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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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爾維亞躺了一會,花了一點時間清醒。他的意識復盛,身體和精神恢復知覺,潰散的力量從新開始收斂。 如果可以這樣比喻的話,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完全碎裂了。內部沒有多少說得上完好的部分。是外源的治療魔法維持住了他的生機。神殿的超凡抽空了所有能抽的治療魔法物品,把不怕死的醫官全堆了上來,才勉強做到這一點。他們讓他稀碎的軀體還能勉強維持住原本的結構和功能,讓他不至于已經死去。 但他的身體仍然瀕死,概念破壞還在持續。各種意義上來說,這和已經死掉,各種層面上也幾乎沒什么區別。 有一會,人神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還會在這里。 ……結果不會改變,而且真的很遭罪。 他的神殿,他的下屬,早年和他結識的朋友和伙伴,還有那些年輕的忠誠的孩子們,這會都聚集在這里,這座蒙托洛中央平原邊上城市的神殿里。他們保護著他,那么多力量聚集在這里,決不允許任何外來的鬼東西碰到他一點。 他們庇護著他,不顧一切地沖上來保護他。 但他們也讓局勢偏離了原本的路線。 …… 在被計劃好的情況里,虛空屏障內的超凡,軍隊和魔法物品,面對自由領的超凡應該占有略微優勢。 有優勢,傷亡就會小,局勢也會更快得到控制。 這是早就算好,早就確保,早就計劃過的。 但他們聚集在了這里。 ……輝耀的人手不夠,那里的局勢現在……很危險。 一大堆事都跑偏了,原本不是這樣計劃的。 …… 人神躺在那里,思緒有點發散,心情很復雜,又說不出責怪的話來。 神殿的神官們在答應他的時候的神情多認真啊。又觸動又忍耐,以至于就連他都沒看出來。 看出來他們答應下來,之后扭頭就回去計劃了完全背道而馳的方案,拼死也要把他搶出來。 早就計劃好了,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按照安排走。 ……大騙子。 神殿穹頂的魔晶石燈閃閃發光,構筑出建筑古老而優美的穹頂。他對這神殿還有些印象,卻不認識神殿中的神官了。 那個從規則深海中跑出來,在旁邊不礙事的墻角不知所措地抹淚,虔誠地祈求他不要死的年輕人…… 啊,是,這座神殿的主持神官,科米爾在蒙托洛內戰中為了維護神殿職責而遭遇意外,已經過世了。這是他的副官,一位年輕的神官。因為戰亂,因為他不好介入蒙托洛,他甚至沒有認真地見過他。 他沒有接見過他,稱不上真的認識過他,卻被他寄托信仰和希望,被他真誠地祈求自己生命的延續。 ……塔爾維亞不明白自己為什么還在這里。 拖累,攪局,神殿發瘋搞事,讓一切局面都從正軌上脫離。 ……主城神殿用魔法搭建的穹頂宏大又美麗。 看在神殿那么激動到爆炸,全體發瘋的份上…… 看在他們迎著爆炸的力量撲上來按住他的場景上。 ……事已至此,順其自然吧。 …… “扶我起來?!彼柧S亞說。 醫官和治療他的穆瑞想要阻止,但憐冰和桓琴制止了他們。短暫的僵持之后,醫官們退開了,桓琴扶他的大人靠坐起來,為他披上袍子系好。 “你們過來這么多人?!比松駭n攏袍子,向四周看去,看到了比預期還要多的超凡,騎士團的軍團長,浮空城的人,連赭都跑過來了. 很好,塔爾維亞的表情和心情都十分平靜,輕柔地喘了口氣問道:“輝耀那邊隊伍的人手還夠?” 他快死了,身體隨時會崩潰,事實上毀壞也沒有停止。青綠色的長發柔軟的垂下來,聲音輕柔得近乎耳語。但在場的超凡全都慫球了,從軍團長到傳奇執行官,沒人敢接這個話。 