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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命運捉弄了一輩子,臨了想為自己活著,至少要多陪陪她心愛的姑娘,多一天是一天。 “陛下,我是真的想……多陪陪你……” 所以藥再苦她也喝,被蠱蟲蠶食再疼也忍著,這一生痛苦已經太多了,她陪著她的時間卻太少。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br> 溫熱的液體無聲蔓延了整張臉頰,她真的不想放手,她又如何能夠放手?! “阿清,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好不好?姑姑已經帶人毀去她們的老巢了,很快、很快就能找到母蠱,你再忍一忍,好不好?” “嗯……可是陛下,我真的……好疼……”疼到連呼吸都顯得滯澀。 徐昭蘇抱緊她淚水奪眶而出,不停的哄著她忍一忍,忍一忍:“最后一次了,以后我發誓,一輩子都不讓你受一絲一毫的苦,一輩子都不讓你疼好不好?” 時清薏費力的伸出手抱緊她纖長的脖頸,像一株將要枯死的花攀附著身畔唯一的花木。 雨過天晴,窗外和煦的陽光疏朗的落進來,疏影橫斜,帶著草木瘋長的暖和濕意。 “陛下……我想求你,最后一件事……” “你說,你說,你求什么我都答應……”說到這里她又突然反悔,生怕她是遺言,眼眶通紅著反駁自己,“不,不,你求孤什么孤都不答應,除非你好了,你好了,孤就答應你,什么都答應你……” 有未盡的心愿,才能支撐著一口氣不倒下,她實在是太害怕了。 時清薏俯在她耳邊,很虛弱的笑了笑,卻宛如嘆息一般的悄悄說話:“陛下,你要了我吧,好不好……” 解藥會不會來她不知道,但她不想讓徐昭蘇留下任何遺憾。 這是她現在能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第22章 謀朝篡位國師 徐昭蘇從來都覺得自己是個殺伐果斷的人, 她這一生從不為自己做過的任何事情后悔,只對時清薏一個人,用盡了此生所有的悔意。 時清薏身體已經虛弱到了一定地步, 夜深伏在她懷里時呼吸微弱,她整夜整夜的不敢合眼, 生怕自己稍微睡過去醒來時這個人就已經離她而去。 她勾住她的手指,湊在她耳邊親吻她的鬢角:“清意,你后悔遇見我了嗎?若是當年, 我沒有帶你下山, 也許一切都不是這樣……” 往事撲面,似乎一晃眼, 就已過去了一生。 時清薏已經沒什么力氣了,只是微微閉著眼, 很輕微的吐出兩個字,徐昭蘇聽不清,她就執著她的手, 慢慢地在她手上寫字。 她的手修長好看, 只是瘦弱的可怕, 能透過肌膚看見蒼青的血管,手有些抖, 歪歪扭扭。 她寫的是:“從未……” 徐昭蘇的下頜抵在她的額頭, 眼淚緩緩的流:“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這一夜出奇的漫長, 好像遙遠的沒有盡頭一般,徐昭蘇抱著她心尖上的姑娘等待天亮,求著她等一等,再等一等。 漆黑的夜色里, 無數屠戮和追捕還在繼續著,雨聲混雜著刀劍,長公主親自坐鎮,只為救那人一命。 天邊泛白之時,鮮血侵染了皇城的青磚,有傷痕累累的禁軍捧著一個小心鎖上的漆盒呈上長公主的案頭。 里面是一只小小的蠱蟲,發出刺耳的窸窣之聲。 靜候在側的臣子有一瞬遲疑,擋在路前:“殿下,當真要給陛下嗎?” 這些真正的親信對宮中之事也是略知一二,時清薏可算得上一句真正的禍害,陛下已經兩次被蠱惑,此刻她終于在劫難逃,難道真的要放她一條生路? 長公主修長的指節撫過沉重的漆盒,垂下眼簾,凌厲的神色里又帶著些許疲倦:“你以為,她活不下來,你們還有什么生路嗎?” 她是陛下血脈相連的姑姑,比旁人更了解此刻的陛下,她已經瘋過了一次,這一回若是時清薏當真救不回來,血流成河也只是一瞬間的事——至少此刻擋住她去路的人絕無生機。 徐昭蘇再也不是曾經那個溫和仁愛的君主,她的骨子里染上了瘋狂,只有時清薏是壓制她的那味藥。 臣子心中一震,仿佛有什么一瞬明悟,背后驟然出了無數冷汗,長公主繞過了他,迎著風雨匆匆朝宮中而去。 母蠱已經找到,煉蠱的人卻已經在混亂之中畏罪自殺,能否得救,其實一切都還是未知之數。 天牢里也絲毫不比外面好上多少,捉進來的無不嚴刑拷問,為了在一夜之間問出具體,所上酷刑數不勝數,幾乎一夜血洗前朝遍布在皇城的一切勢力。 后來這成為徐昭蘇人生中極為重要的一筆,史書工筆說她暴虐嗜殺便是由此說起,傳說天牢里的血甚至在清晨時伴隨著大雨漫了出來。 整個皇宮,甚至偌大一個皇城,都在陪著女君渡過這難熬的一夜。 后來,她們從天牢里提出了靜萼。 蠱蟲為她所控,煉蠱之人已死,她就是整個天下唯一一個能cao控蠱蟲的人。 昔日桀驁的女子雙目緊閉,受盡酷刑仍不肯松口,她傲的可怕,哪怕到了此時,脊背都是筆挺的。 時清薏由這個人教養長大,身上有著同出一脈的清冷驕傲。 徐昭蘇靠在案后,太久未曾合眼,眼眸都帶著駭人的血絲,她的手按在染血的漆盒之上,窗外雷聲轟隆,大雨瓢潑,她的聲音孤寒,像是一只走到絕路的困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