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馬慶兒鼓起了腮幫子,梗起脖子硬逼著自己走下去。 華溪這才回頭看著他笑了一下,沒說話看了眼方向,轉著折扇繼續走著。 上次沒見著草藥的影子,這次就換個方向,總不會再一無所獲。 在現代,自他決定研究藥膳的時候,就強迫自己去辨認草藥,雖說沒認出上百種,幾十種常見的草藥他還是認得的。 就比如眼前不遠處一簇簇的淡紫色小喇叭花,就很像夏枯草,主治頭痛眩暈,煩熱耳鳴 等等! 華溪猛然一怔,嘴角忽然裂開,幾步就跑了過去,半蹲下身,二三十公分高的夏枯草不遠不近的群生在一起,正在趨于干枯,正是采摘的好時候。 馬慶,就是這個,把根須都挖出來,別挖斷了。 華溪一揚手,喚來了馬慶兒。 馬慶兒握著小鋤頭,湊了過來,眉頭輕蹙,這是草藥?看著就是快凋謝的花,是不是欺負他不識字? 華溪手執折扇敲了下馬慶兒的腦袋,廢話,還有這個,兔兒傘,都一起挖了。 發現了一種,就會接連發現好幾種,光是附近就夠采一筐了。 尤其是薄荷,華溪徒手摘了一些,都丟進了筐里。 要不是時節不對,華溪相信他能發現更為貴重的藥材。 不過能摘到這些,華溪比較知足,畢竟他的目的不是以草藥發家。 草藥本就不輕,摘滿了一大筐,馬慶兒輕松的背到身上,臉上隱隱泛著笑意。不管華溪說的是真是假,能賣幾個銅錢他就很高興了。 這幾種草藥的樣子,你記住了?他沒時間老來,而且這點進項他也瞧不上,叫上馬慶兒,便存了幫襯他的意思,況且這種苦力活,他不喜歡,也做不來。 記是記住了,真能賣錢嗎?馬慶兒掂了下后背的筐,他不怕出力,就擔心是白忙活。 明天就知道了?;厝ハ吹臅r候小心別把根須洗掉了,再晾一晚上。華溪沒敢大放厥詞,畢竟在這個杜撰的年代,草藥能賣多少錢,他還真不好說。但賣肯定是能賣出去的。 有點習慣華溪說話方式的馬慶兒,也不知道自己處于什么心理,競對華溪磨了兩可的話感到了心安,嘴角不自覺的上揚起來。 從走進山里,到發現草藥、采摘,再滿載而歸的下山,兩人用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 而山腳下正站著嚴陣以待的一群人,c位是個身材魁梧,滿臉絡腮胡子的青年。 馬慶兒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聲音都跟著畏懼起來,里正來了。 哪個?華溪挑眼看去,人群里是有幾個老八股模樣的老者,正一臉同仇敵愾的瞪著他們倆。 所以是哪個? 中間穿青色衣裳的那個,他是里正的兒子,前年里正退位,由他繼承。成為現任里正。 哦,位置居然是繼承制? 華溪重新打量獨獨將絡腮胡子排除的男子魁梧,是真魁梧,四肢發達的,衣裳都緊繃在身上,露出夸張的肌rou線條。 不細看五官,打眼一看,這人簡直就像個土匪頭子。 你就是前不久搬進村子里的少爺?絡腮胡子一說話,嘴巴上蓋的胡子都被吹了起來。 華溪的視線就落在他一翹一翹的胡子上差點忘了說話。他暗咳了一聲,收回目光,我叫華溪,里正有事嗎? 此時此刻,馬慶兒真心佩服起華溪的勇氣來,里正這副兇神惡煞的面相,他居然都面不改色心不跳,對答如流。 好小子,有膽兒。你既住在我靠山村,就得守村子里的規矩。這座山頭,乃是那皇帝老兒的,我身為里正,理當為皇上守好這座山。你硬要肆意妄為,就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絡腮胡子一邊說一邊審視著沉穩的華溪,心中對他淡定冷靜不由的高看了幾眼。 就他一臉的胡子,沒幾個人見到他是不怕的。而京城里的這位少爺,膽識果真非一般人可比。 別說一座山頭,即便是整個大昌都是皇上的,里正還是斟酌用詞的好,免得遭受無妄之災。 不料華溪不為自己辯駁和求情,開口就是反將一軍。 不只是里正,連同在場的所有人的后背都不禁沁出了一身汗。祖祖輩輩傳下來,他們好像從來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啊。 瞧見絡腮胡子眼中瞬間變換的色彩,華溪為之一笑,折扇搭在里正的肩頭上,皇帝老兒可曾下過圣旨,揚言不準百姓上山嗎?又或者勒令百姓不準進山采摘生活所需? 每年都有圣旨 對,圣旨是上說不準百姓進山圍獵,但你是不是忽略了一個點,上面只言明秋季,換句話說,只有那三個月的時間,是不準任何人上山的。 