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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誘宦在線閱讀 - 誘宦 第35節

誘宦 第35節

    那張婆子萬分不自在地被一群濃妝艷抹的女人簇擁入房內,站不是、坐不是、橫不是、豎不是……似乎是一潔一穢、兩個人間的交尾,彼不容此地,抖抖衣裙上沾惹的風塵味。

    ▍作者有話說:

    友情提示:陸大人快憶起初見了。

    至于婚前……嗯,可以有!

    第45章 燈花夢影(八) [vip]

    玉塵輕消, 雪融無聲,滿園輕靄淡浮,絞著多情郎兩縷詩調, 薄情女三五唱腔。無論冬雷雨雪, 這里總不缺情調, 那么多的文人sao客,拈來妖姬們的悲慟喜樂, 隨口閑賦成詩。

    淺薄辭藻如何能道盡心酸呢?但滿屋子喜氣洋洋的箱籠可以。云禾的手摸過成堆的錦、緞、稠、羅、纻、裘、大毛、小毛、金飾頭面、玉飾頭面、銀飾頭面、及各色現裁好的衣裳。

    每撫過一樣,便想到方文濡, 也想到,她沒有芷秋那樣幸運可以做人正妻, 卻也同她一樣幸運,能同有情人終成眷屬。如是,便落到榻上同芷秋一道又哭又笑,“姐,真是沒想到,咱們姐妹還有這一天, 做夢都不敢想?!?/br>
    芷秋抽抽鼻翼, 去握她的手,“你自己說的, 夢總要做一做。等方舉人回來就將你接家去了,不怕,我給你備嫁妝,不叫他老娘瞧不起你, 也不叫他往后的夫人瞧不上你?!?/br>
    “嗨, 瞧不上就瞧不上吧, ”云禾滿不在乎地蘸干淚, 噗嗤一笑,吹出個鼻涕泡,“只要他瞧得起我就成?!?/br>
    時值傍晚,滿園笙歌玳筵,云禾因身上來了,便摘了牌子歇幾日,只窩在繡閣同芷秋說話。這廂擦干淚,只嬌滴滴地與芷秋撒嬌,“姐既說要給我辦嫁妝,我正是山窮水盡了,姐可有多少錢給我辦嫁妝?”

    “我手上麼,多的沒有,還有幾千銀子?;仡^給媽交了贖身錢,下剩個千把,給個三四百辦嫁妝有什么問題呀?”

    窺她如斯,云禾心滿意足地笑了,“騙姐的,不要姐的錢,大家都是掙的皮rou錢,我怎好花你的?你留著吧,姐夫的母兄現在這里,少不得姐要孝敬孝敬。說起這個,怎么姐夫成婚,凡是都是他自己辦,家里人不出來支應?”

    芷秋眼瞼下還掛著淚痕,劃開了胭脂紅粉,卻依舊明媚嬌艷,“他母親兄長都身子骨不大好,早些年他父親就沒了,因此凡是都是他自己cao持,這還是黎阿則同我說起的,他不大愛提他家里面的事情,我也就不問?!?/br>
    “管他呢,橫豎他們身子不好,也刁難不了姐去?!?/br>
    正是個閨閣恬靜的時刻,倏聽廊外頭四娘又再罵:“你個小蹄子,這個不好那個不好,哪個好?你還當自己是千金小姐呢?還同我這里歪歪唧唧地挑客,你當是挑漢子呢?我明擺著著告訴你,今日點了大蠟燭,哪管明朝他是誰!老娘真是發善心買了你個賠錢貨!”

    罵一陣,就聽見噔噔蹬蹬踅下樓去了。遺留詈詞隨風灌入芷秋之耳,忙同云禾問:“這婉情是怎么回事?這都多少日子了,還沒刮剌上大戶?”