即使保護真神是任何時候他們的第一選擇,甚至不需要解釋和理由,這會他們也不敢辯解。這一方面是真的慫球,另一方面也在害怕,怕頂的重了挨批累著老大。 塔爾維亞說話很困難,他呼了口氣。 “您說得對,我們走了,看到您還在真是太好了——”都不用他責怪一句,原本在輝耀,被神殿喊過來的人已經開始扭頭跑路。他們從這座秩序深海中的神殿里散開,向四面八方散去。 神殿原本聚集在一起,死守不退,鐵桶一樣拱衛的隊形散開了。同時散開的似乎還有之前緊繃到隨時會斷裂的氣氛。 他們本沒必要守得這么緊的,這么多傳奇帶著狂暴buff聚集在一起,沒人不開眼想被炸成碎片。但那會神殿不想這個,如果可以這樣形容的話,從之前那時候開始,整個神殿都在一起發瘋。 塔爾維亞疲勞地喘了口氣。 他看向了身邊的憐冰。 “傳奇了?!彼诘匦α艘幌?,“什么時候,我竟然不知道?!?/br> 憐冰眼睛還是剛剛哭紅的模樣,聽到這話立即渾身僵硬的立正。非常忐忑,渾身上下都毛毛的。 她傳奇了。 她曾經受困于過去,死活不肯拋下,境界也卡在上位神巔峰爬不上去。塔爾維亞勸過她,放下仇恨,坦然一些,心態平順自然能進階。她不肯聽,一直卡在那里。 結果在這種時候,神殿需要她的力量的時候,她甩開了那些可有可無的爛事,往前踏出了之前一直沒有走出來的一步。 這本是一件好事。 如果她沒有順便把老大瞞住的話。 塔爾維亞看她的眼神,只要一眼,就完全知道這家伙是在私下搞事的時候突破的。她瞞著自己,就像在瞞著他們私下搞事的大陰謀一樣。那段時間他逐漸分離了和下屬的效忠聯系,收斂力量,怕最后出事的時候牽連到他們,結果被他們利用這個機會聚集起來好好計劃了一波,把他都瞞住了。 塔爾維亞很懂。 而憐冰頭皮發麻。 塔爾維亞真說不動他們了,他都要死的人了,喘氣都累,實在管不了了。 假使他還能活……他肯定…… 算了,沒什么如果。 “是好事,恭喜你?!?/br> 他神情柔和下來,疲勞地微笑一下,沒有說什么糾結指責的話。 “現在外面打到什么情況了?!彼麊柕?。 ………………………… 人神緩過來了。 不能說他安全了,但他毫無疑問的回復了意識。從那些有序而穩定地從規則深海中冒出來的超凡的行動之中,能夠感受到這一點。 蒙托洛王都那場驚天動地的能量爆發之后,神殿終于從完全狂暴玩命喊人瘋狗一樣亂咬的姿態中冷靜了下來。那些傳奇階和上位神的神官們仍然拱衛著某一個區域,并繼續掩藏力量隨著城市沉入規則深海。但與此同時,被他們破喉嚨呼喚求救叫來的輝耀和蒙托洛反抗軍區域的超凡逐漸開始向外散開,回去他們本來的區域,重新處理和穩定被自由領壓制的局勢。 他們撤退轉進的有條不紊,甚至透露出一種狂暴以后放松下來的從容。這讓懂行的人,比如曾經和神殿同行過一段時間的自由領傳奇曼斯·施坦因,大略能夠明白,人神的狀況穩定下來,約莫是醒了,開始安排局勢,把人都勸退回去。 如果他沒有蘇醒,神殿不會把浮空城和騎士團放走。而如果他死了—— 自由領這些人今天可能能在這里體會到完全狂暴化的神殿,四五位傳奇和十幾個上位神一起爆炸瘋狂報復的場景,那場景想必非常刺激,在場諸位必能死得其所。 不過……哦,反正那和最后的場景比起來也未必有什么區別就是了。 …… 時隔許多年,曼斯·施坦因,又或者曾經被稱呼為奧西維利的超凡,自由領的傳奇,曾經自由領使用毒素發跡的一位傳奇的丈夫。出生在聯邦,為了愛情加入自由領,又和神殿有著說不清道不明關系過往的人,再次踏上了神殿門前的臺階。 許多年了,物是人非,如今他來到這里,不再是受到尊敬的閣下,有希望加入的年輕人。 而是客人,是敵人,是身份不可言說者。 他是妻子年輕時候作惡多端,改邪歸正卻不被真神相信而因為不肯發誓被殺死的丈夫。他也是帶領兒子想要復仇,追殺項玉的繼承人,而導致兒子死于紫芫杖下的父親。他是叛徒,是敵人,鯊人也被人殺。再也不復之前在光之限界的這一側,那些恍如隔世的時光。 曾幾何時,他曾經有機會得到向人神效忠的資格。 也是現在,他們之間隔著憎恨傷害和血仇。 他要見人神。 而人神允許了這一次會面。 