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那身武藝在貴族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若是沒有其他本事,雙拳難敵四手,結局自然顯而易見。 也不知晴明是在警惕什么,青年身上靈力很微弱,他也沒有感覺到咒力的痕跡。白日所見,武力雖然有,但稱不上多出色,對上普通人還行,對上他們就不太夠看了。 高天原要是派這么一個人過來刺殺晴明,無異于以卵擊石。 五條悟用手捏了捏對方的臉頰,依舊毫無反應,睡得跟死豬似的,不由興致缺缺的撇嘴。 他起身走了出去,庭院內一個身影似乎早已等候多時。 悟,怎么樣了?安倍晴明溫聲問道,音量放得很輕,像是怕驚擾到里面的人一樣。 五條悟毫無形象的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喝醉了,睡得死死的。 安倍晴明: 差點被勒死了也沒醒,跟個死豬似的。他將手里的黑球拋了過去,喏,作亂的就這家伙。 安倍晴明接住后收進袖里,說:謝了。 白日調查時安倍晴明就就發現了,在丹波城內作亂的不是妖怪之類的東西,而是另一種更為奇特的,詛咒。 和怨靈不同,這些東西是由人類心中產生的負面情緒匯聚而成,陰陽術毫無沒辦法。 安倍晴明本來還不太確信,因為普通人是看不到詛咒的,直到看見停留在這里的五條悟才算確認。 術有專攻,如果是妖怪生事,五條悟不會特意停留在這里。 就像他拿詛咒沒辦法一樣,收妖除靈這些事五條悟也沒什么辦法,兩者之間還是有些區別的。 他拜托五條悟幫他把咒靈收服,五條悟順勢提議趁這個機會試試清的深淺,暗地下了吸引詛咒的東西在對方身上,于是才有了現在的事情。 五條悟將手放在腰間,笑嘻嘻的說:不客氣,陪我一起去拿四魂之玉就行。 你還真打算去???安倍晴明扶額,五條悟臉上帶著明晃晃想要搞事的意味。 那當然,能讓那家伙不痛快的事兒,怎么著也得摻合摻合,反正到時候巫女找上門來又不是找我。 別跟我說你對四魂之玉沒興趣。 倒也不是沒興趣,只是 就這么說定了。五條悟擺擺手準備回房間休息了,走過房門時余光瞥到里面的人,像是想起什么,扭頭對著晴明說:對了,里面那家伙受了點傷,你要不想被發現的話就拿藥給他糊點。 他嫌棄的咂著嘴,一邊嘀咕:這么弱的家伙怎么可能是高天原派來的,醉鬼一個,沒意思。 五條悟嘀嘀咕咕的走了,他走后,安倍晴明進了房間,腳步無聲。 榻榻米上的青年毫無所覺,頸脖上的紅痕尤為明顯,安倍晴明凝視了一會兒,從袖中拿出藥膏,半蹲下來,動作極為輕緩的將藥膏一點點敷上。 脈搏的跳動從手指處傳來,上完藥,安倍晴明用手絹擦拭著手指,目光落在對方臉上。 沉寂的夜里,一聲悠悠輕嘆響起,房門被合上,腳步聲走遠。 黑暗中,宿醉的青年嘴角似乎上揚了些許。 第12章 兩日后,飛驒國,高沢山。 漫山遍野的烏桕樹將山峰映得火紅,鳥兒雀躍枝頭,左顧右盼,啼叫聲聲不絕。山腰上,一處極為富麗堂皇的府邸屹立其中,黑瓦白墻,在一片紅色中尤為顯眼。 渡廊上,一襲淺色直衣的少年正用著以年齡不符的冷漠嚴肅叮囑著面前站成兩排的侍女們。 不準抬頭,不準直視兩位大人,做好你們的工作。 別怪我沒提醒你們,要是惹惱了兩位大人,我會讓你們后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冰冷的目光落在身上宛如刀刃,侍女們低頭行禮,齊齊稱是。 里梅的視線落在隊伍左側尾端的侍女身上,那人低著頭看不清楚面容,但脖上顯出的冷白膚色看著比周圍的侍女還要白上些許,他走了過去,站在那位侍女面前。 抬起頭來。 是。女子應聲抬頭,一張芙蓉面映入眼簾,螓首蛾眉,膚如凝脂,下垂的眼尾看著更添幾分楚楚動人的嬌弱柔美。 里梅眉頭一皺,手。 女子溫順地伸出手,手指修長白嫩,看不見一絲繭子,里梅握住上下翻轉端詳了片刻,松手,語氣毫無起伏的交代:一會兒由你為大人們斟酒,要是出來岔子,我就把你丟到后山喂狼。 是。 要是敢動什么歪心思,下場一樣。 