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方才有人買我去彈曲,聽人說屋里就有您的女兒,不過 秦棠溪微微抬眸,語氣凌冽:不過什么? 她、她吃醋了。明姝小心翼翼道,長公主太過強勢,在她面前說謊還得掂量幾分。 說完后,屋內就陷入長久的寂靜里,令人甚為不安。 明姝不免有些后悔,可是錯過這次機會,就不知何日才會見面。 她為何吃醋?秦棠溪淡漠地抬眸,直直地望著少女。 明姝心中敲著鑼鼓,她幾乎是長公主看著長大的,對于她愛護養女秦見晗的心思是了如指掌,只要秦見晗想的就會想辦法得來。 接下來她應該怎么說秦見晗背棄了她。 就算成功提醒了,長公主能信她嗎? 那位好看的姑娘望著我的手,她就不高興了,我猜測她應該是喜歡那位姑娘的。 說到喜歡,少女白凈的臉上泛著幾縷紅暈,語氣里更是滿是憧憬。秦棠溪冷漠的神色緩和了不少,道:琴不錯,話太多了。你們管事沒有教過你謹言慎行嗎? 明姝心口一驚,從語氣里猜出她著惱了,皺眉打岔道:我再罰酒三杯? 那樣,你就醉了。秦棠溪語氣冷了很多,余光掃到她通紅的耳垂,不似尋常女子般媚意撩人,反倒青澀得讓人不知如何是好。 或許是剛來幾日,不懂這里的規矩。 秦棠溪覺得少女有些奇怪,彈琴的指法更像趙瀾。一首完整的曲子能看到不少與趙瀾相似的小動作,她下意識看向少女白凈的臉蛋,容貌差之甚遠。 熟悉感讓她幾乎看到趙瀾。 秦棠溪疲憊地揉了揉自己的眉眼,按住明姝斟酒的手:你的琴是誰所授? 不瞞殿下,家里貧困,偷偷同隔壁家的姑娘學的。明姝雙手被按住后,清晰地感覺到長公主雙手的溫度。 很暖,就像握著暖玉一般。 她揚首,對上長公主深淵的眸子,恐她去查,又扯謊:那位姑娘后來嫁人了。 琉璃般澄澈的眸子就像靈動的小獸,用爪子不斷攀扯著秦棠溪的心口。 秦棠溪覺得這種感覺似曾相識,腦海里再度想到了趙瀾。 最近有些魔怔了。 明姝方才緊張的一幕提醒她一件事,就是少女膽子小,不會隨意說謊。況且皇帝的身份隱秘,她斷然不會知曉的。 謹言慎行,忘了方才的事情,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秦棠溪提點一句后就離開了,明姝這個時候恍然松了一口氣,秦棠溪明顯有些松動。 在人跨過門檻后,她陡然想起一件最要命的事情,殿下,你還會來嗎? 秦棠溪腳步一頓,沒有回話就直接離開了。 明姝不管不顧地追著她的身影走出后院,沒成想,被其他客人攔住,她想當然就怒斥他們:放肆。 語氣雖弱,還帶著幾分嬌憨。 秦棠溪回眸就看見她大怒的樣子,明明是不同的樣貌,卻看出了幾分趙瀾的神韻,她下意識就出口呵斥:退下。 這個時候玉娘趕了過來,將醉酒鬧事的人趕走,諂媚地走過去拍著馬屁:您要離開嗎?不知今日明姝伺候、您這就走了。 明姝皺眉,她怎樣才能將自己摘出這間骯臟的地方。 玉娘親自目送長公主離開,回頭就去同明姝說話,殿下喜歡你是真的,有沒有說何時贖你出去? 贖我?明姝登時一驚,不覺睜大了眼睛。 玉娘拍著她的腦袋:難不成你想一輩子待在這里嗎?你應該想想只要你開口,她就定然會幫你贖身。 明姝明白她的意思了,玉娘這是想通過她攀上長公主府這棵大樹。然而長公主并不是人人都能靠近的大樹,秦棠溪三字可是令許多朝臣都不敢仰視的女子。 傻不傻,長公主喜歡你,你就該努力下,真是什么都不懂。明日我讓人教教你,長公主一看就是最好勾.引的人。 聽到勾.引兩個字的明姝心中一顫,她怎么能做出這么不知廉恥的事情。 **** 鎮國公主府門口侍衛林立,手執長戟,威武惶惶。 馬車停下后,秦見晗就從屋里沖了出來,親自去迎長公主回府,姨母。 秦棠溪見到那只手后就想起明姝的話,越過她自己直接下車,進府后想起一事,吩咐平兒道:去庫房里挑選些好的首飾給明姝送去。 平兒撇撇小嘴:您怎地有開始送東西了,給趙姑娘的都被她賣了,當心被人騙。 