話是這么說沒錯,在絡腮胡子接任里正位置的時候,也覺得可笑,可老父親棍棒在手,他也是不得不從,只能繼續遵守這個老規矩。不然明明可以打獵,卻要去買rou吃。 不對 絡腮胡子晃晃頭,他是認可眼前少爺的話沒錯,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讓他下不來臺,他的顏面何在。 真是唇紅齒白,能說會道。老子告訴你,你還想繼續在村里住著,就必須守村里的規矩。絡腮胡子粗聲粗氣的吼起來,生怕華溪聽不見似的。 不守如何?華溪挑眉瞧他,發現絡腮胡子的眼睛不僅大,還是雙眼皮。 沒收你在山上所得,不準吃喝的烈日下暴曬三天。絡腮胡子的話鏗鏘有力,似乎帶有回音。 對,敢不守規矩,就要嚴懲。 要不然就別住在我們村子。 一個被趕出家門的敗家子,德行道德敗壞,別壞我們村子的風氣。 一群人義憤填膺,紛紛揚聲附和。 馬慶兒緊張得不行,額頭上的汗都滑落了下來,他趕緊脫下背筐就要交出去,甚至都想好怎么開口求情。一只纖細白凈的手突然出現按壓住了他下一步的舉動。 馬慶兒焦急的瞪著華溪,心想這位大少爺,現在哪里是鬧脾氣的時候,得認錯啊,不然真要被綁起來才知道哭嗎? 只聽華溪一字一句清晰的說道:住不住是我的自由,用不用私刑那也要看知府大人同不同意。所以你們敢挑釁國法?挑釁知府大人的權威? 這番話說出來算是極重了,即便是不識得幾個字的老百姓也能聽得明白。 況且他們都是鄉下人,還不算城里的普通老百姓,隨便挑出來一個都不敢和城里人叫板,何況華溪把知府大人都抬了出來。 靜若寒蟬的氣氛,冷到了一定的程度,連人大喘息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絡腮胡子注視了表面上鎮定自若的華溪一會兒,突然爆出了郎朗的大笑聲。 你有種,老子叫謝炎。說著,他豪氣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膛。老子以前一直干走鏢的營生,要不是老頭子裝死誆我回來,我也不會坐上里正的位置。 所以 華溪總覺得絡腮胡子話里有話,不然也不會拿自己的老爹吐槽。 什么狗屁規矩,老子早想改一改了,從今兒個起,除了秋季以外,其余時間都可以上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聞言,眾人全都倒抽了一大口氣,做夢都沒想到他們明明是來嚴懲外姓人的,最后怎么變成了這樣。 萬萬使不得啊,里正。 幾個年長的更是哭了出來,一個個將里正圍了起來,老祖宗的流傳下來的規矩不能破啊,會遭天譴的。 里正啊,還請為我們的子孫們積福。 矛頭從華溪的身上一下轉到了里正的那里,華溪有些不厚道的拉著呆住了的馬慶兒悄悄往邊上挪了又挪,眼見這就要離開事發的中心。 里正抽了抽嘴角,故意大聲喊道:華溪,給老子站住,因你而起的事,你休想都甩給老子。 你是里正,是你要廢除規矩,和我有什么關系。他自己禍水東引,難道他也要巴巴往上湊?那不是腦子被門給擠了嗎?華溪一把抓住馬慶兒拔腿就跑,留給謝炎一個后腦勺,讓他咬牙切齒。 華溪,你給老子等著。里正看著一溜煙跑遠的華溪,氣得牙根癢癢,??!真是沖動了。他就說,他根本不適合做什么里正。 謝炎被圍著自己的村民的哭鬧擾的心煩氣躁,卻又不能對他們動粗,麻煩! 馬慶兒回過味來的時候已經被華溪拽著快跑到家門口了,我們就這么丟下里正不管了? 你于心不忍你就去管。華溪半彎下腰,雙手杵著膝蓋呼哧帶喘。 呃他是里正,應該不會被怎么樣。被華溪嗆了一句,馬慶兒也沒了那點憐憫,伸手扶起華溪,瞧你嬌貴的,跑這么幾步就喘成這樣了。 華溪切了一聲,毫不客氣的把身體的重量都移到了馬慶兒的身上。 明天,明天他就鍛煉體能! 第13章 有rou有菜有湯的飯桌上,菜,色,誘,人,香味直往鼻子里橫沖直闖。 華溪小露的這一手徹底驚呆所有人,光憑著色、香就能讓人不停的猛咽口水,那吃進嘴里味道得多好?一時間,看向華溪目光里都透著異樣的光。 張氏掩著唇,這一刻,她才知道少爺真沒和她開玩笑,他確實能做的出一桌好菜。少爺說要掌勺的時候,她都打定了主意,萬一少爺做的不好吃,她也都吃進去,絕不讓少爺下不來臺。 現在,根本就不需要。 你們看就能看飽了?還是需要等張氏來一句大家吃飯吧。他們幾個才能肯動筷子?華溪搞不清楚他們是什么意思?