曼斯·施坦因向著這座逐漸沉入規則深海中的神殿走了進去。 走過那些戒備的超凡,警惕的神官,威嚴而凜然的行者和大神官,來到了神殿內部,來到了人神面前。 人神靠坐在神殿大殿里的床上,只穿了件襯衫,看起來蒼白而脆弱,即使在魔法的幫助下,坐在那里也讓他疲勞而痛苦。 但與此同時,曼斯施坦因眼中,卻仿佛再現了幾個千年以前,神殿還在大地上行走的時候。那時候他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自由冒險者,遇到流浪舞團見義勇為,就想要夸獎他們,非要警告他們,要舞團成員帶他去見他們的老板。 在流浪舞團的帳篷里,他第一次見到這位年輕人模樣的舞團老板。那時候他身邊的神官,那些可怕的上位神和傳奇,也是這樣侍立在仿佛只是個普通人的首領身邊,拱衛著他,眼神幽幽地望著來人。 “我真沒想到您會同意見我?!?/br> 他來到人神面前十幾步遠的地方,站定了,打量著眼前脆弱的誰隨便爆發一下力量都能破壞治療魔法和傷勢平衡當場面臨生命危險的尊陛下,情緒還算穩定,似真似假地笑了一下:“您真不怕我突然發難對您不利嗎?” 他和人神都知道,以人神現在的狀態,放他過來這樣近的地方已經足夠他造成威脅。只要他爆發一下力量,甚至不需要攻擊出來,干擾就足夠傷害到塔爾維亞。 但與此同時,他們也知道,旁邊所有的神官都會像被點燃的□□桶一樣瞬間爆炸,讓他要不了幾個瞬間就會被撕成碎片。 這些人現在看起來平靜,事實上任何針對人神的風吹草動都能刺激的他們立即發動自爆式襲l擊。就算曼斯·施坦因現在已經是傳奇,也敢說自己死的一定很快。 曼斯·施坦因有能力威脅塔爾維亞的生命,盡管代價是他一定會死。 但……這有什么所謂。他自己認為自己是爛命一條的復仇者,爛人,早該死的家伙,他的命可不比一位真神的珍貴。 塔爾維亞坐在那里,似乎根本沒感受到周圍劍拔弩張的氣氛,又或者他存在在這里,事實上已經在化解這種氣氛。 他微笑了一下,平靜地答道:“我尚有一擊之力?!?/br> 施坦因不說話了。 “我本來想告訴你們邪神的事情,之前傳給你們的消息不知道你們收到沒有。不過?!彼粗柧S亞平靜到毫無變化的神情,“看樣子你們已經知道了?!?/br> “我確實不為此驚訝?!彼柧S亞平和地答道,他的氣息很弱了,隨時都會咽下去。但當他這樣說話的時候,語氣中透露出來的東西仍然是篤定而冷漠的,聽不出軟弱和猶疑,讓他即使聲音那么輕,也能被人聽的清晰,“但你的消息被接收到了,這嘗試令人尊敬,奧西維利?!?/br> 施坦因反正是看不出來他哪里感激了,不過相對應的,他也沒看出驚訝和慌張:“……收到了你們竟然沒有做出任何準備,看來你是真的沒打算活下來了?!?/br> 褐看上去打算上去砍死他了,桓琴把他拉住,沖他搖搖頭。 大人狀態很不好,沒有精力應付他們的鬧劇了。既然大人要和奧西維利交談,就請讓他說吧,別違背他的心意,也別自作主張讓他費神了。 于是沒有人因為施坦因的失禮而上前打擾。 “這是兩件事?!彼柧S亞平靜地答道,在這場只有他們兩人的對話里,他還算平靜,因為要處理的事情少,看起來甚至算得上有些放松。他微笑了一下:“我要做的事,和星空邪神沒有關系?!?/br> 他輕輕吸了口氣,似乎在忍耐。這個時候,他胸口的位置,襯衫上滲出了血色和藍綠色的微光,它們跳躍了一會,終于還是被按了下去。 “我不是一個人?!彼聪蚴┨挂?,眼神溫和,隱帶笑意,“邪神不是我考慮的事情,對此我并不憂懼?!?/br> 施坦因覺得他在諷刺自己在自由領的處境,那從來自私,互相傷害的地方。塔爾維亞可以毫無保留的信任諸神在外面努力救他,但在自由領沒有任何人靠得住,合作需要誘惑和利益,忠誠需要恐懼和脅迫。 正如此刻的他自己。 “但死的人是你?!彼麑θ松裾f道。 塔爾維亞笑了起來,雖然他笑的很虛弱,而且更痛苦。 “我們都會死的,奧西維利,沒人能永生?!彼f,平和的,寧靜地,甚至帶些引誘,又好像真誠地感到疑惑地問他,“但你。