秦棠溪漆黑的眸子涌著寒意:多嘴。 曉得了,您莫惱,平兒聽話。我瞧著明姝的手好看,您說是送赤金鐲子還是黃田玉的。不如就赤金的,黃田玉可是難得的寶貝。 黃田玉。 平兒苦著一張臉:您真舍得,走了趙姑娘,又來個明姝,家都給送沒了。 嘮嘮叨叨了片刻后,她才磨蹭地往庫房走去。 秦見晗聽到一番話后,也是冷著一張臉,跟著姨母的腳步進屋。 一進屋她便提醒道:姨母莫要被風塵女子騙了,她們慣會騙人。 那也不如你會騙人。秦棠溪回身凝望著自己養大的孩子,不動聲色道:昨日侍中來尋我,想為家中長子求娶你。 第6章 侄女 秦見晗年歲到了,求娶的人家不在少數,長公主一直沒有點頭罷了。 之前與信國公之間有了口頭約定,因此,長公主就一直以為趙瀾會嫁入公主府。信國公府蕩然無存,而趙瀾遠走,口頭約定就不存在了。 趙瀾走了便走了,我已令人去找。至于你,還是嫁出去為好,成親生子,我對你母親也有所交代。 秦見晗慌了,姨母說笑了,信國公府剛出事我就成親,外人聽了只當是我背地里對不起他們。不如再等些時日,等事情過去了再說不遲。 秦棠溪的心沉了些許,回身不想再見她,目光漸漸淡漠下來,清者自清,何必在意旁人的話。至于趙瀾,你就別想了。 姨母可是還因趙瀾的事情生氣,人各有命,她的性子本就驕縱,出賣國公府換得保命的機會,本就是她自己的意愿,我們旁人如何做得了她的主。秦見晗陡然感覺到幾分害怕,這個時候萬萬不能因為趙瀾而惹得姨母背棄。 出去吧,我累了。秦棠溪徐徐闔上眸子,無情的話聽得太多后心早就麻木了些許,可秦見晗的話聽來更覺蝕骨,縱與趙瀾沒有男女般的感情在,青梅竹馬的友誼仍舊在,不該說出嘲諷的話。 由此可見,趙瀾出走多半是傷心。 姨母下了趕客令,秦見晗不敢多留,揖禮道:姨母早些安歇。 耳聽著腳步聲消失在廊下后,秦棠溪才喚了心腹左藺。 去將郡主所有的私宅都查一遍,找尋趙瀾的痕跡,另外再派人出京去找趙瀾。若見到她人,便告訴她,鎮國公主府是她余生的家宅,以及我對信國公府的案子有懷疑,讓她回來翻案,還趙家清白。 風平浪靜的一番話后讓左藺摸不著頭腦,趙姑娘同郡主離開天牢,您怎地要去她的蹤跡?信國公府的案子是陛下親定,若是您要翻案,等同于打她的耳光,于您不妥。 信國公府的證據都是趙姑娘自己找到的,翻案是不可能的事情。 秦棠溪清冷的話中染著莫名的意味:信國公府的案子原本就有內情,是陛下趁我不在京賜罪的。找到趙瀾就會明白內情。 左藺為難道:臣有句不當之言。 秦棠溪不耐:那就別說了,退下吧。 左藺凝噎,聽從吩咐地退下。 秦棠溪洗漱后躺在榻上,屋內陡然變作漆黑,黑暗里忽而傳來少女銀鈴般的聲音:殿下,你怕黑嗎? 不怕,瀾兒怕黑? 本是不怕,可是阿晗告訴我,黑暗里有只鬼緊緊盯著你,趁你背過身子就會突然咬你一口。 阿晗騙你,世間本無鬼神。 阿晗為何要騙我。 或許見你傻罷了。 您有女兒嗎? 她、她吃醋了。 黑暗中的人猛地睜開眼睛,想到明姝彈琴的指法與小動作就披衣而起,喚了心腹過來:去將玉樓春明姝的過往再仔細查一遍,再將她家隔壁的人家也都查清楚。 半夜興師動眾就為了查一女子的底細,跟著起來的婢女們都覺得匪夷所思。 公主府鬧了半夜后,到了后半夜才歇下,而秦棠溪整夜未眠,次日朝會后就獨自留了下來。 皇帝不知她的意思,打起精神聽著話。 前幾日侍中大人尋我,想結兩姓之好。瓏安郡主年歲也不小了,到了成親的時候,想求陛下賜婚。 賜婚?皇帝震驚地睜大了眼睛,旋即后又覺得哪里不對,阿姐怎地突然想起阿晗的親事,阿晗同意嗎?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需同她說的。 皇帝靠坐在龍椅上,托腮望著自己的長姐,阿姐,你行事何時這般武斷了。 阿晗為我所養大,自然聽我的,她若不想嫁也可,搬出公主府就成。秦棠溪語氣薄涼,凝視皇帝的眸子顯得薄涼無情。 