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萬死不辭
“這不是怕你在這兒無聊嗎......”陸邪看著姜靈手里的玄鐵劍,佯裝生氣,“你身子還未好全,帶著劍出來晃悠什么?” 姜靈瞥了一眼他所站之地,又低頭撫上劍身,手里一片冰涼,輕聲道:“你在這兒站著不覺得不穩嗎?” 這話問得莫名其妙。 怎么就不穩了?硬實的地只鋪了層松軟的雪就叫他站不穩了? 陸邪覺得好笑,伸手碰了碰姜靈的額頭。 姜靈任由他摸,只抬眼看著他。 “也不燙啊......”陸邪又裝模作樣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別是這幾日在房里悶傻了?” 姜靈嘴角抽了幾下,“我是想叫你小心腳下那個......” 他話未說完,只見對方往后一栽,下一刻人就不見了。 . 姜靈這幾日著實悶得快長蘑菇,他常年臥病在榻,最擅長的事情就是給自己找事情打發時間。 這幾日他爹得了些好酒卻又無心開壇喝,于是便被他七拐八繞的搞到了手,他趁著雪還未落厚在院中用鐵鍬挖了個坑,他打算在里面埋幾壇子酒,來年春至,一起挖出來給陸邪嘗嘗。 原本沒想把坑挖得有多大,畢竟他就是閑的,可待他挖好后抬頭,卻發現那坑竟有人高。 無法,挖都挖了,就這樣吧。 姜靈拍拍手里的土,灰頭土臉地從坑底爬了出來,坐在坑邊喘了好半天才順過氣兒來,再看看那把帶土的鏟子,姜靈實在是無力將那洞填好,反正這個院子平時也沒人會走進來,明日再說吧。 這樣想著,第二日姜靈正要扛著鋤頭來填坑,可好巧不巧,昨晚落了場大雪,將那坑隱在了雪地里,姜靈找了半天,用鋤頭敲著前面的路找那個坑,最后差點掉坑里才找到。 積雪將坑填滿了,可一腳踩下去就是一個坑,沒辦法,坑是自己挖的,要是有下人不小心掉下去就是他的過錯了。 姜靈想著反正在屋子里躺得無趣,便每日抱著湯婆子在這兒坐上一會兒又進屋,過了午膳時間再來坐一會兒。 可這次不巧,被陸邪撞見了。 更不巧的是,那個多日來從沒人掉下去的坑偏就讓陸邪掉下去了。 陸邪躺在坑底有些懵,萬沒想到平時一點動靜都能引起他的警覺,今日卻在姜靈這兒翻了船。 姜靈挺不好意思的,抱湯婆子蹲在坑邊。 “你看得很盡興嗎?”陸邪幽幽道。 姜靈在坑邊歪頭看著他,見并未打翻酒壇子于是松了一口氣,可他卻絲毫沒有要拉陸邪上去的意思。 姜靈聞言搖頭,一本正經地說道:“在想怎么把你拉上來?!?/br> 陸邪掙扎著想站起來,可他剛一動,上面的人便急道:“你別亂動!當心把我那幾壇子酒給碰壞了?!?/br> 陸邪覺得右手下有個冰涼刺骨的東西硌著他,想來就是姜靈所說的酒。 “姜靈你不是吧?”陸邪無奈道,“你偷偷藏酒?你爹知道了不得罰你再喝幾盅藥?” 一聽見“藥”字,姜靈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沒好氣道:“那來年春天你別找我喝酒?!?/br> “別介啊,”陸邪轉眼又換了副笑臉,“我這不是怕你爹發現再罰你嗎?咱們上次不就被你爹發現了?你爹跟我客氣,沒好意思說我,你就不一樣了?!?/br> “我怎么不一樣了?”姜靈沒跟上對方的思路。 “你是他親兒子??!”陸邪在坑里換了姿勢,姜靈看得一驚,生怕他壓壞了坑底的酒壇子。 “不罵兩句罰幾下怎么叫親兒子?” 姜靈起身,拍拍身上沾的雪,就要轉頭,被下面的人急急叫住。 “唉唉,等會兒,你去哪兒???” “我找些土來把你埋了?!?/br> “......” 陸邪不是爬不出來,只是想借著這個機會逗一下姜靈。 他小心翼翼地撐起身子,一個翻身就從坑下翻了上來,末了拍拍手,笑道:“你那些酒藏這兒不安全,我給你找個地兒......” 陸邪話剛一說完,表情就凝固了,嘴角放下不是,勾起來也不是。 見對方的樣子古怪,姜靈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臉,陸邪朝他使眼色,姜靈轉頭,迎面對上了一雙微微含怒的雙眼。 姜靈嘴張了張,終于喊出一聲:“爹......” 鎮國公“哼”了一聲,眼睛一瞪,沉聲道:“把酒藏這兒是誰的主意?” 鎮國公這次倒是不再不分青紅皂白就把鍋扣在自己兒子身上了。 “是我?!?/br> “是我?!?/br> 二人異口同聲,說完都閉了嘴。 鎮國公又“哼”了一聲,“怎么?口供沒來得及串好?我再給你們一點時間讓你們商量商量誰來背這個鍋?” 