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達咩達咩

    東菱未曾察覺到眼前的宋明芷在想什么，她微仰著頭拉著裙擺行了個淑女禮笑著詢問：好看嗎？

    好看。

    宋明芷點頭，嗅著東菱身上傳來的微甜的香氣，并不掩藏自己驚艷的神色。

    東菱嘴角上揚的弧度大了些，一派滿意又矜持的模樣。

    為了等下拍攝順利，東菱和宋明芷先排了幾遍，將站位和動作捋順之后，程戈示意正式開始。

    東菱面對眾人的注視和鏡頭并不緊張，雖然她以前沒有拍過戲的，但是她是拉琴的，在學校的時候沒少上臺，而且在成長的環境里她就被人群擁簇著，所以表現十分自然。

    她握住了宋明芷的手，一把將她拉進了自己陰影籠罩范圍里，宋明芷比她略高一些，不過因為她穿著高跟鞋而宋明芷穿著皮鞋彌補了這樣的身高差，于是她輕而易舉的可以吻到對方的唇。

    當然，這里是借位，東菱的臉側著，在鏡頭的視覺效果上讓她們宛若在親吻。

    她們靠的極近，連呼吸都交纏在一起。

    東菱又聞到了宋明芷身上極淡的香味，看著宋明芷注視著她的黑眸，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

    卡，情緒不對，重來。

    程戈的聲音讓東菱下意識抖了一下，朝著程戈看過去，拉開了和宋明芷的面部距離。

    她剛剛在干什么啊啊啊啊，為什么下意識把眼睛閉上了，又不是要接吻！

    東菱心虛地想，反正劇本里也沒寫女郎搞這一出的時候是睜眼還是閉著眼的，反正鏡頭也看不見，應該也無所謂吧。

    不是你，顏聽你情緒沒有層次感，你要再變化一點，你忽然被一個陌生人強吻，你要從你的肢體語言里表現出你的抗拒和僵硬，哪怕看不見臉只是手部的動作，明白嗎？

    程戈叫了宋明芷的名字，為了演戲的時候更有代入感，他都是直接叫主角的名字，而不是演員本身的名字。

    宋明芷點頭，其實剛剛她是打算這么做的，可是在那一瞬間東菱靠的太近了，甜香裹簇，網紗之下若隱若現的面龐姝麗，甚至閉上了眼眸。

    那副模樣，不像是在強吻，而是在索吻，以至于她腦袋空白了一瞬。

    情景重置，這是個一鏡到底，東菱又一次將宋明芷扯了過來。

    這一次的問題出現在她身上，在幾個群演沖過來的時候，被打擾的情緒溢出的不夠，導致畫面張力不足。

    如此重拍了三次，每一次都有的問題。

    程戈的眉心已經能夾死一只蒼蠅了，要不是在里面的是投資人，他已經丟下劇本怒罵她會不會演戲了，可這個問題問了也是白問，投資人本來就不會演戲啊。

    因為導演的臉色不好，場地氣氛也挺沉重，湯諾和彭科在旁邊不敢說話，只能用手語交流。

    就剛剛后邊兩次畫面，他們都覺得老板演得挺美艷霸氣的，但是程戈就是覺得情緒不足不夠好，他們也沒辦法，只能在心里默默著急。

    這NG幾次，東菱倒是脾氣上來了。

    東菱是順風順水長大的，這意味著她從小到大受到的拒絕和挫折很少，越是這種時候，她就越要較勁。

    她不覺得自己被否決了幾次是丟人，而是在想她哪里不夠好，還可以怎么改進，她知道自己不是專業的，但是她不允許自己在被明確的指導了幾次之后做的還不如人意。

    情景重置，再次開始。

    在宋明芷從拐角處過來的時候，東菱扣住了她的手腕朝著自己的方向拉扯，把人困在了身體與墻壁之中。

    花叢散發著甜蜜馥郁的香，將月色氤氳的越發迷離。

    東菱帶著些力道地低頭，因為剛剛程戈說了，既然是強吻那就不是輕飄飄地往前送一下，哪怕是裝的，也要讓鏡頭前的觀眾覺得是真的。

    但東菱好像有些力度過猛，直接壓在了宋明芷的唇上。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僵硬，宋明芷扣在東菱腰肢上的那只手先是停滯了一瞬而后不自覺地收緊，在幾秒鐘之后像是反應過來什么，又微微地松開。