不嘗試殺了我嗎?這樣,你至少可以帶個人和你一起走?!?/br> 帶個人走,給他可笑的一生畫一個句號,給他被項玉殺死的妻子,追殺洛芙而被紫芫殺死的白衣面具人兒子,給他復仇卻無所得,如今自己都要賠進去的現實畫一個句號。 至少,做個嘗試。 曼斯·施坦因得承認這個提議讓人蠢蠢欲動了。 即使周圍的那些神官們身上的力量比他的心思跳動的還要富有力量,還要激烈,但他至少是個傳奇,只要他瞬間爆發力量,只要有一下把影響擴散出去—— “我不殺你?!彼f。 塔爾維亞平和友好地用眼神請他講述自己的理由。 “殺我愛人的人是項玉?!笔┨挂虼鸬?,扭曲臉孔扯出一個變形的笑容,“不是你。我和你沒有仇,我不會對你動手?!?/br> 他看著塔爾維亞,即使再如何極力掩飾,不肯以虛弱不堪的狀態示人,他,就連他也能看出來,人神已經快死了。他甚至不是快死,而是他正在死的這個過程上前進。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虛弱的人神,在他年輕時候的那些年,這是不可想象的。 但其實也不是那么不可想象。 在終末之戰后,在他躲在光之限界后面,什么都不做,就那樣看著諸神打完了全場的終末之戰之后。 施坦因很不愿意承認,與其說是不愿意承認,不如說是清楚倘若現實不是如此他會好受許多。 “你不是應該死的人?!彼で艘幌卤砬?,奇怪的在說完這句話以后感覺好了許多,于是他抬頭直視那雙逐漸暗淡的深綠色眼睛?!澳悴粦撍涝谶@,在那許多事情以后。至少你不該因為我的復仇這種無聊的理由死在這里?!?/br> “這可能是你復仇的最后機會了?!彼柧S亞說道。 “我的復仇好像個笑話一樣。我的人生也像個笑話?!甭埂な┨挂蜻肿?,“但你不該死,我要殺的人不是你。你是那種……就算我的人生是個笑話,我去死,你也不該死的人?!?/br> 塔爾維亞看著他,眼神既憐憫,也悲哀。 “項玉和我沒有區別……”他輕聲說。 “她殺了我的愛人?!笔┨挂蛘f道,露出一種痛苦,又像嘲諷自己的表情。 “你不明白那是一種什么感覺,我的配偶,我的伴侶,我靈魂的一半,我愛的人,在我眼前被她殺死了。她做過壞事,但她在改正了,她只是不肯發誓,為什么要因為她以后可能會做也可能不做的事情殺了她?!” 他沖人神吼道,塔爾維亞很累,他沒有力氣爭辯,也并不想回答。 施坦因不需要他回答。 他譏諷地笑了一下,就像在替人神嘲笑他眼中小丑般的自己。 “我得殺項玉,為她報仇,即使我知道這是錯的?!?/br> “你們可以為了更大的利益犧牲別人也犧牲自己,作為旁觀者,作為受益者,多么感激,多么偉大?!?/br> “但我們是被犧牲的。所以即使她做的……對大多數人來說能夠理解,我也保留報仇的權力?!?/br> 他說,神情因為話語變得清明而堅定。 “這是私仇,我卑劣無恥,令人憎惡。它不因為項玉的其他行為而改變。即使我也尊敬她,即使我將要為此而死,我也要報這個私仇?!?/br> 塔爾維亞,和神殿的大神官們注視著他。 他的神情幾乎是憐憫的了。 “你兒子的事,我很遺憾?!彼f,“可以理解,但并不令人尊敬,請恕我不會道歉?!?/br> 施坦因沒有回答。 兒子,在這條路上走的比他更遠,更瘋狂,有些理念連他都不能接受。 回想一下,他和兒子似乎也沒什么特別親近的地方。早年的溫情因為妻子的死和仇恨而扭曲,早已疏遠冷漠起來。 他去刺殺繼承人,被繼承人的保護者反殺,這很正常。復仇者總要面對被同態復仇殺死的結局,直到其中一方再也沒有人可以把想法付諸行動為止。 ……他能接受兒子去復仇別人被別人的保護者殺死,卻不能接受妻子因為那種理由死去。這很諷刺,對他,也對事情本身。 有自由領的上位神精神探測從這個方向掃了過去。 神殿整個沉入了規則深海,塔爾維亞禁不住太強的能量沖擊,神官們在避免正面沖突,竭力隱藏自己,讓這片區域的能量規則盡量平復,掩藏起來不被發現。 這給不長眼的能力不強又咋咋呼呼的家伙們了一個這里沒人的錯覺。 