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京華 第74節
書迷正在閱讀:[綜漫]和橫濱重力使隱婚之后、超英心理治療師[綜英美]、小太陽(重生)、[綜漫]本丸反穿日常、千萬不要愛上我、謀殺罌粟、你很像我男朋友(重生)、[綜漫同人]我的飼主是最強、[綜漫]今天我和透子掉馬了么、重生八零:傻妻,要逆襲
一如在百花深處。 不曉得是他猜到的,還是老軍醫沒忍住說出來的。 何未回了房間,劃亮火柴,把電文燒了個干凈,灰燼碾碎。 謝何兩家的第一個孩子,她慎而又慎。初初曉得有了身子,她來不及喜悅,只是擔心被人發現,在不顯山不露水的月份,就不大出門了。 今夜看到他的電報,忽然有了面對面被追問的羞澀。 她在單人沙發里坐下,撐著下巴,想著遠在戰區的他。三十六歲的謝少將軍,終于要有第一個孩子了??上o法親口告訴他。 到上海沒幾日,南京政府開始準備再一次大規模的圍剿。 謝二小姐因謝騖清而受人監視,不便來見面。這個“稍作休整”的落腳地,因戰事吃緊,成了一個常住地。 沒多久,何未顯了身子,主人家驚覺她竟帶著身孕南下,著急地想找婦產科大夫,被何未攔下了?!拔矣袦蕚涞??!彼φf。 她既決意上路,就做好了隨時隱匿躲藏的準備。 生意上,船運公司運作成熟,京津有胡盛秋,江水一帶有姑姑,香港廣州這一條省港航路也有人負責。而生活上,重中之重,是斯年和未出生的孩子。所以南下一行六人當中,有婦產科大夫,還有一位是精通英文和算術的家庭教師,國文何未可以自己教。 這位藝術家由衷欽佩,感慨二小姐辦事仔細。 何未離開天津時,計劃初夏到香港。 可惜,行程推了一天又一天。隔壁花園洋房的舞會日日不休,前方戰報不息。 這一拖,到了九月初,預產期一日日臨近。 這天傍晚,何未坐在花園的藤椅里,翻看著滬上報紙。 少時她在北平看的報紙像書籍,被訂成一個小冊子,而今報紙印刷成了折疊好的幾張紙,翻開墊在腿上,更方便找尋消息。 謝二小姐為掩護她的行蹤,已在半個月前北上。 “看了許久了,歇一歇?!笨矍喽酥恍∨杳娣?,放到何未身旁的小鐵圓桌上,想和面,給他們包餃子。 自從陳姓書法家看出何未有了身子后,常讓生過孩子太太常過來,陪著何未。 何未合上報紙。 鐵門外,有人按下門鈴。 扣青和她同時靜下來。自住進來,出入大門的人全用鑰匙,門鈴難得響一次。上一回還是隔壁的影星讓人送鄰居們結婚的喜糖。 扣青扶何未離開藤椅,關上玻璃門后,在圍裙上抹干凈手,走向大門。 何未從青竹色窗簾布后,看大門處,能見外邊有軍用吉普車,似乎還有一輛美國別克四門汽車,黑色的。 她下意識捂著腹部,往后挪了半步。 直到看到扣青滿面笑容,偏過身子,將來客讓進了院子,警覺漸消。 穿著深灰色西裝的召應恪,邁進院子。 他對身后人低聲說了兩句,反手,合上院門。他張望小院子,何未推開門廳的玻璃門,微探頭,露出半張臉:“不方便走出去接你,進來吧?!?/br> 召應恪似不驚訝她有孕,邁著大步子,沿著石徑,邁上大理石臺階。 兩人上次見在紫禁城,一別兩年。 召應恪曾提過他在南京政府內官職不低,工作內容與情報相關,他囑咐何未一旦去南方,務必要傳個消息,以保平安。 何未起初沒想麻煩他,但拖到了預產期,越拖越不安,為了要降生的孩子,還是給了他一個隱秘的消息。召應恪和謝二小姐一樣行事小心,從未來過。 他露面,必有要事。 何未剛要問,召應恪從西裝內掏出一方疊好的手帕,禮貌遞給她。 “上海的夏天長,在北平這個時候,早晚已涼了,”她接了手帕,沒來得及擦汗,已謹慎問,“你來找我,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召應恪神色并不輕松,回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br> 他不是個賣關子的人,跟著輕聲道:“南京政府圍剿失敗,下令撤兵了?!?/br> 她心中一喜。 “壞消息是今晚法租界要有搜捕行動,重點不在你這里??梢坏┧巡镀饋?,怕泄露你在上海的事。我過來接你,去鄉下避一段時間?!?/br> 她笑容淡去,輕點頭。 他們的行裝簡單,動身方便。召應恪囑余下四人單獨走,何未和斯年坐他的轎車。 扣青急著找斯年,丟下面盆進了屋子。 召應恪看她站著吃力,扶她在藤椅上重新坐下。沒多會兒,斯年跟著扣青下了樓,她見到召應恪,愣了一愣,不認識。 鐵門的門鈴,再次被撳響。 