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值得 第10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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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人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不斷重復孩子昨晚被他爸說了幾句,之后一直說想見林老師,然后一覺醒來人就不見了。 聶言別有深意地看了林云起一眼。 “近來有沒有在家附近見到過奇怪的人?” 女主人陷入回憶,遲疑地點頭。 “大概從半個月前開始, 有一個人每天晨跑都會路過我家門口, 以前這附近很少有人晨跑的?!?/br> 聶言打電話叫來模擬畫像師。 模擬畫像師到得很快, 心如死灰地聽著女人描述,筆下快速勾勒著人物面部線條。 這才過去多久?他記得幾個星期前才給餓死鬼做過刻畫,現在又開始幫煞描繪犯罪嫌疑人。 莫非現在模擬畫像師已經是一線工作了? 悵然不影響動筆的速度,技巧的本能早已深入刻進了骨子里。大約十五分鐘,一張畫像展示在眾人面前。 “應該差不多,”女主人的口吻帶著不確定,“他每天只是快速跑步路過,我也不是很確定?!?/br> 這幅畫的參考意義不大,重點只能看出服裝。畫面上的人穿著連帽衫,連帽衫里還戴著鴨舌帽,根本看不見臉。 林云起突然拿起畫像:“感覺……” “你見過?”羅盤七忙問。 林云起搖了搖頭:“總感覺在哪里見過,不過這樣穿衣服的人挺多?!?/br> 這種感覺一直縈繞在心頭不散,以至于放下畫像后,他時不時還會瞥上一眼。 女主人的妝先前被淚水暈花,這會兒人一多,起身去廁所收拾殘妝。 她一走,侏儒搖了下頭:“沒有說謊的痕跡?!?/br> 林云起旁聽他們的對話,也沒覺得不妥。人心難測,自己把孩子偷偷賣掉,再報案的事每年全國總有那么幾樁。 不過以他對女主人的了解,對方是打從心底里疼愛這個孩子,不存在買賣的可能。 聶言突然問林云起:“你對這家都人有什么了解,比方說與人結怨?” 最后一句主要是為了不讓人生疑,他實際想要知道的是女主人的家庭情況。 林云起挑重點說:“這家的男主人一向很有危機感,總擔心我和他妻子有過深牽扯?!?/br> “確定是一家三口,都在一起生活?” 聶言特意點出的這句話十分古怪,林云起只能用古怪的方式回應:“一家三口,整整齊齊?!?/br> 聶言又問:“男主人的行為舉止,看上去正常嗎?” 林云起中肯評價:“沒女主人正常,女主人待人很和善?!?/br> “……” 侏儒忽然插話:“如果硬要讓你用一個詞形容這家男主人,你會怎么形容?” 林云起是個善于挖掘人性閃光點的人,他試圖回想男主人的優點,但能想到的僅有脾氣暴躁,多疑敏感等貶義詞匯……最后只能籠統表示:“他,算是個好人?!?/br> 一旁白辭不知何故笑了一下,聶言卻是無奈低頭喝了口水,用手按了按眉心。 “有多好?”羅盤七忍不住確認:“是你評價柳凡是個好人的好,還是在電視節目里祝福吳圣舒好人一生平安的好?” 林云起張了張口,話還沒說出口,女主人重新推門走進來。 “走吧?!甭櫻栽谂魅俗虑罢酒鹕恚骸耙黄鹑タ纯茨阏f的這戶好人家?!?/br> 他說的意味深長,期間視線從女主人臉上掃過。 女主人察覺到語意有異,神情中流露出一絲迷茫。聶言皺眉,瞧她這樣子,倒真像是為丟失孩子痛苦的普通母親。 一輛車坐不下所有人,好在聶言他們也是開車過來,一新一舊,一貴一貧,兩輛車的對比明顯。女主人選擇坐林云起的小破皮卡。 白辭的紳士風度沒有發揚在這位女士身上,拉開副駕駛座的門,卻不是為女主人開的,他自己坐了上去。 本來已經準備開口道謝的女主人:“……我坐在前面可以指路?!?/br> “不用,他知道?!?/br> 白辭側過臉看林云起。 林云起點了點頭,示意不用cao心,隨后還給聶言發過去地址,方便對方導航。 車子逐漸遠離繁華的城市區,路過三十五小學時,女主人投去羨慕的眼神:“市中心的好房子太貴了,如果能在這里買套房,小郁上學會很方便?!?/br> 林云起從后視鏡看了她一眼:“以你們的條件,完全可以負擔的起?!?/br> 女主人搖頭:“我丈夫對住房要求很高,要買肯定不能買普通的,少說也要花好幾千萬?!?/br> 她停了一下,說:“有這錢,都可以請一個好老師了?!?/br> 羅盤七也在這輛車上,佯裝看風景掩飾眉宇間的‘川’字。 這邏輯無論是乍一聽,還是細想,都和常人有很大出入。 