“我不明白老師為什么不在之前就揭發這件事，奧利爾一向很會討好投資人，這次克里斯教授出事，他急著撈功想上位，如果讓他在我們之前把結果送上去，下一任研究所所長的位置確定下來，我們后續會多很多麻煩……”馬修喋喋不休地跟柏伊斯抱怨，在他看來，在發現實驗室失竊的那天就應該直接把事情捅出來。

    “投資人只要結果，他們是不會在意這到底是誰先研究出來的?！?/br>
    馬修對投資人有些不滿，尤其是，他們對實驗相關內容幾乎是一無所知。

    “他們只在乎錢，根本不知道這是多偉大的發現！為了自己的私欲把人魚的存在隱瞞了下來……”馬修提起人魚，眼神狂熱，帶了一絲瘋狂，讓柏伊斯有些不適地移開了目光。

    研究所的不少人好像都是這樣，在提起人魚時有一種近乎瘋魔的狂熱。

    “就算沒有新藥劑，下一任研究所所長也很有可能會是他?！背强死锼菇淌谀芑钪貋?，柏伊斯前幾天聽其他人在私下里談論，投資人會空降一個副所長進來，奧利爾應該是急于在新人過來之前在投資人那里展示自己的能力，確保在新人來之后還有足夠的話語權。

    “丟失的草稿上是z-3版本的配方?！卑匾了乖诤髞矸艘幌铝粼趯嶒炇业牟莞?，記下z-3配方的那一張確實不在了。

    z-3在試驗體身上展示的效果比最新的配方還要明顯，但是它在研究最初就弄錯了方向，實驗體最終因為無法適應藥劑帶來的改變而死亡，但是在前期，這種對藥劑不適應的反應并不會出現在實驗體身上。

    也因此，柏伊斯他們才會對新藥劑的反應如此慎重，遲遲沒有向投資人匯報。

    原本，廢棄的實驗草稿應該會被銷毀，然而那天柏伊斯準備去處理這份草稿時正好遇見西里爾教授。

    “z-3的草稿？”西里爾往柏伊斯手上看了一眼。

    “是?！?/br>
    廢棄的草稿被西里爾隨手放在試驗臺上:“你先跟我去一下辦公室，上次的實驗記錄有一點問題?！?/br>
    他又像是無意一般開口：“z-3的草稿不用處理，沒用的配方弄丟了也無所謂?！?/br>
    ……

    “是z-3？”馬修挑了挑眉，隨即露出有些幸災樂禍的笑意，奧利爾急著拿實驗成果去邀功，不一定能發現z-3的副作用。

    兩人正說著話，西里爾教授突然出現，朝兩人走了過來。

    他看向柏伊斯：“上次跟你提到的能抵消z-3藥效的藥劑你們有頭緒了嗎？”

    柏伊斯雖然之前不明白西里爾教授讓自己研究抵消z-3藥劑的用意，但還是按照他說的做了，有了一些進展。

    西里爾教授對此露出幾分滿意的神色，待西里爾教授離開后，馬修說了一句：“到最后，還是要我們給他們收拾爛攤子?！?/br>
    ——

    在去餐廳的路上，柏伊斯隱約聽見有人在談論什么。

    “又死人了?！卑S見柏伊斯有些好奇，跟他解釋，又一條人魚在實驗中失控了，b區的一個研究員死在了這場實驗，原本浮在表面的那一層安寧像是被打破了一瞬，而后又很快平靜下來，大概是因為總是有人死于人魚之手，所以恐慌只延續了很短的時間，除了對死者的惋惜，更多的是對自己安然無恙的慶幸。

    像是對這種事情的發生已經習慣，卻又忍不住對死亡的恐懼。

    “上面已經物色好新人了?！毖芯克渌麡菍拥难芯繂T在進入研究所之后便會有人暗中考察，尋找合適的新人，填補負五層研究員死亡后空出來的位置。

    柏伊斯能提前進入負五層，也和前一任研究員的死亡有不少關系。

    這里的研究員因為各種原因進入了研究所的負五層，知道了這里藏著的公布出去足以震驚世界的秘密，為了守住這個秘密他們大部分時間被隔絕在這座小島上。他們進行的每一次實驗都存在可能失去性命的風險，所以只能去抓緊自己能抓住的東西，利益，地位，名聲……