    程戈和童翱的視線都緊盯在屏幕前，看見特寫的手部動作表達的情緒，程戈滿意地點頭，但他沒有就此放心，繼續往下看。

    急促的腳步聲從轉角傳來，讓東菱也猛地回神，她有些懊惱，但是現在這個情況，她必然是要接著演下去的。

    你好小姐請問

    前景演員念著自己的臺詞，承接著劇情過度。

    滾。

    東菱還在剛剛的心情里，情緒異常不好，嘴唇似乎還殘余著剛剛的觸感和泛麻感，因此開口的語氣也微沖。

    微暗的月色之下，那張面龐隱匿在黑紗里，只有微揚的下頜與紅唇露在人的視野之中，透著古典油畫的粘稠的厚重冷調。

    群演們掃了一眼疑似在和這位貴客接吻的情人，急匆匆地離開了，去搜尋下一個目標。

    在那些人離開之后，黑裙女郎并未看向剛剛被自己親吻的女人，如同來時那般神秘的離開了。

    留下原地站著的穿著西裝的女人神色復雜，她微微張唇，從口中拿出了一把精美小巧的不知作用于何處的鑰匙。

    過！

    程戈笑逐顏開，仿佛和剛剛渾身上下寫滿了壓抑和暴躁的人不是他。

    終于感覺到位表現到位了，我還打算你們剛剛要是再NG，就試著讓你們真親呢。

    程戈玩笑似的說，東菱卻笑不出來。

    啊啊啊啊啊啊??！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東菱很想在這時候擦一擦嘴唇，但是也知道這樣的動作完全可以暴露什么，可是唇間的感覺太奇怪了，她想到剛剛和宋明芷親上的感覺，還是一陣不自然。

    并非是厭惡，而是東菱的嘴唇本來就比較敏感，剛剛在化妝的過程中，化妝師為了調出讓程戈滿意的唇色，所以給她卸了幾次唇妝，她的嘴唇那層皮早就被磨得更薄，于是在按壓的過程中，哪怕是輕觸，也讓她腰泛軟，更別說當時宋明芷需要表現的手部動作。

    那我這是殺青成功了？

    東菱轉移話題似的說，心里默念著任務系統最好不要再給她搞什么加戲的作妖，就算給的再多她也不會接受的！

    算是吧，說不定后邊還要埋線，可能還要拍幾個鏡頭。

    程戈不確定地說，看向了童翱。

    童翱也是如是說：我有計劃寫神秘人葬禮2，所以看一下1的反響，線我是會埋的，所以東總到時候可能還需要你受累下。

    行，那我先去休息了，這個衣服怪冷的，晚點我讓廚房做甜湯，大家都有份。

    東菱回頭對著片場的工作人員說，她是朝著宋明芷那個方向的，但始終沒有看向宋明芷。

    這個鏡頭過了之后，助理小譚就拿了漱口水和濕巾，道具鑰匙在宋明芷入口前就經過了消毒，拿出來之后還要再擦干凈消毒一次。

    宋明芷漱完口后看著始終沒有和她視線相對的東菱，從她急匆匆的腳步里莫名看出了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剛剛那應該是個意外，宋明芷感覺的到，因為在觸碰的那一瞬間，東菱的身體反應也格外的明顯。

    她先是僵硬了一瞬，那垂著地眼眸里也有著短促的震驚和迷茫，她的反應甚至比她和這個被強吻者反應還要大些，那被她握著的腰肢軟了一瞬，可惜她還沒來得及感受什么，群演就出現了。

    那觸碰的瞬間她腦子也有過短促地空白，下意識的想要推開，可在短促的觸碰后又不自覺地想要握緊，而后反應過來這是在鏡頭之下。

    她如今回味，發現小姑娘的嘴唇還挺軟的，而且她好像并不排斥？

    她看了一眼東菱離開的方向，也有些猜不透自己的想法，想著東菱隱著水霧的眼眸和飽滿的紅唇，在導演的聲音里繼續下一場。

    東菱回到化妝室后，在腦海里和021嗚嗚哭泣。

    她已經快尷尬至死了，擔心宋明芷會誤會，可是專門去解釋這件事，可這樣又好像會讓尷尬加倍。

    021也長吁短嘆，恨不得以手捶胸心痛道：【好虧，丫頭，我們太虧了！】

    【你說這怎么白白親上了呢，后面肯定有任務是打啵的啊，而且給的主線進度一定不會少，現在就白白親上去了，任務進度也沒有，心痛！】

    東菱思緒凝滯了一瞬，有些不知道被白嫖的是她還是021。

    不對，這應該是她占了宋明芷的便宜，因為是她撞上去的，宋明芷是無辜被強吻的，眼睛里的錯愕一點也不比她少。

    可是可是這是她的初吻啊，她還沒和人打過啵呢。

    021聽到她的心聲后下意識地回應：【按照劇情設置來說，男主是女主的初戀，女主這也是第一次啊?！?/br>
    021繼續幽怨地碎碎念：【啊啊啊啊越想越虧，主線進度啊主線進度?！?/br>
    AI并不在意誰和誰搞在一起了，它只在意任務。

    東菱的情緒被021擾亂，連羞恥尷尬感都消失了，只剩下到底誰占了誰便宜這個問題。

    這次她站在霧里，連誰白嫖了誰都分不清。

    第17章 達咩達咩

    【任務完成，主線進度：28%】

    機械音將東菱和021從思緒中撈了出來，不管誰白嫖了誰，反正任務完成了。

    東菱在更衣室里換下了身上的裙子穿上了常服，讓隨行助理小佟把衣服掛著去洗手間卸妝。

    剛剛的妝容偏濃艷，適合那件華麗的洋裙，不太適合她的常服。

    打開手機播放著輕音樂，東菱開始慢悠悠地卸妝護膚。

    宋明芷回化妝室的時候，東菱正在對著鏡子涂著唇膏。

    她剛剛已經做了二十分鐘的唇膜，清洗過后再涂一層質地輕薄的膏體。

    唇膏是唇釉的樣式，小刷子推開唇瓣上的透明粘稠液體，本就豐盈的唇補光燈下越發水潤。

    東菱涂的很仔細，唇微微張著而后輕抿，她弄得專心，完全沒注意到站在不遠處的宋明芷。

    021也沒有提醒，畢竟也沒什么好提醒的。

    宋明芷就這樣安靜地看著她從開始到結束，等到對方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并且詫異地打了招呼之后，她才有些心不在焉地應聲。