是。 女子低眉順從,鴉羽般的眼睫上,一顆若隱若現的痣映在眼簾。 敲打過后,里梅帶著侍女們前往廚房。 今日府邸來了位客人,大人雖然沒交代什么,但作為仆人,里梅不想出任何紕漏給大人臉上抹黑。 侍女們端著餐盤井然有序的走進正殿,正殿內很是寬敞,內里坐著兩個人,正上方的男子有些異于常人,一頭罕見的櫻色碎發隨意薅起,一截發辮搭在身前,側耳掛著純黑色的耳飾,輪廓棱角分明,周身氣勢狂妄不羈。 左側的男人手上拿著蝙蝠扇,溫文儒雅,眉眼含笑,坐姿端正,帶著貴族特有的矜持優雅。 侍女們一一上前擺放食盤,精致誘人的膳食鋪滿大半個矮桌,但若是讓京都的貴族們看到這一席膳面估計會當場掀桌,憤然離去。 因為桌面上那些散發著誘人香氣的食物,幾乎全是rou食,只有零星幾盤用來解膩的素菜。 上菜的侍女們俯身行禮,得到命令后維持著頭顱低垂的姿勢慢慢挪出殿外。 被里梅點來斟酒的女子和另一位與她同樣的侍女端著酒壺,跪坐在矮桌一側,一手撫袖斟酒,旋即退至身后,全程除了倒酒聲沒發出任何聲響。 賀茂羂索狹長的桃花眼微微上挑,蝙蝠扇展開幾分,擋住殷紅的唇角,宿儺,你在這別院倒是過的逍遙,鶯鶯燕燕環繞身側,艷福不淺。 坐于正上方名為宿儺的男子眼簾輕抬,不置一詞,他將手上把玩的圓球拋起,丟了過去,端杯飲酒。 這就是西國的四魂之玉?賀茂羂索收起折扇,接住圓球,打開外側雕刻著精致花紋的圓環,里面是一顆散發著瑩瑩微光的珠子,普通人無法感知到的純潔靈力瞬間鋪滿整個大殿,凝成薄霧。 跪坐在宿儺身后低垂著頭顱的女子瞇了瞇眼,涂著艷紅口脂的唇角掀起弧度,轉瞬即逝。 賀茂羂索將珠子取出來觀賞了片刻,將其放回圓環里,合上蓋子后鋪天的靈氣也像被封印了似得,再也感知不到。 多謝,酬金不日便回送到。 他舉杯示意,跪在宿儺身后的女子上前些許,為其斟酒。 酒香四溢,白皙優美的后頸暴露在眼前,宿儺瞇了瞇眼,突然握住對方不堪一折的手腕,手上用力,侍女手中的酒壺掉落在桌面上,發出叮咚聲響,上好的佳釀也順著瓶口溢出,打濕了桌布,殿內濃厚香醇的酒香令人口齒生津。 大大人侍女誠惶誠恐的開口,怯生生的,宛如鳥兒輕啼。 抬起頭來。男子終于出聲,嗓音低沉暗啞,帶著不可言說的男性魅力。 坐在一側的賀茂羂索眉頭微挑,一邊酌酒一邊滿懷興致的看著這邊。 侍女顫了顫身子,緩緩抬起頭來,無辜的貓眼薄霧彌漫,眼睫沾上濕意,一副泫然欲泣惹人憐惜的可憐模樣。 可惜的是,她身前這位顯然不是什么憐香惜玉的人,下顎被人用力掐住,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前些許。 我怎么好像,沒見過你。 宿儺的語氣變得危險起來,一雙犀利的眼直直盯著,侍女因為疼痛眉頭輕蹙,顫動的睫毛像是不停展翅的蟬翼,她顫顫巍巍地開口解釋。 小人是今日才入府的,有幸被少爺選中,安排過來服侍大人。 聽了解釋,宿儺不知是信還是沒信,凌厲的視線不住打量著,侍女的眼中慢慢爬上哀求和恐懼,薄霧凝成水珠,眨眼時不受控制的從眼角順著臉頰滑落。 美人垂淚,最是風情萬種,惹人心折。 宿儺卻像是感到不快,松開沾上濕潤的手,轉而從耳廓扣住一側臉頰,拇指將落淚的那只眼眼皮往上推了些許。 侍女的眼睛很是漂亮,眼白分明,一雙極為罕見的墨綠眼瞳像是一泓深潭,引人不由自主想要注目探究。 倒是一雙不錯的眼睛,適合挖下來。男人漫不經心的說著,放在眼簾上的拇指上下摩擦,像在打量要怎么把這對眼珠子挖出來。 侍女顫抖的越發厲害了,看了一會兒的賀茂羂索望著對方宛如鵪鶉般瑟瑟發抖的曼妙身影,微微一笑,開口道:宿儺,何必難為美人兒? 你喜歡?宿儺抬眸看他,興致缺缺地將人往他那個方向用力推了過去。送你了。 侍女纖薄的身子向后傾斜,從臺階上跌落,眼看就要落在地毯上,腰身被一只手緊緊握住,一股馥郁的松檀香伴隨著身后溫熱的胸膛一起襲來。 倒不是喜歡。賀茂羂索將人接住,折扇輕挑起侍女的下巴,看著那張蒼白無血色的嬌顏,狹長的桃花眼微微上挑,語氣繾綣溫柔。 如花兒的美人應該小心呵護才是。 宿儺不屑的嘖了一聲。 多多謝大人。