他的胡子上落了層雪,說起話來雪便“漱漱”落下,瞅著有些好笑。 姜靈忍了又忍終于還是沒敢在自己爹面前笑出來。 陸邪陪著笑臉,說道:“這是姜靈弄來孝敬您老人家的,誰知道被您給發現了......” 姜靈手忙腳亂地踹了陸邪一腳,陸邪不解地摸著痛處又聽鎮國公說:“偷我的酒來孝敬我?” 陸邪笑容一滯,終于噤了聲。 鎮國公盯著這兩個做錯事摳著手的孩子,一甩袖子,轉身要走。 陸邪和姜靈見狀皆是松了口氣,可鎮國公剛走沒幾步,又側首盯著陸邪道:“狗頭軍師不是還有要事同我說嗎?還不跟上?!” 陸邪這才想起自己來這兒的目的,忙朝著姜靈笑笑,快步跟了上去。 姜靈看著二人走遠,嘆了口氣,他叫小廝在上面接著自己跳下到了坑里,然后一個一個把酒都搬了上來,他邊搬邊想著得叫人去外面買些酒回來偷梁換柱,好不容易搞到的好酒,可不能全落到他爹的手里。 . 靜室內,香煙徐徐。 “皇上那兒是什么意思?”鎮國公沉著臉問道。 陸邪收起了方才的玩笑,正襟危坐道:“今日我進宮面圣,圣上有意想請您出關?!?/br> 鎮國公沉吟道:“還有嗎?” “圣上還說,此處出征會給我安排一個頭銜?!?/br> 鎮國公聞言面色出現一絲裂縫,聲音都變了變:“皇上他,他真這么說?” 陸邪明白鎮國公擔心的是何事,皇上這副算盤打很好,讓他出征既能讓邊疆的形勢再撐一撐,又能借機將他支出都城,以絕后患。 陸邪默了半晌,不緊不慢地說道:“滇國若有用的到我的地方,我自當萬死不辭?!?/br> 鎮國公眼皮跳了一下,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他淡淡道:“不后悔嗎?” 陸邪垂眸,再抬起時是無法動搖的堅定:“不后悔?!?/br> “既然如此,陸邪,”鎮國公起身,雙眼盯著窗外漱漱落下的雪,聲音竟然有些發顫,“那就記著你爹你娘,到了最后關頭,就算是爬也要爬回來?!?/br> 陸邪眼底一片晦暗。 他何嘗不知這一去兇多吉少?朝中多少老將只一出發便再無回來的日子。 可他不是為了當今的圣上,也不是為了這萬里江山,他為的是邊界顛沛流離的流民,和都城中驚恐不定的黎民百姓。 幽族人一旦踏足中原,形勢便再也收不回來了。 就算是零星一點的希望,他也要去試一試,哪怕身死,萬死不辭。 . 從靜室出來,二人心中各自揣著心思。 姜靈從轉角處端著些吃食拐過來,三人劈面相逢,姜靈登時就被面前兩人的面色嚇了一跳。 “你們這是在里面打了一架?”姜靈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們。 “你爹下手可狠!”陸邪裝模作樣地摸著手臂。 鎮國公瞪了陸邪一眼,陸邪又立馬站好。 “就在我爹面前人五人六的?!闭f著,姜靈轉身,又偏頭看了陸邪一眼,“晚膳好了,你也留下來一起吧?!?/br> 一張桌上只圍坐了三個人,一時間只有筷子與碗相碰的清脆聲響。 姜靈面前放著幾盤素菜,鎮國公和陸邪面前卻是盤盤帶著油葷。 陸邪瞟了姜靈一眼,趁著鎮國公不注意夾了塊紅燒rou到對方碗里。 姜靈一楞,望向陸邪的眼里都擒著笑,趕緊低頭扒了幾口飯,連著紅燒rou一起扒進了嘴里。 陸邪是個見著姜靈笑就什么都肯干的主,見狀連忙又趁著鎮國公低頭吃飯夾了幾筷子過去。 鎮國公把姜靈看得嬌氣,知他身子不好,不讓他多食油葷,姜靈小時候就只吃素,可憐他五歲以前還以為天下只有素菜這一種菜。 有一次陸邪來鎮國公府找姜靈,手里拿了兩塊外面小攤上賣的rou夾饃,姜靈一臉迷惑地望著陸邪吃得滿嘴流油,陸邪這才知道姜靈長到五歲,居然連rou都沒碰過。 自從陸邪一腳踹開了姜靈新世界的大門,這個門就再也合不上了,陸邪帶著姜靈吃rou喝酒,將鎮國公交待的禁食的規矩統統拋在腦后。 陸邪回想著往事,順便又往姜靈碗里夾了幾筷子rou。 鎮國公太陽xue突突跳,手里的筷子捏地死緊,終是忍不住把筷子一敲,厲聲道:“你們當我是個死人嗎???” 這一聲差點將姜靈手里的rou嚇掉了,他滿嘴是油地抬起頭看著他氣急敗壞的爹,末了一口將rou吞了進去。 這頓晚膳陸邪和姜靈有一半是在門外吃的。 待陸邪吃飽喝足正要離開,卻見一個小廝疾步跑進來,對面前三人拱了拱手,道:“陸少爺,老爺催了?!?/br> 小廝說得委婉,面色卻是著急。 這是怕隔墻有耳,壞了正事。 鎮國公和姜靈立刻就明白了,都裝作沒有看出來,陸邪匆匆告別,跟著小廝離開了鎮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