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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孤要的是什么——” 她從始至終,只是想要那個人罷了。 靜萼抬起頭來,她臉上還有鞭痕,血流如注,卻依然有著骨子里的倔強:“那你也應該知道,我不會讓你如愿的,她就算是死,也該是殉國!” 殉國而死,盡她未盡之忠 ,才是她的歸宿。 “她是你一手帶大的孩子,把你當成師父母親唯一的長輩尊敬了一輩子,對你唯命是從——”徐昭蘇似乎是嘲諷,又似乎是為了她的姑娘覺得不值得,目光如炬,又帶著無言的怒意。 “你就當真,要眼睜睜的看著她去死嗎?” 靜萼筆挺的脊背有一瞬顫抖,又很快重新筆直,似乎世間沒有任何風雨能夠將她壓垮半分。 她的語氣冷硬,帶著某種艱難的凄然,一字一句,聲音開始是低微的后來越來越高 ,不知是在說服自己,還是在說服其他人。 “那也是,她應得的!” 她一手培養長大的孩子,到最后卻愛上了她的死敵,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可有些事情注定無法兩全。 徐昭蘇無聲地攏了攏衣裳,掩飾住自己發抖的雙手。 “可她死了,孤就讓所有人給她去陪葬?!毙煺烟K攏著自己的衣裳,聲音不見任何起伏,卻能讓人感受她確實是認真的,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思。 “不光是你,還有京中所有牽扯進去的人,一個都逃不掉!” 窗外驚雷,除了雷聲似乎還有其他的聲音,近衛推開殿門,外間凄風冷雨剎那間盡數灌了進來,他們拖著的是兩個人,一男一女,女子肖似時清薏,男子清俊挺拔,看著身份不凡。 “你們以為自己策劃的很好嗎?沒有孤的允許 ,沒有任何人,能夠走出孤的皇城——” “怎么會——”繞是城府深沉如靜萼也不由得駭然出聲。 鐘將軍是公主的戀人,也是如今朝中數一數二的重臣 ,他曾對天發誓無論何時都會保殿下平安,更曾約定若是此次行動失敗,他拼死也要將公主救走,所以她心中仍然心存希望,可卻未曾想到—— 不,不對,還有—— 靜萼震驚的回過頭去,殿外如同煉獄,凄厲的哭嚎穿透了大雨回蕩在天地之間。 黑暗中 ,暴雨里,無數禁衛羈押著數百囚犯涉雨而來,脖頸間戴著厚重的枷鎖,上至耄耋老者,下至幾歲孩童,無不被鎖鏈牢牢鎖住,跪在瓢潑大雨之中。 其中有她曾經的同袍,收過的徒弟 ,也有隨行的義士,教導過的孩子,此刻他們盡數跪在殿外,頭頂半寸之上就是隨時可能落下的屠刀。 徐昭蘇五指深深按在漆盒上 ,聲音猶如煉獄里蘇醒的惡鬼。 “現在,他們所有人的命,都在你手里了?!?/br> “你要,想好——” 若是她放在心上的姑娘死了 ,自然誰都別想稱心如意的活著! 靜萼確實生有傲骨,悍不畏死,可她自己不怕死,卻不代表著她能忍心讓所有人陪她一起去死,徐昭蘇沒有給她太長時間猶豫,她怕她的清薏等不住。 一刻鐘的時間決定不了就殺一人,削下殿中之人一塊rou來,直至殿外所有同黨殺盡,殿內兩人被凌遲處死 ,刮成一副骨架,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靜萼的退敗來的格外迅速,像是終于被壓彎的竹木,脊背彎曲,不過片刻就迅速佝僂老態起來,漆盒放在她眼前,她終于還是哆哆嗦嗦的伸手接過了。 “我救她,你要放殿下走……” 一直到了此刻,她還在為她心心念念的公主考慮。 徐昭蘇低頭,嘴角掀起薄冷的寒意 ,悄然湊近這個身陷囹圄的女子,時清薏的恩師,她等著她的所求來達到最后一個目的,一直等到如今。 “孤可以放她走,但從此以后,你與時清薏再無瓜葛?!?/br> 養育之恩恩重如山,時清薏無法自己舍棄,可她能逼著靜萼舍棄,從此以后,山長水闊,后會無期。 靜萼似乎終于明白了什么,雙手驀地死死扣緊地面,嘴唇張合 ,最終卻終于是頹然閉目,得償所愿的女君小心翼翼的抱著她漆盒步履蹣跚的向內走去,她死死的盯住那個背影,眼里無聲落下血淚:“徐昭蘇,你如此作為,就不怕遭報應嗎?” 似乎是聽見什么莫大的笑話,徐昭蘇腳步微頓,卻并未回頭。 “孤的報應早就已經受過了?!?/br> 她這一生的報應,都早就遭夠了。 推開四面的屏風,龍涎香已經燃到了盡頭,一身白衣的姑娘靠在柔軟的狐裘上閉著眼,有溫熱的液體沿著眼角緩緩滾落。 徐昭蘇心中絞痛,過去擁住她,反復吻去她眼角溫熱的淚水,將人攬至自己懷里 ,一下又一下的撫摸她顫抖的背部:“清薏,我在、我在……” 時清薏一直在屏風后,靜萼不知道,就算知道了,恐怕也還是會選擇如今的結局。 她就是要時清薏眼睜睜的看著靜萼放棄她,哪怕要她心如刀割也要看著,就算痛也只痛過這一時,不能在以后有任何糾纏的可能,她要時清薏眼底心底都只能容得下她一個人。 “孤會一直在你身邊……” 所有人拋棄你,放棄你,利用你,我不會,我才是那個唯一肯為你掏心掏肺,不顧一切的人! 她知道靜萼對清薏有養育之恩,可從今日開始,清薏就不再欠靜萼一分一毫 ,是靜萼親手斬斷了她們之前的聯系,將她當做籌碼,換得了公主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