明明眼睛都快掉進菜盤子里了。于是拿著筷子,敲擊了兩下桌面。 是不是有點豐盛過頭了馬慶兒舔了舔唇,眼睛就沒離開過桌子上的菜。 這會兒他還有點沒醒過神來,從山上回來,他就一刻沒閑著,洗草藥,再攤開。然后去磨粉,磨完了,就被華溪安排下洗菜,切菜,還給野雞褪毛。褪了毛,又在華溪指手畫腳下給野雞渾身摸了泥 華溪說,這是叫花雞。 不管叫什么名,在他眼前那一只叫花雞,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叫花子,這就是華溪所說的化腐朽為神奇嗎?于是看向華溪的目光不由得再次發生了變化。 少爺忙活了好一會兒才做出這一桌豐盛的菜肴,我們應該心存感激,所以你們是不是應該說點什么?張氏微微收了收視線,目光放在自己的兩個兒子身上。 她看著孩子們快驚掉下巴的模樣,她怎么突然有種與有榮焉,沾沾自喜是怎么回事?不行,繃住,不能笑。 雖然大家心里都不想承認,可確實是人家華溪掌勺,除了桌上那道不像野菜的野菜外,全是華溪置辦的。一句簡單的感謝,應該還說得出口。 香兒可沒大人們那么多花花心思,奶奶說了,她立馬響應,毫無心理負擔,張口就是脆生生的一句真心感謝。 華溪從沒想過跌破誰的眼鏡,他單純的只想讓自己的味蕾好受些,沒想過要承誰的謝意。但小孩子的真摯笑容近在眼前,他感覺自己的心都變軟了,他存粹是下意識的捏了下香兒沒幾兩rou的臉頰。 以后大哥哥還給你做更好吃的,餓了吧,快吃吧,但這個辣的要少吃,吃多了肚子會疼。華溪拿起公筷夾了一塊辣子雞丁放在香兒的碗里,臉上盡是自己都沒察覺的和顏悅色。 香兒笑嘻嘻的重重點頭,乖的讓人想不喜歡都難。 華溪這么一打岔,旁人那句道謝的話便怎么都說不出口了,任自己娘怎么瞪眼都耷拉著眼皮,裝瞧不見。 張氏眼看著自己的親生兒子一個個都不給自己長臉,氣的放下筷子,你們一個個都不如一個孩子懂事。 有人太偏向自己也是一種負擔,華溪真有點頭疼了。他把筷子重新放回張氏的手里,語氣輕挑,干娘,以前我吃的都是什么,山珍海味那還是其次,主要是味道好能咽得下去,不管是在酒樓還是在家里,那都是有專門的大廚掌勺。來你們這兒,吃的又是什么,就你們做的菜那能叫炒菜嗎?我能強迫自己吃幾口已經是給你面子了。為了對得起我自己的肚子,我不做難道還要繼續忍受下去? 你真不用為了和我和他們置氣,我可不是為了改善你們的飲食,我全是為了我自己。 聽到這里,本來心里對華溪稍稍改觀的幾個人,臉色當場就難看了起來。他什么意思,敢情這幾天是給他吃豬食了嗎?這么瞧不上眼,直接滾蛋就好,還賴著干嘛。 張氏乍一聽,真被華溪的話給誆進去了,可她瞧見孩子們眼神再度變回那種不待見時,她好像突然明白了華溪的用意。他要的不是流于表面的東西,而是發自內心的。 她握住握華溪的手,斬釘截鐵的說了一句,吃飯。就再沒了別的話。她相信日久見人心,孩子們會見到少爺的好,倒是不用她提醒,會真心的感謝少爺的。 馬慶兒的心里掀翻了對華溪所有的好感,悶著頭大口朵頤,吃過山珍海味有什么了不起的,哼,做的再好吃又怎么樣,還不是要讓他瞧不起的人吃。 馬大東面沉如水的吃的那叫一個細嚼慢咽,只有他身邊的劉氏知道自家男人在極力的克制自己狼吞虎咽的念頭,不想在那位少爺面前顯得自己俗氣了。 劉氏憋著笑,偷偷看了幾眼那位我行我素、說話刻薄的少爺。她反而覺得他比以前順眼了許多。劉氏收回視線,心里開始有些活泛,勤快的往他的碗里添rou添菜,特別是那個豬肝,見他好像格外喜歡吃,夾得更頻了。 飯桌上最沒心沒肺的當屬香兒小朋友了。 這是一頓比過年吃的還要好,還過癮的飯菜,期間竟沒有一人說話,不知是因為受到華溪的那番話的影響,還是不舍得時間來浪費在說話上,全都專注的吃吃吃。 香兒吃得連連打嗝,眼見華溪用布巾擦拭了幾下嘴角,就要起身離開飯桌,她一個蹬腿蹦下地兒,跑到華溪身邊,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揚起了小臉。 大哥哥,你做的飯菜好吃的我快把舌頭給吞了,大哥哥,我、我能跟你學做菜嗎? 眾人幾乎用一時間的停了下來,像是被誰點了xue一般,默契的看向了華溪。 華溪認真的看了看香兒,你幾歲了? 我,我快過生辰了,馬上就四歲了。香兒伸出四根干瘦的是手指,無比認真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