    收工了嗎？

    還有夜戲，需要改一下妝。

    好，辛苦了，等會喝點甜湯暖暖身子。

    東菱十分領導作派的關心了一下員工，剛剛消失的尷尬又故態復萌。

    瞧見宋明芷，她似乎又感覺到了那種觸感和當時恨不得以頭搶地的尷尬心情。

    好。

    宋明芷看著鏡子和東菱對視，視線從她的唇上平滑而過。

    氣氛異常和諧，某些心知肚明的東西被有意藏下，仿佛什么也沒發生。

    這一點東菱異常滿意，宋明芷不是那種愛問問題或者追究欲旺盛的人真的是太好了，她本來一直都在社死的路上，但凡宋明芷再問，她真的會自閉。

    善解人意的美女真好！

    廚房煮了甜湯，東菱也喝了一碗暖身子，她沒繼續在片場待著，而是回了房間處理事情，現在大小也是個總裁了，為了公司她還是有不少事情要忙的。

    東菱本來是打算在劇組常駐的，可惜才待了沒兩天，就接到了家里的電話。

    玄渡的生日宴？

    東菱看著圖片上的請帖，心里一沉。

    這請帖很正式，不是以壽星本人玄渡的名義，而是以何市長的名義，邀請他們一家前去，還甚至點名了東菱，希望她能夠到場。

    這也就意味著東菱連推拒的可能性都沒有，如果是玄渡本人來邀請她，她大可因為走不開而拒絕，只送上一份禮物，但現在不行了。

    劉卓韻在視頻那邊嘆氣：女兒，她這是非要你去不可了，訂個航班回來吧，大的事情應該不會發生，但就怕她弄出些什么針對你的小打小鬧的事情來。

    東家是不擔心玄渡會做出什么不好的事來針對他們家的，他們和何市長算是同一條利益鏈上的人，玄渡就算是市長的小女兒，也翻不出什么風浪，可這不代表她不能做些小動作。

    好，我今晚回去，媽，別擔心。

    東菱安撫了一下憂心忡忡的mama，表情倒是很平靜。

    掛斷電話后，東菱開始訂航班和收拾東西。

    那天見到玄渡后，她就知道對方遲早是要找事的，或早或晚，并不出她意料。

    東菱拿著行李箱從次臥出去的時候，宋明芷正在主臥的書桌前敲擊著電腦鍵盤，在看見東菱出來后藏了一下界面。

    宋明芷看著東菱的行李箱下意識地問：你要出門嗎？

    問出口宋明芷才發現自己問了個傻問題，抬手按了按眉心。

    嗯，回北海一趟，玄渡給我家送了請帖要去參加她的生日宴，東菱皺著眉略微抱怨地說，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非要我回去，肯定有事情在等我。

    有事的話打我電話。

    宋明芷想到了那天看見的攻擊性外露的女人，不太放心地如是說。

    雖然那天小姑娘看起來很兇，但是她內里還是軟軟的，宋明芷有些擔心她吃虧。

    東菱聽見宋明芷這句話笑了一下，昂了昂下巴說：出事了打你電話也沒用呀，我可是你老板。

    不過東菱還是挺受用宋明芷這份保護她的心思的，不過就算她這個金主再怎么不名副其實，也不至于需要金絲雀來保護。

    宋明芷現在只是個還沒火起來的小明星，就算她以后成了頂流，這些事也是不好參與的。

    宋明芷頓了一下，然后玩笑似的說：如果需要脫身的話我可以打電話，到時候就說老板你再不回來公司就要撐不下去了，你就可以有借口離開了。

    東菱撲哧笑出來，連因為要去赴宴而不好的心情都回升了很多，點頭贊同地說：好主意，那我走了，回頭見。

    嗯，到了給我電話報個平安。

    宋明芷目送她離開，視線好一會兒收了回來，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看向了自己的電腦屏幕，將頁面調回剛剛所看的地方。

    那上面正是她能搜集到的有關于玄渡的全部資料，宋明芷移動著鼠標，屏幕的光倒映在她面上，給人無端泛涼之感。

    東菱出門之后想起剛剛的對話還覺得好笑，心情從沉重轉為了輕松。

    說來也奇怪，她對宋明芷似乎有一種格外的放心感，將那些真實的情緒盡數傾泄，如果剛剛問她的人是唐倩茜或者是陳商商，她都不會告知的如此直白。

    倒不是不信任那些姐妹，只是性格使然。

    或許因為宋明芷是女主，也或許因為宋明芷就有一種讓人愿意放下戒備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