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錯花轎嫁錯郎(三)
她一腳踏進最近的春風如意樓,風韻猶存的老鴇遠遠打量了九幽一眼,然后眼中一亮。 嘖嘖嘖,這位爺,不但氣質不凡,身上所著之物也貴極,必定是富貴人家的小公子,必須得將他發展成樓里的老顧客。 想著,她嬌笑著迎了上去,“吆,這是哪兒來的俊美少年郎吶,活了這么多年,奴家還是頭一回見呢?!?/br> 章衛攔住了想往九幽身上靠的老鴇,神色尷尬又嚴厲道:“請自重?!?/br> 老鴇順手在章衛手上摸了一把,笑意滿滿道:“奴家可不會自重呢,不如這位公子隨奴家去樓上,好好在床上掂量一下奴家的重量,如何?” 第一次被女人調戲的章衛瞬間便鬧了個大紅臉,他立馬求救似的看向了九幽。 九幽用扇子輕而易舉地將老鴇的手撥開,悠然自得道:“找個安靜些的房間,再叫幾個唱曲兒好的姑娘,記住,必須要長的好看的?!闭f著,她將袖中的一錠金子扔給了老鴇。 老鴇下意識接住金子,神情怔了一瞬后,她面上的笑更加真情實意了,“是奴家眼拙了,沒看出公子還是這地兒的??湍?,請,這邊請,三樓客人少,最安靜了,一定讓公子滿意?!?/br> 嘖嘖嘖,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第一次來這地方的男人,哪個不是跟這個紅臉公子一般,哪怕努力維持鎮定,也難免有些拘謹。 這位少年郎,神情自若,不簡單吶。 將人領到三樓的一個房間后,老鴇便先出去了。 等房間里沒人后,章衛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松了松衣領,他有些納悶地道:“公子,這房間里好香啊,就是聞著,有點兒頭暈,還有點兒熱?!?/br> 九幽眉頭輕挑,語調悠悠道:“你覺得,這種地方,能燃什么香?” 章衛神情霎時一變,想到方才那個言行孟浪的女子,他驚恐道:“殿下,不,公子,這里太危險了,我們還是快回宮吧?!?/br> 在他話音剛落之時,錯雜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 穿著清涼的老鴇領著四個穿著更加清涼的姑娘進來了,她依次介紹道:“這個是雪蘭,最擅吹簫的功夫?!?/br> “這位是翠芝,最擅唱曲兒?!?/br> “這位是衣衣,也最擅唱曲兒,不過和翠芝的有些不同?!?/br> “這位是蝶兒,彈得一手好箏?!?/br> 老鴇笑得意味深長,“公子好好享受,奴家先出去了,就不打擾公子了?!?/br> 四位膚白貌美的姑娘正要依偎到九幽身邊時,九幽手指向雪蘭,吩咐道:“去將房間里的香倒了?!?/br> “你們三個,去簾子后頭,給爺唱曲兒?!?/br> 看著不遠處明明并不嚇人,還俊美極了的公子,四人竟不敢不聽他的話,立馬聽從吩咐,去各做各的事。 聽著耳邊咿咿呀呀的曲子,九幽笑著揉了揉額頭。 行吧,在這地方,就不能指望能聽到啥不帶任何含義的詞曲。 有些困乏的她躺到不遠處的軟榻上,不時喝一杯小酒,沒過多久,她白凈的臉蛋上便出現了一抹微紅。 她滿臉享受,半闔著眸,吩咐了章衛一聲,“去將這樓里的好酒都搬來?!?/br> 章衛神色復雜地看著在這種地方泰然自若的九幽,勸誡道:“公子,您喝醉了,我們該回去了?!?/br> 九幽睜開眼,漆黑的眸子望著他,“去不去?” 章衛立馬一臉嚴肅,“去,為公子效勞,哪怕上刀山下火海,都是屬下的榮幸?!?/br> 等人走了,九幽又半閉上了眼睛。 不得不說,雖然唱的詞不咋正經,可姑娘的腔調好聽,曲調也好聽,讓人想睡覺了。 過了許久,章衛都沒回來,九幽飲下杯中的最后一口酒,腳步有些踉蹌地出了門。 那位倒完香后便無所事事的雪蘭姑娘趕緊扶住了她。 “公子,小心?!?/br> 九幽的眸中籠了一層水霧,仿佛喝醉了似的,她大著舌頭道:“本公子,本公子那下人忒不聽話了,去要個酒,酒,這么長時間都不回來,本公子要去找他?!?/br> 說完,她竟直沖沖地推開了隔壁房間的門,雪蘭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隔壁房間的彈琴唱曲聲已經傳出了房間。 九幽沒有絲毫遲疑,直接進了房間。 雪蘭想到這間房里的貴客,害怕出事的她沒有進去,趕緊下去找老鴇了。 九幽掀開擋著她視線的珠簾,又繞過屏風,然后便看到里頭一臉愕然地看著她的幾個人。 開門聲太明顯,曲子又是比較清雅的,只要耳朵沒聾,都能聽見。 坐于最中間的男子一臉煩躁地看著突然闖進來的醉鬼,凌厲的眉眼間溢滿了煞氣,他語調冰冷地吩咐一旁的府衛,“將他扔出去?!?/br> 男子的好友已經認出了九幽的身份,他趕緊站了起來,對就要上前的府衛道:“先等等?!?