曾經柳凡也住別墅區,但他周圍清一色小別墅群。 女主人的住宅卻是真正的豪華別墅,住在這里的富人們講究隱私性,每棟宅子間都隔著很長一段距離。 車子先后停下,兩車人匯合。 聶言:“安保還行?!?/br> 別墅區設有保安亭,進來的車都有登記。這里的保安可不是三個人加起來四顆牙那種,一共有兩個,年輕力壯,一看就是練家子。 女主人:“監控錄像已經看過了,沒瞧見有陌生人進入,也沒看到小郁出去。不過昨晚風大,有段時間,停電了幾分鐘?!?/br> 她遙遙一指后方,靠近山脈的地方 :“如果不是從正門離開,只能是去那邊了?!?/br> 林云起過去看了一眼,昨晚電閃雷鳴,靠墻邊的一棵大樹被劈得半焦。從這到山那邊,豎著一面高墻。墻中間缺了幾塊磚,體力好點的人爬過去不成問題。 女主人問:“要進山找嗎?” 林云起搖頭,就算找,也得做好充足的準備,后面的這座山頭可是不小,直接找人不容易,還有可能把自己搭進去。 聶言看法和他相同,對女主人說:“先去你家看看?!?/br> 假設是人販子,拐了孩子后一般會想辦法盡快脫離城市,跑去附近山里躲著的概率極低。 不過這件案子本身就不能用普通的刑偵思維去考慮……聶言余光望著楚楚可憐的女人,誰要想不開去拐一只煞的孩子,祖上八代最后估計都得被揚了。 女主人正在輸入家門的密碼,別墅門突然開了,男主人氣勢洶洶沖出來,看到林云起,臉色難看,頗有種要打架的意思。 “說!是不是你帶走的小郁?” 林云起退后一步,躲開想要抓住自己的大手:“冷靜一下?!?/br> 男主人的眼睛因為憤怒瞪得很大,突然轉頭數落起妻子:“非要請這個家教,早就跟你說了,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一口咬定就是林云起拐了孩子,理由很合情合理:“我家孩子警惕性特別強,不是熟人,不可能隨便跟人走?!?/br> “精彩的推論!”羅盤七拍了拍手。 男主人火氣下去一點:“總算有個不糊涂的?!?/br> 羅盤七:“如果不是他昨晚剛好暈倒在醫院,還有人一直寸步不離陪著,你的話我們可能會考慮?!?/br> 男主人面色瞬間難看了,他試圖不依不饒,阻攔林云起進門。 白辭忽然開口:“請對我的男朋友尊重一些?!?/br> “……” 包括林云起在內,目光唰唰地全都像刀子一樣落在白辭身上。 “男朋友?”男主人愣了一下。 白辭點頭:“他聽說小孩丟了很著急,讓我來陪著一起找?!?/br> 白辭說話總是帶有著一股奇異的信服力,心靈稍微脆弱一些的,根本不會質疑其中真假。 一直以來的假想情敵居然是個同性戀? 這個消息帶來的震撼讓男人稍稍平緩一些,羅盤七趁這個機會,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男主人的眼睛還在林云起和白辭身上亂瞄,反應遲緩地點頭:“請進?!?/br> 隨后單獨重復地和林云起說了句:“你也請進?!?/br> 林云起:“……” 進屋后,羅盤七打開錄音筆,坐下同男主人進行詳細地問話,聶言和侏儒征求女主人的同意,開始在房間里轉悠起來。 林云起一并跟在后面。 沒多久,白辭過來他身邊,語意誠懇:“抱歉,擅作主張找了個借口,不這樣他很難配合?!?/br> 林云起正想說沒關系,又聽他道:“不過我也有點私心,害怕時間久了,你忘了我跟你告白的這件事?!?/br> “……” 說得太對了,林云起這兩天一直在強行遺忘,企圖糊弄過去,現在因為對方隨意的一句話,徹底功虧一簣。 他岔開話題,看向客廳抽煙平復心情的男人:“很難想象,孩子丟了,他卻浪費時間糾纏在無關瑣事上?!?/br> “人性,很正常?!鄙砗筚迥孟聛硎詹毓裆系恼蛊非屏饲?,重新放上去:“你還沒見過,為了界定責任在誰,一家人互毆也不理會警方勸架的?!?/br> 他說到‘人性’兩個字的時候,語氣無意間泄露了一絲驚奇。 侏儒和聶言判斷一致,男主人是個貨真價實的人。這就怪了,一家三口丈夫是人,妻子卻是煞。 就是不知道小孩是人,還是煞。 林云起沒時間去思考他的話中深意,白辭問:“你們平時在哪里上課?” 林云起直接帶他過去。 書房里的書不是很多,靠窗的地方擺放著長桌,光線充足。 《哲學的故事》、《理性批判》……床頭還放著一本看到一半的《存在與虛無》,白辭:“這孩子對哲學似乎很感興趣?!?/br> 林云起點頭:“大概是受我的影響?!?/br> 白辭:“看得出來?!?/br> 他翻閱起這本未看完的《存在與虛無》,窗戶沒關,每當風一吹進來,不免會咳嗽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