    說起她,云禾滿是不屑地撇嘴,腹上墩著個湯婆子閑翻茶碗,“她誰也瞧不上,前些日媽特意梳攏來陳公子,就是城東衙門縣丞陳大人家的那位大公子。想著叫婉情坐局麼好勾去點大蠟燭。誰知席上陳公子叫婉情吃酒,婉情不吃,陳公子惱了,就要灌她,她反手給了人一個耳刮子,打出陳公子好大的火氣,對她又打又罵,要不是媽設法攔下來,少不得床上躺幾日呢?!?/br>
    語中又恨又嘆,“姐說說,就這脾性,又不擅摸男人的軟骨頭,能有客才叫怪了。上回她不是想刮剌姐夫?姐留神些,別叫她鉆了空子去?!?/br>
    芷秋自信陸瞻,只是桃李不言,霞腮輕笑,婷婷玉芙蓉,對著窗外如金如錦的斜陽,結得香夢梨云,高唐麗影。

    卻不想,天有不測風云,女人的心腸變幻亦是如此。那婉情因見陸瞻與芷秋已定秦晉,料定刮剌陸瞻終不成,又見近日里沈從之常與這里來往,也是一表人才,還是當朝閣老的獨子,便將陸瞻忘到了爪哇國,心起歪念,欲與云禾爭高低。

    這廂被袁四娘教訓了一頓后,婉情急在心內,哭在面上,便與翠兒擘畫經營起來,“你常見那沈大人進出,可知他喜歡吃什么點心菜色?又喜聽什么曲?”

    那翠兒常受其苛責,隱隱有些懼她,又仰仗她吃飯,便愈發順帖起來,就跟那大宅院里家養的小丫頭似的,“沒曾瞧見沈大人吃過咱們這里的飯食,也不在外頭叫,想必是家中吃了來的。也不曾聽見云禾在屋里唱曲,倒是常聽見吵架?!?/br>
    婉情抹干眼淚后,即將帕子狠狠擲在地上,對著案上明燭直攧窨,“云禾向來也是脾性不好的人,憑什么她就梳攏得住客人,論長相,我差她哪里?!”

    恐她發火遭難,翠兒忙巴結,“大約是云禾風sao一些,姑娘大家出身,可不是不在行這個麼?!?/br>
    稍思片刻,婉情心起一計,只叫翠兒大冷天的坐到廊沿往垂花門外哨探。只待酉時初刻,天色暗下來,滿園里上了燈,才見沈從之一個臨風之姿蹣步進來。

    聽說后,婉情特換了一件嫣紅的對襟褂,兩片脯子隱隱約約罩在月白的橫胸內,扎著條牙白的百迭裙,梳得個鬢堆黑鴨,臉襯云霞,渾身上下可堪描畫的姿韻風情。

    這廂扭著腰臀仿云禾風韻獨往那樓檻去堵沈從之,正瞧他循檻上來,婉情便千般妖嬈萬種可人地撫檻下去。行至他跟前,刻意將繡鞋一偏,佯裝崴了腳,“哎喲!”順勢便搭上了他的肩,“好疼呀!”

    沈從之家中嬌妾成堆,自然是喜紅愛翠的脾性,少不得去攙她,“姑娘可是崴著腳了?還走不走得?”

    樓檻口的廊下正有兩個燈籠,曖昧地照著婉情一對僝僽眼,隱約透著風月意,“疼得很,想是走不得了,煩請公子攙我一道吧,奴家這廂謝過了?!?/br>
    其勾引之意沈從之了然于胸,窺其貌美,又想暫不能近云禾的身,便想借這小女子解其欲。如此,環住其腰,將她提上樓檻。

    誰知不防,見云禾蹀躞著轉出廊來,欹斜墻根,抱著雙臂下睨他二人,“喲,兩個人你來我往都有夠味的。真是對不住,叫我不慎撞見了,壞了二位的好事情?!?/br>
    那眼瞼下暗紅的痣似針扎了沈從之的手,忙收了回去,有些發訕地回望云禾。云禾只氣不過婉情的心眼,將沈從之乜一眼,“沈大人,這位是我們堂子里‘待字閨中’的大小姐,眼下正想梳攏一戶大客呢。您這么有錢,不如我做個保山,您點了她的大蠟燭,正好做一對和美‘夫妻’呀?!?/br>
    詞磬旋裙沒入墻角,逗留一抹銀紅的裙紗,只把沈從之瞧得心悔?;叵朐诩抑?,最煩妻妾吃醋那套,眼下卻恨不得云禾只將那醋成壇地潑灑出來。如此哪還有心思與婉情歪纏,只丟下她追上去。

    甫入房內,即見云禾坍下腰撐著肘在炭盆上翻手,眼也不瞧他。他蹣步過去,歪在榻上,“你們做倌人的一連做好幾戶客人,沒道理不許客人多做幾個倌人吧?有什么可吃醋的?”