    而這些都是從人魚身上得到的。

    “有人愿意為人魚身上提取的藥物支付天價，自然也有人愿意為利益冒被人魚殺死的風險。在被人魚殺死的焦慮下活得久了，比起外面的人，或多或少，總有些不太正?！卑S眼神中透出一絲漠然，語氣像是一個旁觀者。

    柏伊斯想起之前和馬修聊天時聽他說過的話：“要么有一天它會殺死我，要么哪天它死在我手上?！?/br>
    “你為什么會來這里？”

    “錢是一方面……”研究所給出的薪資的確大方，柏伊斯聽見他沉吟片刻，“我一直很仰慕克里斯教授，聽說他在這里就想過來試試，沒想到真的成功了?！?/br>
    兩人說著話，一個研究員抱著一堆雜物過來，柏伊斯和艾維讓開路，他下意識看了一眼，有些面熟，是上次去f組時見過的研究員。

    “是彼爾德的東西？”艾維也看了一眼。

    大概是為了效率，那個研究員把東西堆得很高，在經過柏伊斯和艾維的時候下意識側身避讓，一不留神就掉下來一件東西。

    柏伊斯蹲下身把東西撿起來，是一塊有些老舊的懷表，摔在地上之后露出了里面藏著的一張照片。

    上面是一個金發青年，笑容和煦，微笑著望著鏡頭的方向。

    “是彼爾德的兒子嗎？”柏伊斯順口問了一句，照片上的人和彼爾德長得有些相像，但是彼爾德氣質卻有些陰沉。

    “他沒有后代?！币姲匾了褂行┮馔?，一旁的研究員解釋，“彼爾德教授一直是單身，也沒有聽說他有孩子，這張照片是他年輕時候的樣子?！?/br>
    想起彼爾德人已經不在了，他嘆了口氣，和柏伊斯他們順口談起了f組其他人的猜測：“彼爾德教授一直很在意自己當時是空降來的研究所，想做出成績，所以在實驗上難免急躁了一些……”

    “只是沒想到s-19寧愿死在研究所也要和他同歸于盡……”

    走廊另一頭有人叫了他一聲，他應了一句，讓柏伊斯把懷表放在自己身上后便匆匆道別。

    大概是因為后勤的物資船今天剛到，所以今天餐廳的菜單還比較豐富。

    柏伊斯和艾維兩人端著餐盤坐下，艾維突然提起另一件事：“你最近在打聽佐伊死亡那天的事？”

    他們兩人都清楚佐伊死亡那天晚上的監控有蹊蹺，但是艾維并不怎么在意其中的真相。

    不過他之前有聽其他人口中聽到的一些消息：“那天晚上好像有人看見奧利爾辦公室那邊有人進去?！?/br>
    柏伊斯下意識皺起眉，好像又和奧利爾有關……

    “對了，你下午要去后勤拿東西嗎？”后勤在采購物資的時候會幫研究員帶一些不在研究所“違禁品”之內的東西。

    柏伊斯點了點頭，問艾維：“你不去嗎？”

    艾維道：“我上回沒什么要帶的，下午還有點事，就不過去了?！?/br>
    他想了想，補充：“替我向安東尼問個好，順便的話，托他幫我帶一份鉆石糖，記得要cr家的?！?/br>
    第26章

    “鉆石糖？”安東尼抬頭看了柏伊斯一眼，“我知道了?！?/br>
    他把柏伊斯上次托他們帶的東西放在桌子上：“你要的東西，看看有什么少的嗎？”

    柏伊斯對著清單數了一遍，確定東西都齊了才收起來，一抬頭就看見有些不耐煩地站在門口看著他們的勞瑞，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見柏伊斯朝自己看過來，眼神閃了閃，有些大聲：“看什么看？“

    “你怎么還不走？”見柏伊斯還在那，他又忍不住開口。

    勞瑞是奧利爾手下的人，他對自己沒有什么好臉色柏伊斯也不算意外，但是柏伊斯總覺得，他像是在刻意趕自己離開，腦海里飛快閃過一絲頭緒，但沒來得及抓住。

    勞瑞盯著柏伊斯，右手握著口袋里的東西，直到他離開，勞瑞有些緊繃的身體才放松下來，有些急切的在安東尼面前的桌子坐下。

    柏伊斯合上門的瞬間，聽見勞瑞有些迫切的語氣：“我需要你送一樣東西出去……”

    ……

    后勤知道的外界消息比研究所要靈通一些，柏伊斯離開的時候聽見幾個后勤的人員在談論投資人那邊的消息。

    “前段時間尤里卡家族老家主退位了，新一任家主上位……”

