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錯花轎嫁錯郎(二)
皇后直接讓九幽坐到她身旁,然后看向了跪在殿中的二人。 樂丹凝像是知道皇后要問什么似的,急急忙忙地解釋道:“皇后娘娘,臣女也不知道昨日發生了何事,臣女不知被何人迷暈了,醒來時就在府中的假山里,不是故意逃婚的,望娘娘明鑒?!?/br> 她一開口就將自己撇的一干二凈,倒也聰明,沒有急著在此時禍水東引。 樂無憂一直低垂著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沒有出言辯解。 倒是皇后主動出言詢問,“樂無憂,那你昨日又為何會出現在太子府的喜轎中?” 樂無憂回過神來,語調恭敬道:“稟娘娘,臣女前日睡下后,一覺醒來便發現自己在喜轎中,也不知發生了何事?!?/br> 皇后聽著二人的回答,冷笑了一聲。 一個兩個的,倒都會開脫,誰知道是不是樂無憂喜歡她兒,所以才故意迷暈了meimei,想要自己嫁進太子府,等到被發現的時候,一切都已成定局,她不就順理成章地成了太子妃嘛。 太子妃未來可是要成為國母的,聽著可比一個小小的凌王府世子妃的名頭響亮得多。 不過這二人是太子借她的名義召進宮來的,也許是陛下暗示了太子什么,她暫時先不與這二人計較,看太子怎么說。 “長安,此事,你怎么看?” 九幽看著低眉斂目的樂無憂,唇角微不可見地勾起,嗓音慵懶道:“兒臣覺得她二人都是一面之辭,不足為信,為了避免她們二人與給兒臣投毒的人有關系,便先將她們留在宮中,待所有事情查清楚之后,再論此事?!?/br> 皇后倒不知投毒之事,立馬站起,怒氣沖沖道:“什么?何人敢給你投毒?” 九幽完全不管皇帝想暗中調查此事的心思,直接將昨日的事情說了出來。說完后,她沒看皇后的臉色,對樂無憂道:“無憂小姐以前住在宜嘉貴妃的錦繡宮中,便繼續住下吧,丹凝小姐同無憂小姐一起?!?/br> 樂無憂抬頭看了九幽一眼,因一夜未睡而通紅的眼睛里滿是復雜的神色,但她毫不意外九幽的這個吩咐,恭敬地應了下來,“臣女領命?!?/br> 真好笑啊,活了這么多年,原來還是太子哥哥待她最好。因為昨日的事情,父親與繼母肯定不愿意苛責樂丹凝,只會將所有罪名推到她身上。而會護著她的姑姑沒有能力救她,最后不過是犧牲她一個,然后保全整個丞相府,沒人會去在乎真相到底是什么。哪怕最后她被凌王府的人保了下來,哪怕她還是嫁給了凌歡,最后卻逃不過一個死字。 你問她為何會知道后面會發生的事情,自然是因為她已經經歷過一遍了啊。 沒想到啊,死在凌王府的后院后,她再次醒來竟然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了她被動地錯上喜轎之時,回到了沒有被人污蔑給太子下毒的時候。更重要的是,太子哥哥竟然沒有中毒而死,她還活著,還活著。 這一次,她沒有中途跟著凌歡走,而是到了宮里。有太子哥哥在,那些名為家人的人還想將罪名推到她身上,恐怕也要掂量幾分了。 樂丹凝哪怕不樂意,此時也不敢反駁,“臣女領命?!?/br> 皇后一向與宜嘉貴妃不對頭,此刻見到九幽明顯向著樂無憂的態度,心中開始不滿起來。 九幽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轉頭輕笑一聲,問:“母后可是對兒臣的決定有何異議嗎?” 皇后不知為何,看到九幽面上的笑,心中驟然一寒,下意識搖頭,“本宮并無異議,你自己處置就好?!?/br> 九幽微笑著點頭,“那便好,若是母后無事,兒臣便先告退了?!?/br> 皇后顫著聲道:“去吧?!?/br> 全程態度謙卑卻強勢壓住皇后氣勢的九幽繼續微笑,如在云端漫步一般,悠哉悠哉地出了未央宮。 而坐在風椅上的皇后很久都沒有回過神來,想到方才氣勢強盛的太子,她隱約有種感覺,這宮里的天,可能馬上就要變了。 九幽享受了幾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還沒享受夠呢,便被皇帝的一道旨意打斷了。 太子由于要成婚,所以暫歇了國子學的課業,現在婚事延后,便繼續上學,以期早日完成學業。 想到第二日要早起上學,九幽瞬間就頹廢了。 唉,不能日日瀟灑了,好悲傷。 再悲傷,九幽第二日還得去上學。 長毓宮離國子學的所在位置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步行半個時辰便到了。 趕在卯時整前,九幽的腳踏進了太曦堂。太曦堂本為皇子專門讀書的學堂,只是由于這一代只有太子一個子嗣,皇帝特許攝政王之子楚陸離、丞相之子樂順作為太子伴讀,一起在太曦堂讀書。所以說,在太曦堂讀書的只有三個學生。 不,更準確的說,是兩個。