/br> 男子看向了好友,冰冷的眼神中透露出一個信息:要是沒有什么正當的理由,我就將你也扔出去。 穆夏自然看懂了這個小霸王眼神中的意思,他正要說什么時,就見九幽速度極快地走到了男子的桌案前,然后一腳踩了上去。 穆夏呆愣了一瞬。 也就是這一瞬,事情開始往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 九幽面上帶著幾分淺淡的笑意,在男子還處于不敢置信的情緒中時,勾起了他的下巴,語調曖昧道:“美人叫我好找?!闭f完,她還在他光滑的臉蛋上摸了一把。 楚陸離腦子懵了,楚陸離臉黑了,楚陸離憤怒了。 他發飆了。 “混賬東西,老子是你能調戲的嗎?”他一把打掉九幽的手,沒想到對方竟然倒向了他的方向。 對方倒的太快,楚陸離的腦子還處于懵逼又憤怒的狀態中,竟下意識扶住了她。 反應過來的他立馬就要將人推開。 穆夏看著楚陸離周圍危險的邊邊角角,大吼了一聲,“別,他是太子殿下?!?/br> 要是太子磕到哪里,死了,陸離就成兇手了啊。 楚陸離怔了一下,也是這個時候,他才注意到屏風處站著的兩個人。 下巴都快被嚇掉的老鴇注意到楚陸離的視線后,立馬轉身,將雪蘭一拉,邊往外走邊道:“我們什么都沒看到?!?/br> 楚陸離怒吼了一聲,“滾進來?!?/br> 老鴇腳步停滯了一下,旋即轉身,垂眸站立,哪兒都不敢看。 楚陸離憤怒地解釋道:“是他調戲的本世子?!?/br> 老鴇連連點頭,雪蘭也一樣。 楚陸離看著她二人,越看越生氣,“滾出去?!?/br> 老鴇如釋重負,以平生從未有過的速度出了房間。當然,她沒忘了拉雪蘭出去。 楚陸離特別想惡狠狠地將人推到一邊去,但想到穆夏剛才說的話,腦海中僅存的一絲理智叫他只將人推到了一旁的軟墊上,雖然他的力道一點兒都沒輕幾分。 他憤恨地瞪了仿佛已經醉暈過去的人一眼,將衣袖一甩,聲線冷冽道:“走?!?/br> 哼,太子殿下,他記住了。 此仇不報,他誓不為人。 跟他一起聽曲兒的人趕緊跟著他出去了。 穆夏看到章衛去扶躺在軟墊上的九幽后,才放心地走了。心累的他直到回了尚書府后,都沒緩過來。 今天這遇到的,都什么事兒啊。 房間里彈琴的姑娘摸了摸緊貼著琴底的匕首,心中滿是不甘地出去了。 而被章衛扶著的九幽在房間里空無一人后,突然睜開了眼,眸中一片清明。 “額,殿下,您醒了啊?!弊詈蟛胚M來所以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的章衛臉色很紅,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事。 九幽揉著自己被撞得生疼的腰,站了起來。想到方才那小子半點兒都不溫柔的舉動,她低聲笑罵了一句,“這小子,下手夠狠的?!彼睦涎?,真疼。 章衛沒聽清九幽說了什么,正要問時,便聽見了她的吩咐,“行了,回宮吧?!?/br> 瞬間驚喜的章衛瞬間忘了自己要問的問題,應了聲“是?!?/br> 氣憤極了的楚陸離一夜都沒有睡好,腦海里早已將九幽殺了無數遍。 第二日一大清早,他便頂著兩個黑眼圈去用早膳。 都快吃完了的攝政王想起方才暗衛稟報的事情,再看看自家兒子仿佛身體被掏空的樣子,忍不住“嘖嘖”了幾聲。 楚陸離頭也不抬地道:“腦子有毛病了,記住,千萬別吃藥,我還等著你死了早點兒繼承你的位置呢?!?/br> 攝政王的臉瞬間就黑了,雖然知道這小子在說反話,但不可否認,他的怒火被輕而易舉地挑了起來。 “你這個臭小子,你昨日做的事情老子還沒問你呢,你現在就來惹老子生氣?!?/br> 楚陸離將筷子放下,目光幽幽地看著攝政王,“昨日什么事?” 攝政王看見他這副神情,瞬間就開心了,哼哼了兩聲后,他才道:“不就是被太子調戲了一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調戲回去不就行了?!?/br> 說著,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不解地道:“話說你就去過太曦堂一次,那次還沒碰見太子,太子基本不出宮,你們是如何認識的,他怎么會調戲你?” 楚陸離的腦海中回蕩著“調戲”這兩個字,原本已經平息不少的怒火瞬間又旺盛了。 “誰知道他發什么瘋?!背戨x連飯都吃不下去了,轉頭吩咐外頭候著的下人,“備好馬車,本世子要去,太,曦,堂?!?/br> 最后三個字,他就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似的,一字一頓,神情也無比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