    “聽說老家主原本屬意的是小兒子，覺得大兒子不夠聰明，但是最后大兒子成功上位了?！?/br>
    “據說是大兒子請了外援，知道有外人插手，老家主直接被氣進醫院了，現任家主在找藥呢……”

    “過段時間空降過來的副所長，聽說就是現任家主的兒子?！?/br>
    柏伊斯聽著他們聊天，突然想到了在后勤處的勞瑞，他想托人送出去的，會不會就是根據z-3配方研究出來的藥劑？

    ……

    “你在后勤處碰見誰了，怎么這副表情？”

    “遇見了勞瑞?！卑匾了箾]怎么多說自己的猜測，想起關于緩解z-3藥效的藥劑才剛有了頭緒，一時間有些頭疼地皺起了眉。

    果然，下午柏伊斯就被西里爾叫到辦公室，詢問進度，柏伊斯因此對自己的猜測更確定了。

    今天撈上來了不少新鮮的魚，柏伊斯記得其中一種巴掌大小的魚加西亞很喜歡，但是研究所給人魚提供的食物大多數時候都是大塊的魚rou，只有偶爾才會有小魚出現。

    想到人魚加西亞，柏伊斯也有一些頭疼。

    原本以為和他說開之后，加西亞會放棄把自己當作伴侶的想法，然而柏伊斯低估了人魚的本能，雖然人魚表面上像是認可了柏伊斯說的兩個人必須要相互喜歡才能成為伴侶的說法，但他的行為中卻隱隱透著雄性求偶時的姿態。

    自從知道了“sofia”這個詞在人魚中的含義之后，柏伊斯總覺得加西亞會在自己進入研究所之后一段時間出現在研究所的船附近不是巧合，這條人魚很可能是因為他才任由自己被抓進研究所。

    這種聽起來很瘋狂、在人類看來毫無意義、難以理解的舉動，出現在人魚身上好像并不讓人太意外。

    這種猜測讓柏伊斯忍不住對這條人魚生出一種責任感，他忍不住去想，這條人魚本來應該是自由的。

    但是作為一個無足輕重的研究員，縱使有這種想法，柏伊斯也沒有將他放走的話語權。

    他也不可能私自放人魚離開，縱使他希望加西亞能離開這里，柏伊斯也不可能冒著人魚報復其他人的風險給人魚私下離開飼養室的機會。

    說到底，在玻璃外面的，才是他的同族。

    “sofia……”加西亞湊上來，對著柏伊斯叫了一聲。

    “你可以叫我柏伊斯?！卑匾了乖僖淮胃麖娬{，他試圖讓人魚把自己跟“sofia”這個詞分隔開。

    盡管柏伊斯清楚的知道這個詞是現在自己在這條人魚身上擁有特殊的待遇的原因。

    但他也知道，自己并不會愛上一條人魚。

    他始終是一個異族。

    柏伊斯覺得，他無法給予這條人魚屬于人類的，伴侶之間的愛意，而加西亞在目前也同樣的，無法理解人類之間的感情。

    柏伊斯朝藍色的人魚看了一眼，下意識把目光從他的犬齒上移開。

    人類移開了視線，睫毛輕輕顫了顫，吐出一口氣，在心里再次重復：他不會傷害你。

    柏伊斯刻意忽略掉人魚身上的爪牙，挺直的身體略放松了一些。

    他想，至少，到目前為止，他的擇偶范圍還在人類之內。

    然而面前的這條人魚好像一直都是當面應承得很好，并且加西亞并不覺得這兩個稱呼有什么區別，他的sofia是面前的人類，柏伊斯指的也是他。

    名字只是一種稱呼，用于區分不同的個體。

    在加西亞的認知里，sofia和柏伊斯是等同的概念，比起后者，前者更讓他熟悉。

    “我記住了?！比唆~應承下來，定定地看了柏伊斯一會又開口道，“sofia，我喜歡你?！?/br>
    突然聽見人魚的表白，柏伊斯先是一愣，人魚之前承諾過，再不會對柏伊斯有任何欺騙。

    柏伊斯直覺他說的是真的。

    而此刻面前的人魚認真地說著“喜歡”，柏伊斯能看出來人魚也是真的認為自己是喜歡他的。

    但是人魚依舊沒有理解，人類“喜歡”這個詞真正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