因為楚陸離老人家從來沒來過,聽說攝政王氣得吹胡子瞪眼也沒辦法將自己唯一的兒子趕來讀書,最后只能作罷,然后楚陸離就成了掛名的太子伴讀。 作為太曦堂唯二的學生,其中一位還是儲君,所以講說經義文字的都是國子學最德高望重的祭酒大人。 兩鬢斑白的祭酒大人在上頭講著《論語》,滿嘴之乎者也,九幽在下頭雙眼無神地聽著。 能激發祭酒講學熱情的,大概就樂順時不時地提幾個疑惑的問題。 一個時辰的時間過去了,外面傳來了銅鐘被敲的沉重聲響,學生們終于迎來了一盞茶的休息時間。 祭酒意猶未盡地合上書,走前看了一眼今日學堂上非常不積極的九幽,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兩眼發昏的九幽倒頭就要睡,卻被一旁好學的樂順喊住了,“殿下,不知這句話如何理解?” 九幽抬頭,漂亮的桃花眼中滿是迷蒙,她看都沒有看放在手邊的書冊,隨意揮了揮手,“你看我倆差點兒就成了郎舅關系,應該避避嫌,這個問題你可以去問祭酒,他應該還沒走遠?!闭f完,她頭一歪,便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樂順將書拿了起來,猶豫了一會兒,沒有叫醒九幽。 其實他就是想問問兩個meimei在宮中過得如何,不是真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畢竟不懂的東西他都已經問了祭酒。 站在窗外的祭酒看著不思進取的太子殿下,摸著自己的胡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然后便腳步匆匆地向著紫宸殿的方向去了。 殿下不好好學習,沒事兒,找陛下來管教就是。 九幽自然不知道祭酒還有告家長這種cao作,晚間下了學后正打算去哪兒瀟灑一下,便被李總管親自來請了。 “殿下,陛下在紫宸殿中等候您多時了?!?/br> 九幽眉梢微揚,對著提書箱的小太監揮了揮手,“行了,你先回去吧?!?/br> 說完,她便先往紫宸殿的方向行去,李總管趕緊跟上。 皇帝皺著眉頭,看著不行禮還一直盯著他看的九幽,然后叫周圍伺候的人全都出去。 殿中無人后,他才輕斥出聲,“越來越不像話了,課業不好好完成也就罷了,現在還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br> 九幽義正言辭地為自己的行為找理由,“父皇此言差矣,兒臣這幾日苦思冥想,終于想到了為何有人在兒臣的茶中下毒?!?/br> 皇帝坐直了身子,語調嚴肅:“你有何發現?” 九幽也一臉嚴肅,“兒臣覺得,一定是兒臣太優秀了,有人嫉妒兒臣,才會痛下殺手,所以,” 在皇帝驟然冷漠的視線下,九幽面不改色地道:“為了避免有更多人惦記兒臣的命,兒臣覺得覺得自己可以放縱一下,這樣就不會再有人嫉妒兒臣嫉妒到無法自拔,恨不得兒臣當場就出殯?!?/br> 皇帝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痛不癢地斥責道:“胡說什么呢?!?/br> 嘴上雖然這樣說,可他若有所思的神色卻彰顯出他已經聽進去了九幽的話。 沉默片刻后,他擺擺手,“行了,你自己看著辦吧,回去吧?!?/br> “是?!本庞拈_開心心地走了。 而皇帝一人思考了許久后,也不知假想了多少個敵人,終于想到了誰的可能性最大。 一定是攝政王那個老不死的,嫉妒太子比他的兒子優秀,所以才做出此等下作之事,真是不要臉!不要臉! 皇帝跟前走了一遭,九幽去瀟灑的心情可一點兒都沒受影響。 帶著隨身伺候的侍衛,她光明正大地……翻.墻出去了。 宮墻是高,可也攔不住她想浪的腿。 侍衛名為章衛,五年前進了宮就一直在長毓宮伺候,他是有些厲害的拳腳功夫在身上的,對太子忠心耿耿,讓他去死都不問理由的那種,算是太子身邊不受皇帝、皇后控制的心腹之一。 穿著小廝服飾的他左顧右盼,生怕有人認出九幽的身份。 九幽揮舞著手上的紫玉折扇,上頭的“我是好人”四個大字格外顯眼。路過的識字之人看著這位打扮富貴,但腦子好像有些不太好的俊美貴公子,搖頭晃腦地走了。 唉,天道何其不公,這種腦子不好的人都能投生到富貴人家,家里人再買個官兒,以后的日子也不愁吃喝。像他們這種腦子靈光,博古通今的大文人為什么就沒有這種好運氣,啥時候才能考上個狀元,給列祖列宗爭個臉,光耀一下門楣啊。 再不濟,再重新投個好胎也行啊。 章衛并不識字,自然不知道別人為何一副同情又嫉妒地看著他家殿下,覺得所有人都想暗害他家殿下的他頓時更加警惕了。 一路晃蕩到煙花柳巷的九幽看著不遠處招攬客人的美人們微微一笑,笑中仿佛包含著什么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