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巖點頭。

    林為徑面露驚訝：“你們怎么認識的??？”

    “小孩子家家問那么多干什么?！背蓭r回避他的問題。

    “……我都二十一了?！?/br>
    江暮平看了眼成巖，當著在場所有人的面兒道出了他們之間最新的淵源：“相親認識的?！?/br>
    成巖一瞬間呼吸都停了，微微側過臉去，不想去看林為徑和他同學那兩張大吃一驚的臉。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江暮平要跳過他們是老同學的事實，直接撿著相親這件事來說。

    以林為徑的性子，事后怕是又要追著問東問西。

    江暮平只是過來瞧一瞧林為徑的情況，還要回去給學生上課，不便久留，他看著林為徑道：“我還要回去上課，不多留，你身體不舒服，最好還是回家休息?！?/br>
    “好的教授，我讓我哥帶我回家?！绷譃閺揭娍p插針，順勢賴上了他哥，“麻煩您給我批個假?！?/br>
    江暮平點頭：“行，我先走了?！?/br>
    江暮平經過成巖的時候停了一下，像是專門再與他道一聲別：“先走了?！?/br>
    “再見”兩個字成巖還是沒有說出口，他嘴唇動了動，無聲地點了點頭。

    康銘回教室上課，林為徑如愿以償地跟他哥一起回家。

    林為徑剛上車就沒憋?。骸案?，你跟江教授在談戀愛嗎？”

    成巖沒回答他，忽然問：“為什么不留你爸媽的電話？”

    林為徑的興奮勁兒被澆滅了一半，不太高興道：“你是我哥，我不能留你的電話嗎？”

    “今天恰好趕上我手里沒活，我手里要是有活呢？”

    林為徑沉默了半晌，低聲道：“你就是不想來?！?/br>
    “是，我就是不想來?！背蓭r用他那低啞的嗓音說著有些傷人的話，“陪你長大，養了你十幾年的不是我，是你現在的父母，你有什么事應該先告訴他們——”

    林為徑打斷了他：“我不想跟你聊這個?！?/br>
    成巖不再說話，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收緊。

    林為徑發現成巖正在往他家的方向開，便道：“我想去你的工作室?！?/br>
    成巖不想讓氛圍變得更凝重，語氣柔和了些：“我送你回家休息?！?/br>
    “工作室也能休息啊，我感覺挺好的，沒有什么地方不舒服?！?/br>
    “那里人多?！?/br>
    “哥……”

    成巖有些無奈，妥協了：“隨便你吧?！?/br>
    林為徑臉上立刻有了笑模樣，他是個軟硬不吃的人，是成巖的軟肋，成巖永遠拿他沒轍。

    氣氛一旦調和開，林為徑又撿起了方才的話題：“哥，你跟沒跟我們教授談戀愛??？”

    “沒?！背蓭r覺得他問的是廢話，談戀愛能是他倆剛才那種狀態嗎，尷尬得簡直要遁地。

    成巖平視前方開著車，漫不經心地問道：“他是教授？”

    “昂，我們院里最年輕的正教授?！?/br>
    成巖只知道江暮平是老師，并不知道他是大學教授，江暮平本人也沒提過這個。

    “他…是教什么的？”

    “哥……”林為徑的語氣竟然有一絲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你這相的什么親吶，你怎么連他教什么專業都不知道?！?/br>
    成巖無言以對。

    林為徑轉過頭，試探地問了一句：“我是什么專業的你總該知道的嗎？”

    成巖冷漠道：“不知道?！?/br>
    林為徑啞然失笑，知道成巖是故意為之，并不生氣，

    “我學的是法學，你說江教授能教我什么？”林為徑說，“刑法，他教刑法?！?/br>
    “我一直很想考他的研究生?！绷譃閺接终f。

    成巖嗯了聲：“你努力?！?/br>
    “哥，你們是怎么認識的？誰介紹你們相親的??？”

    “以前教過我畫畫的老師，他是江——江教授的表姐?！?/br>
    “江教授的表姐挺有眼光?！绷譃閺叫∽旌芴?，變著花兒夸成巖，“哥，你倆有戲嗎？”

    “沒有?！背蓭r干脆道。

    “??？”林為徑的臉垮了下來，“這么肯定？你不喜歡江教授嗎？”

    成巖忽然覺得自己跟林為徑有代溝，林為徑年紀小，好像也從來沒談過戀愛，或許正因如此，他此時的疑問才冒著幼稚的傻氣。

    成巖啞然失笑：“喜歡一個人這么容易嗎?！?/br>
    “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林為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意思，“我們院里有很多學生喜歡江教授，我指的是那種喜歡，你知道嗎，想跟他談戀愛的那種喜歡，男的女的都有。我以為你至少會很欣賞他?！?/br>
    “我很欣賞他?！?/br>
    “感情可以發展的，哥，你都三十五了，可以試著找個人處處?！?/br>
    “我跟他不合適?！?/br>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工作室。

