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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神色有某種心灰意冷的凄然,聲音很輕:“我畫不出來——” 門口的女人似乎沒聽明白,歪著頭看了她一會兒, 純摯又干凈,時光在她身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她看起來還像是三年前那個懵懂的高中生, 她問:“怎么會畫不出來呢?” 她神色如此溫柔,手指卻不由自主的扣緊了輪椅的扶手,溫柔的面具在她臉色寸寸崩裂。 三年前的那個秋天, 她曾經在她的草稿本上看見過無數的自己,害羞的、乖巧的、睡著的、認真的…… 事到如今,她竟然說,畫不出來了,怎么可能呢? 姜知意不相信的推動輪椅,推的太快差點失去平衡,她一直推到時清薏的面前,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張巨大且臟亂的畫布。 明明已經隱隱有了一個人影,卻又被人在最后的時刻用鮮紅的顏料全部潑上去毀掉,未干的顏料從畫布蜿蜒而下像是浸透了鮮血。 姜知意的指尖在發著抖,像是想伸手去摸摸那張畫,真的碰到了卻又下意識的后退:“為什么要毀掉?” “為什么?!”她像是根本克制不住自己,伸手就去推倒畫架,再也不想多看一眼。 時清薏旁邊就是一張巨大的桌子,調色盤畫筆甚至還有宣紙和花瓶都堆在一起,地上還有散開的畫筆顏料,她發著瘋一樣砸掉所有東西,砸完瑟瑟發抖的抱緊了自己,哭聲仿佛是小獸嗚咽。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怎么會畫不出來——你只是不愿意、你不愿意給我畫了——” 她幾乎要聲嘶力竭,那些對比清晰的可怕,三年前的時清薏會捕捉每一個細節畫畫,會主動親吻她,會想和她有以后,可現在的時清薏,她只想走—— 她只想離開自己。 這個念頭瘋狂在她心頭縈繞,絕望的深淵幾乎要把她整個人淹沒,她渾渾噩噩的湊上去企圖抱住那個人,甚至忘記自己已經殘疾,整個人從輪椅上一下子掉了下去,摔進了遍地狼藉。 “清薏,你別走,對不起,我只是想你陪陪我……” 她抱住了時清薏,而后刺目的鮮血映入她的眼簾,讓她一下子整個人僵住。 桌子上有著漂亮的玻璃花瓶,插著姜知意每天送來的鮮花,有時候是玫瑰,有時候是百合,姜知意不忙的時候會親自抱回來修剪,一枝一枝插在花瓶里,擺在時清薏的桌上。 她從沒有想過,那竟然是傷人的利器。 她推倒畫架的時候玻璃瓶翻倒,劃傷了時清薏的手臂。 “清薏——”她惶恐的抬起頭,女人下頜的弧度瘦的驚人,看著她的目光疲憊又失望,終于緩緩合上了眼,嘆了口氣。 她沒有在乎自己的手,只是疲倦的問她:“滿意了嗎?” 姜知意,滿意了嗎?夠了嗎? 鮮血汩汩流出,滴在翻倒的畫布上與未干的顏料混合在一起,暈染了畫里女人眼睛的位置,看起來一片猩紅。 玻璃劃傷的很深,這一次姜知意終于沒敢再把她關在家里處理,讓人把她送進了市里最好的醫院。 去醫院的一路上時清薏都只是閉著眼不說話,無論她如何求她都不肯開口說一個字,失血過多導致她臉色慘白,因為抱的太緊姜知意甚至能感受到她體溫的極速下降,有那么一瞬間,姜知意好怕她堅持不到醫院就會離開她。 她靠在她頸窩里小聲說話:“清薏,你再堅持一下,如果你出事了我就去陪你好不好?” 時清薏眼簾顫動了兩下,像是累極了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姜知意眼淚流的更兇,像是永遠沒有盡頭。 最后到底沒有出什么大事,失血過多暈了過去,在醫院躺了很久,姜知意就守在她身邊不肯離開一刻,生怕自己不在她就跑了,最后眼睛都熬的發紅,時清薏才終于醒了過來。 只是醒了也不開口同她說話,只是偶爾望向窗外,看著外面的大雪和枯枝發呆。 “清薏,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你想不想回家?醫院好冷,我們回家好不好?”她不敢刺激時清薏,只敢拉了拉被角:“我已經在你床邊縮了兩夜了?!?/br> 在病房里加張床再容易不過,只是她甚至覺得隔著一張床也太遠,硬要縮在她床邊守著。 面色蒼白的女人輕微的搖了搖頭,姜知意的手悄悄收緊,語氣卻還是溫柔的:“為什么?” 她似乎想了好一會兒,不知道是這次受傷還是因為她已經被姜知意關了太近沒有接觸生人,聲音沙啞而低微,她靜靜看著窗外,輕聲說:“因為這里的窗戶,沒有鐵窗……” 姜知意的呼吸一下子窒住,她張了張嘴,卻什么話都沒說出來。 時清薏入院的第二天晚上時母和時父就接連趕到,他們只在門外看了時清薏幾眼還是在她睡著的時段里,時父不善言辭只是眼眶通紅,手指一點一點在玻璃上收緊。 最后求著姜知意:“公司我能不要,三年前都是我的錯,求你 ,放過清薏吧?!?/br> 這個年近五十的男人,一生風光,晚年失意,一生只有那么一個女兒,哪怕以前工作忙也是從小寵到大的,什么時候讓她受過這種委屈? 可現在她安安靜靜的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生死不知,父母不知蹤跡不知安全,瘦的幾乎要脫了人形,他們怎么能不傷心? 姜知意把手指抵在唇邊,眉頭微蹙:“聲音小一點,別吵到她休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