這個路過的上位神想要進來探索一下。 神官們的臉色不好看,褐笑瞇瞇的,看起來想等他過來把他炸成碎片。 但在那之前,曼斯·施坦因釋放了一點力量。 他沒針對眼前的人神,反而把神域往外面擴散出去。 這在探索過來的家伙眼里,是奇怪不合群的傳奇強者在這里辦事的意思。施坦因和夢魘關系不好,因他有用才活到現在,行為鬼鬼祟祟,舉止和思想都比較怪異。 上位神不想招惹他,離開了這里。 也因此,他逃過了一條小命。讓人神所在的區域魔力環境一直溫和,沒有承受大的沖擊。 施坦因收斂了力量。 他和塔爾維亞對視著。 人神輕柔地笑了起來。 他的身體還在裂開。 “你最好休息一下?!笔┨挂虬逯樥f,“你要死了?!?/br> “無妨,該做的事我已做完,當行的路我也已行盡?!比松衿届o地答道,“我沒有時間了,這樣很好,能看一眼是一眼?!?/br> “那你也不至于把所有時間都浪費在我這個叛徒身上?!?/br> “我們都是會死的人,所剩的時間也相差無幾。只是說幾句,交流一下感慨,這沒有什么?!彼柧S亞答道。 他身體的碎片已經蔓延上了臉頰,下顎好像玻璃那樣伴隨著清脆的碎裂聲出現了裂痕,有光和血滲出來,又被治療魔法所彌合。 他確實快死了。 但曼斯·施坦因的死法注定和他不同。 諸神在外面解屏障,格萊西亞幾乎已經肯定不能帶著這片區域離開。 那么當諸神解開屏障的時候,這里的自由領人,這里沒有在聯邦浮空城和各種組織登記過,甚至沒有被魔法檢測系統合法感應過的人—— ——換言之,這里的一切敵人,都會死。 就算施坦因不想殺l人神,就算他是透露過消息的內鬼,就算他在外來探索的下位神之前掩蓋了神殿,避免了一場沖突。 他也會被識別為敵人,然后死。 “你要懺悔嗎?”塔爾維亞問他,遙遙的,似乎沖他抬了抬手。 懺悔你的所作所為,懺悔你的思想,并改變它們。 不去追殺項玉的繼承人,不去試圖復仇,并且承認這種行為的錯誤,否認它,為此道歉,并發誓以后不會再有。 “若你懺悔?!比松裾f,“我允許你向我尋求庇護。你可以活著出去,會有公正的審判,而不以戰犯的身份被無差別地殺死在這里?!?/br> 施坦因抬頭望著他。 就好像在他還是奧西維利的時候,人神曾經給過他機會,讓他向他效忠一樣。 那時候他為什么沒有答應呢? 啊,是了。 因為他那時候聽說了一些消息,關于塔爾維亞的過去,在懷疑塔爾維亞的人品。 ……一個連父母都能逼死,和meimei反目而不悔改的人,他表現出來的平靜正直,可能是真的嗎?會有正常人會指望他對屬下好?能期待他值得依靠? 他不相信,所以拒絕了。 ……如果那時候…… 沒有如果。 那么, 那么。 現在這個時候。 “不了,請恕我拒絕?!彼麑λ柧S亞說道。 “這是我應得的結果,這里沒有比我更該死的人了?!?/br> “我不后悔同她相遇,不后悔為他復仇,不會后悔,也將繼續追殺項玉?!?/br> “我會繼續追殺下去,如果有機會,我會殺死她,盡管那位繼承人可能是這里最無辜的?!?/br> “當事情敗露的時候,自然是我的死期?!边@男人站在那里,昂首挺胸,死不悔改地發出了可怕的言論,“我做事情不求回報,告訴你們格萊西亞那個王八蛋的計劃是出自本心,不在這里對你動手也是。我做的時候就不期待獲得什么,自然不會用它們來換取?!?/br> “為了報私仇而追殺真神,給格萊西亞提供信息和技術,這都是我做的事,比那些舉手之勞多得多。我的行為導致了今日這樣的后果,也包括現在你的情況。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我都該死,而我明知自己在做什么,還是做了這樣該死的事?!?/br> “既然該死,我就死?!?/br> “我拒絕懺悔?!?/br> 他說。 塔爾維亞注視著他。 他微笑起來。 “坐吧?!彼f,“那么,在這里和我一起等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