皇帝不敢求情了,想到昨夜阿晗對她的禁錮,陡然覺得阿晗確實該嫁人了。她不需要這么蠻狠的人來管著她,阿姐說要賜婚,朕就賜婚。 秦棠溪淡淡地笑了,陛下好意,阿晗會明白的。 皇帝心虛,不敢對上長姐的視線,錯開她帶笑的黑色眸子,低頭摸著自己的袖口:阿姐的女兒,自然阿姐自己做主。 勞陛下寫下旨意。 好,阿姐稍候?;实蹎玖藘仁虂硌心?,落筆的時候想到秦見晗深情的眼神后手中的毫筆抖了抖,瞬息就臟了圣旨。 秦棠溪瞧清后,眼中的深意更濃了幾分,就連聲音也更加冷了:陛下慌什么,是不是舍不得你這位侄女? 侄女?皇帝一愣。 jiejie養大的女兒,可不就是您的侄女。 阿姐說小了,朕與阿晗年歲相差無幾,侄女就談不上了?;实垌斨堑绖C冽的視線硬著頭皮說道,阿晗先說喜歡她的,不關她的事情。 秦棠溪不為所動,陛下還需換一道圣旨,您手中的筆可要拿穩了,再抖下去可就再浪費一道圣旨。 皇帝虛笑,羊毫筆握得更緊了些,阿姐定然是發現了什么事。 秦棠溪盯著皇帝將賜婚的圣旨寫了出來,隨后取來玉璽蓋上,她親自收起來:謝陛下恩典。 皇帝一聲都不敢應。 秦棠溪得到想要的東西后就徑直出宮,而永平巷子里的明姝遇到棘手的事情。 青澀的果子看著就成,吃上一口就會酸得牙齒疼,所以,玉娘想將青果催熟,便找來同樣從這里嫁出去的姑娘文蘭。 文蘭是跟著一位富家姑娘走了,如今在洛陽街面上賣這綢緞,兩人日子尚算和睦。 明姝這幾日聲名遠播,無非是人捧出來的,貴人砸了些銀子就將人捧至高位。 尤其是那位身份不明的貴人包了明姝,可見權勢與銀子都是有的,無端讓玉樓春的其他姑娘羨慕。 文蘭見到明姝的那刻后就想到了人人追捧的牡丹花,花好、嬌艷,一眼過去,肌膚白嫩不說,就連她那雙眼睛也會說話,靈動的琉璃眸子,直勾勾地看著你,心口都酥了。 你與旁的女子不同,花樓女子因媚而對人有吸引力,而你不同。若是陡然添了媚感,只怕會得不償失。 明姝懵懂不知這番話的意思,努力回想長公主的態度,她好像喜歡聽我彈琴,甚至問我師出何人。 文蘭驚訝:沒碰過你? 明姝嬌嫩的臉蛋上浮現一抹紅霞:沒有。 這倒是少見了,學那些姑娘不如多打探她的愛好 明姝,有人來了。外間玉娘的聲音傳過來打斷了文蘭的話。 話音剛停,就見玉娘引著一位十八九歲的姑娘進來,俏麗的面容透著一股令人不敢小覷的犀利。 平兒捧著一只填漆檀木盒子走進來,揚起眉梢望著明姝:我家主子送你的。 說完余光掃了一眼玉娘,重復一遍:我家主子是送你的,莫要被旁人騙了去。 玉娘踮腳想去看盒子里的名堂,平兒轉頭就瞪著她:別亂看你,好東西也給旁人的,與你沒有一文錢關系。你若搶了,我家主子能剁了你的手。 姑娘開玩笑了,我搶它作甚。玉娘訕笑,往門旁挪了挪身子。 文蘭推了明姝一把:問貴人喜好。 明姝不得已去接過檀木盒子,上面有鎮國公主府的徽記,打開來看,里面赫然擺著一只黃田玉的鐲子。 長公主出手闊綽,有價無市的玩意竟然送給她這么一個花樓女子。 平兒在她面上沒有找到欣喜的神色,不免失落,不客氣道:你得了這么好的玩意,不感激我家主子嗎? 明姝心口百感交集,長公主待她確實很好,可惜她到底是錯付了。 眼見著她不肯說話,文蘭只好自己出面,拉著平兒去一側說話:不知你家主子喜歡些什么,到時也好做準備。 平兒眨了眨圓乎乎的大眼睛,想了半晌才道:主子喜歡清淡味的點心,不要花蜜的,加些牛乳的。 趙姑娘做的牛乳味道的點心最好吃,殿下吃了幾回很高興,可見還是很喜歡的。 文蘭旋即明白過來,轉頭就告訴明姝,又道:會做嗎? 明姝覺得奇怪,長公主什么時候喜歡這類的糕點,她頷首道:我會做,不難,只是牛乳難尋罷了。 這倒也是,就是不知她可舍得。文蘭知曉玉樓春的規矩,管事玉娘又是吝嗇的性子,高價買牛乳是件難事,不如明日你自己去買,做好后試試送去貴人府上,她若收了就成,不收也不打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