召應恪親自開門,門外,他的秘書耳語后,他沉吟片刻,吩咐道:“讓車都走,你和轎車留下?!?/br> 候在門外的軍用車,全部開走。 他重又關了門,回到何未這里,盯著那面盆看了兩眼,對扣青說:“把行李都散開放回原處,扣青繼續包餃子。照正常時間開飯,今晚我們一起吃?!?/br> 扣青被唬住。 召應恪拿了面盆,遞給她。斯年幫扣青接過去,拉著扣青的手,往回走。 “搜捕的時間提前了,現在走,惹人耳目,”召應恪解開西裝外衣的紐扣,沉著落座,用手帕抹去小圓桌上散落的面粉,“我只當來看你,稍后吃個家庭晚餐?!?/br> “嗯?!彼龘牡匕咽址诺铰∑鸬母共?。 像對危機有感應似的,腹部微痛了一下。極細微的痛感,過去從未有過。 第58章 雁歸萬重浪(3) 她心慌起來,看向召應恪。 召應恪在這里,不擔心被為難,但她在上海待產的事泄露出去,孩子怎么辦。被揪起來的心,帶動著腹部陣痛,她蹙眉,不由自主吸了口氣:“快,扶我上樓……” 本是鎮定抹去面粉的召應恪,臉色變了幾變,顧不及放下手帕,徑自把她攙扶起來,低聲叫屋內的人。忙亂中,何未被扶到二樓臥房,早布置下的床榻上。醫生清洗雙手,拉開床邊的屏風,稍作檢查:“確實要生了,看起來很快?!?/br> 突然急產,形勢危險。醫生替她蓋上薄布單,開始準備。 她趁著還有力氣說話,隔著花鳥屏風,對外邊說:“你進來,我們商量一下?!?/br> 召應恪得了準許,繞到屏風后的黃銅大床旁:“你在此處的消息,瞞不住的,有我們之前的事,這些都好應對。只是兩個孩子,須想辦法解釋。斯年的身世,傳聞里一直和我有關,這方面我來應對。說是我的孩子?!?/br> 何未深吸著氣,屏著痛意,輕點頭。 只是即將要生的這個,沒法和召應恪聯系上,他這一年在南京上海兩地,何未在京津,謊言一戳即破。 “你在樓下,只要守住這扇房門,我能藏住這個孩子,”她緩了口氣,堅定道,“說……我醉酒了,不大方便見人?!?/br> 召應恪擔心看著何未。 又是一陣劇痛來襲,何未努力對他擺擺手,勉強笑。 屏風后,醫生準備就緒,進來低聲請召應恪出去。他自然曉得此刻要避嫌,從西裝內口袋掏出一個黑色微型竊聽裝置,塞到她左耳內。他沒多說,離開了臥房。 外頭,漸漸地下起雨來。 雨砸在玻璃上,一陣比一陣急,陣痛亦是。這臥室并不逼仄,可痛感讓人喘不氣,仿佛墻壁都一并壓攏過來。鏡面烏漆樹根的矮幾上,攤開手術器具,醫生沒有護士輔助,戴著白手套,獨自進行消毒……消毒水藥氣撲鼻。 “深吸氣,跟著陣痛的節奏調整呼吸?!贬t生低聲問。 她闔眸:“放張唱片吧。先放張唱片?!?/br> 醫生和她相識多年,當初為九嬸嬸接生過,兩人有朋友間的默契。他取下白手套,盡量和她閑談,為她分心:“二小姐平日喜好聽什么?或是今日想聽什么?” 她微蹙眉,在痛楚中輕聲說:“哈巴涅拉?!?/br> 醫生到黑鐵邊框的全玻璃門前,從唱片機下的抽屜里,翻找出一張百代黑膠唱片。黑膠當中有一圈暗紅色紙,印著《卡門》。為遮掩消毒水藥味,醫生燒了一捻香,放入青釉香爐。 裊裊白霧,像炊煙,潺潺雨聲,又像是溪水。 約莫餃子吃到第二巡,人來了。 左耳的竊聽耳機內,能聽到皮靴踩踏著地板。 腳步聲不嘈雜,召應恪官職在,想必也僅有一兩個人能進來打擾家庭晚餐。 “召委員?!?/br> “嗯?!?/br> “今日法租界……” “你以為,我會知道得比你們晚?”召應恪問。 “卑職不敢?!?/br> “召某也是為這個來的。此處,住著召某的一位舊人?!?/br> …… 急產兇險,痛感如周身骨頭被打斷了一回。她幼時摔斷一條腿,不及今日痛之三分。何未一面聽樓下,召應恪西裝內的竊聽裝置所錄的對峙,一面將錦被拽到臉上。冷汗從每一寸皮膚鉆出來,額頭,手臂,背后…… 她抑不住地 樓下,召應恪為保二樓這間房,倒不對峙,帶斯年吃著剛水煮過的水餃,任由他們禮貌搜尋四處。斯年聰慧,口中像吃著餃子,含含糊糊地叫了聲“爸爸”。 召應恪答應著:“餃子餡種類少,等冬天了,帶你回北平吃?!?/br> “聲音,大?!彼弑M全力,說著。 醫生三步并做兩步,把音量扭到最大。 何未已沒多少自主意識了,拼命忍著叫,咬著錦被一角。 左耳內,還原樓下對話。 “召委員,可否方便讓我們上樓看看?” “沒聽見樓上那位貴人,在和我斗氣嗎?”召應恪答曰,“音量開到這程度了,我都不趕上去,你們敢?” “何二小姐這是……” “家務事,就不需要深問了?!?/br> “卑職明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