侍女小聲道謝,因為惶恐,嗓音帶上了些許哽咽。 下去吧。賀茂羂索松開手,讓人過來收拾下桌面,這里不用你們伺候。 侍女從他懷里出來,俯身行禮,低著頭下去了,另一個侍女也是同樣,朝著兩人行禮后腳步無聲的退了出去。 離開正殿沒多遠,女子就被攔住,伺候賀茂羂索的侍女臉上滿是妒恨,厲聲訓斥。都怪你這個狐貍精,難得一次能接近大人的機會 少女的怒責戛然而止,目光變得呆滯,眼瞳深處染上一絲翠意。 剛才還一副泫然欲泣可憐模樣的女人抬起頭來,眉眼彎彎,面帶笑意,眼中的墨色褪了不少,綠意更濃,修長的手指抵住紅唇,輕聲低語:乖孩子,安靜些。 是。聲音猶如蚊蠅。 / 接到傳令的里梅帶著仆人來到正殿,安排仆人清理桌面,又讓人重新備制一席膳宴,最后跪伏在宿儺面前。 是屬下的失職,請大人責罰。 垂著頭的里梅暗自咬牙,千般小心謹慎,沒想到最后會在人選上出了紕漏,等他領完罰,就將那個惹惱宿儺大人的女人丟到蛇窟去! 下去吧。 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里梅沒想到會被輕輕放過,面容驚愕的抬起頭,賀茂羂索面帶笑容看著他:去吧去吧,不是你的錯。 里梅看了眼沒出聲的大人,抿緊嘴唇,低聲應道:是。 等人下去了,賀茂羂索才側過頭,蝙蝠扇擋住唇角,有時候我真懷疑你的癖好。 弱柳盈腰的美人兒毫無興趣,身邊常帶著一個少年。 呵。宿儺冷笑反諷:確實不如賀茂閣下夜夜笙歌的神仙日子。 美人邀約,盛情難卻。賀茂羂索搖手舞扇,耳側的發絲隨著氣流飄動,端的是一副風流多情的模樣。 宿儺懶得評價他人的習性愛好。你要四魂之玉做什么?宿儺問他。 嗯做個小實驗。賀茂羂索回道。 看看人和妖怪,有什么區別。 至于成不成功就不好說了,畢竟他收起折扇,在袖中摸索,動作突然頓住,聲音也慢慢低了下去,最后,他輕聲笑了起來。 怎么? 賀茂羂索抬起頭來,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桃花眼微微瞇起,滿是興味。 四魂之玉,不見了。 第13章 高沢山,北面一處斷崖。 斷崖上,從下而上的風將十漾錦的侍女服吹得不住飛揚著,梳著發鬢的女子坐在那里,手上把玩端詳著一個雕刻著精巧花紋的圓球。 看不到啊。 外頭這個應該是某個封印器具,防止靈力泄漏。 五條清微微嘆氣,臉上多了點苦惱。 現在要是打開的話,估計會引起注意,真麻煩。 送到風神那邊讓他幫忙送回本丸吧,要是不能用讓嬸嬸再送回來就是了。 他將圓球收回懷里,拿出順手弄來的佳釀,細細品酌,等著他的信使過來。 斷崖下方是懸崖峭壁,最底下湍急洶涌的河流將大自然兇險的一面顯露無疑,即驚險,又令人著迷,讓人不禁沉醉其中。 你倒是很大膽嘛。 低沉暗啞的嗓音響起,五條清瞳孔猛然收縮,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掐著脖子從斷崖上拎了起來。 別院的主人,那個有著一頭櫻色頭發的男人不知怎么出現的,硬朗的臉上帶著和剛才興致缺缺完全不同的,充滿殺意的表情。 這家伙為什么會在這兒?! 五條清心中驚駭不已,他像個小雞仔一樣被扼住咽喉拎在半空,窒息感和疼痛讓他的雙腳不住晃動,雙手用力掰扯著脖上的手。 東西呢? 宿儺問他,交出來,順便說說你是怎么躲過我的眼睛的。 這個女人,明明沒感覺到一點靈力和咒力,卻能在他和賀茂羂索的眼皮子底下把東西偷出來,不可否認的,他來了點興趣。 他用挑剔的目光打量著手上表情痛苦說不出話的女人,嘁了一聲,將人丟到地上,隨后走了過去,蹲下身,扯住她的頭發將對方的頭抬起來。 本大爺耐心不太好,別讓我重復第二次。 「放手?!?/br> 宿儺的表情突然呆滯,手上松了力道,五條清從地上爬起來,梳得整齊的發鬢變得凌亂,黑發的顏色似乎也開始變淺,頸脖上的掐痕已經有些青紫,那雙眼睛如今墨色全部褪去,清透的翠綠近乎透明,散發著一種無機制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