    林為徑下了車，隔著汽車看著對面的成巖：“不試試怎么知道不合適，我覺得你倆合適極了，賊合適。哥你就是總這么懶唧唧的，所以才找不到對象?！?/br>
    林為徑好像忽略了一個重點，成巖試圖讓他有所意識。

    “你看不出來江教授對我沒意思嗎？”

    林為徑愣了一下。

    “我跟他相親是半個月前的事，今天之前我們從沒聯系過，也沒有見過面?！?/br>
    成巖關上了車門，朝工作室走去，挖苦林為徑：“談過幾次戀愛啊就在這充戀愛專家了?！?/br>
    “我未成年的時候就談過了好嗎，早戀?！绷譃閺礁松先?，急于為自己正名，“我初吻幼兒園就沒了?！?/br>
    成巖低笑一聲：“你幼兒園的時候長得跟個黑土豆似的，誰要親你?！?/br>
    成巖很少在林為徑面前笑，他一笑林為徑就跟著樂：“你少扯淡，我上幼兒園的時候好看著呢，知道我今天為什么犯病嗎？那是因為有人給我送了花，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很明顯了吧?！?/br>
    朱宇從里屋走了出來：“老師?！?/br>
    林為徑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朱宇跟他打了聲招呼：“林哥?！?/br>
    林為徑硬邦邦地嗯了一聲。

    朱宇乖巧地笑著：“好久沒見，今天怎么過來了？”

    “想來就來了?！?/br>
    朱宇“哦”了一聲，看向成巖：“老師，有個從津市過來的客戶，他說今天約了您，三點?！?/br>
    “嗯，我知道?！?/br>
    “自己待著吧?！背蓭r交代林為徑，“累了就去我房間休息，記得脫衣服，不許穿褲子上床?！?/br>
    “知道了?！?/br>
    “林哥要喝水嗎？”朱宇問林為徑。

    “不用了，謝謝?！?/br>
    朱宇拿著卡通樣式的小水壺給柜臺上的盆栽澆水，林為徑雙手抱臂看著他，淡淡道：“你不是學徒嗎，干嘛成天做些助理干的雜活?！?/br>
    “這些花都是老師養的，很嬌氣，要好好養?！?/br>
    林為徑走到了他身后：“你就是這么討我哥的歡心的？”

    朱宇一愣，轉過頭來，他盯著林為徑看了幾秒，忽然噗嗤一笑：“我說你怎么老對我擺著一張臭臉呢，我還以為哪里得罪你了?！?/br>
    林為徑嘴角下撇，眉毛微微皺了起來。

    朱宇轉過身去喃喃自語：“怎么念過書的還這么傻不拉幾的?！?/br>
    林為徑的胳膊繞過朱宇的腰，一掌拍在柜臺上：“你嘀嘀咕咕說什么呢?！?/br>
    “林哥，”朱宇背對著林為徑繼續澆著花，“老師他是你哥，不是我哥?！?/br>
    第6章

    朱宇跟著成巖學紋身有一年多了，雖然日子不短，但還算個新人，然而他這個新人卻頗得成巖的賞識與偏愛，工作室所有人都知道老板話不太多，唯獨跟朱宇親近。那種親近，不是一舉一動間的親密，是從眼神中流露出來的自在與柔情。

    林為徑為人和善，唯獨對朱宇態度冷淡，每次來工作室都要跟朱宇擺譜，搞得朱宇一頭霧水，一直想不通到底哪里得罪了這位兄臺。

    成巖將朱宇視如己出，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對待朱宇甚至好過林為徑這個親弟弟，仿佛朱宇才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而林為徑是充話費送的那個。

    林為徑不待見朱宇確實有這方面的原因，但不是主要。

    他不是小孩兒了，不至于因為哥哥偏愛外人多一點就使小性兒。

    看不上朱宇，純然是因為林為徑覺得這個人品性有問題，為人遠沒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單純。

    林為徑曾在北城大學里見到過朱宇，當時他跟林為徑的一位直系學弟走在一起，林為徑和那位學弟同在一個辯論社團，彼時社團里有學生提起了經常來學校找那位直系學弟的那個小帥哥，直系學弟對此解釋道：那個小帥哥是他的男朋友。

    林為徑這才了然。

    然而就在不久后，林為徑去工作室找成巖的某一日，他在工作室所在街道的盡頭，看到朱宇被另一個男人抱在懷里。

    當時他大為震驚，只匆匆瞥了一眼就跑進了工作室。

    自那以后，林為徑對朱宇徹底改觀，認為他就是個會在成巖面前裝乖的小狐貍。

    即使眼下朱宇提醒林為徑“成巖是你哥，不是我哥”，也沒有化解真正的矛盾點。

    那天后來，朱宇給林為徑拿了一罐冰可樂，林為徑視此為“低劣的討好”，出于表明修養，他接受了。

    當時他很渴，而且他最愛喝可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