    云惡化斜睞一眼,唇角含譏,“你想多了,不是為你吃醋,是我瞧不慣她?!?/br>
    見她似真,沈從之怒從心起,猛地端坐起來,“袁云禾,我的耐性是有限的,我若得不到的東西,就不會存在在這世上?!?/br>
    “你想得到什么呢?若是想同我睡一覺,我早說了,使銀子就成?!?/br>
    面對她挑釁嘲諷的眼,沈從之只得啞然怒瞪。他實難說得出口,叫他如何說得出口,他是尊貴無極的世家公子,向來對女人召之即來,怎么能去趨炎一個低賤的倡伎呢?

    他最低最低的姿態便是,“沒意思,要睡女人,我多的是?!?/br>
    云禾難得鄭重地凝望他,以審視的眼,“你知道我為什么喜歡文哥哥嗎?因為他喜歡我喜歡得從來坦蕩,他由來就不在外人面前掩飾他愛我,好像愛我是件光明磊落的事。出了我們這地界,男人們都會將倡人當做笑談、一個刮剌上“真心”便羞于啟齒的玩意兒,你也是一樣的?!?/br>
    她垂下頭去繼續翻手,眉目里逐漸有溫柔罩來,瞳中投來炙熱的火光,“但文哥哥不會,他當我是個人?!?/br>
    熟悉的心酸再度倒胃而來,令沈從之怒色漸消,卻以橫眉冷對,“人是會變的?!蔽粗窃谧C明他自己,還是詆毀方文濡。

    云禾只回他一抹云淡風輕的笑,以女人擅長的“四兩撥千斤”,令他被無能為力之感淹沒了高傲,他有些失落地想,的確有權勢不能撼動、富貴不能更改的東西,譬如窗外一輪孤月,千年不迭,萬世不滅。

    月兒投來孤影,拉在廊下一抹玉樹之姿。今夜,風雪不再來,料想未隔兩日便能化盡滿地霜雪。

    推開門,還隔著厚厚的八寶蓮花綿連,撩開,即是芷秋攢了一屋子的溫柔在等著陸瞻,慰盡他闖過冰天動地后滯留滿身的寒冷。實則他是不懼冷的,但他的心與軀體常常是身首異處,好在,看見芷秋,一切便能稍微好一些。

    他走過去,看見芷秋趴在炕幾上龍飛鳳舞地寫著什么,抽來一瞧,原來是禮單,“記這個做什么?”

    芷秋伸手奪回來,眉梢眼角都攢了不少愁,“我在記你送來的這些東西,算算看我要陪多少嫁妝?!?/br>
    “算清楚了嗎?”

    人還未答,桃良急吼吼地捧茶進來,“陪我吧陪我吧,我干得多吃得少,要是我進了園子,什么粗活累活我都干得的,陸大人保準不虧!”

    陸瞻微笑,冷白的膚色被燭光照得脈脈溫暖,“你們主仆倆這是在說什么傻話?”

    “一邊去,”芷秋沖桃良嗔一眼,隔著燭火回望陸瞻,“這丫頭老擔心我不帶著她嫁人,成日家非要再三問問才罷?!?/br>
    小爐新炭,桃良將火盆推至二人腳邊,端來兩碟自果脯蜜餞服侍陸瞻,“姑爺,您說帶我不帶我???”

    “不帶你,誰伺候你們姑娘?”

    芷秋墜在榻下的繡鞋輕蕩過去踢他,故意氣桃良,“你們淺園里那么多丫頭,還怕沒人伺候我呀?”

    綺窗上映著銀杏光禿禿的影,寒風尚未波及屋內,這里暖得似四月天。陸瞻復抽了她手中的紙,丟在炭盆里,片刻飛灰,“沒什么可記的,等納征時還有更多的禮,屆時自有禮單送來,不必你記?!?/br>
    “還有???”芷秋提著的筆尖墜下一滴墨,在宣紙上散成一團濃云,“你也真是的,咱們成親麼倒不必這樣正式,我懂你的心就好了呀。況且就是個納采,哪用這些?惹得我媽一天都合不上嘴,逢人就去說道說道,弄得我西洋鏡似的叫人看笑話?!?/br>
    話雖如此,那豐靘玉笑中卻難掩綿綿甜蜜。倒使陸瞻恍憶起一事來,由懷中掏了幾張票子,“這是你贖身的錢,拿去給你媽?!?/br>
    桃良收去紙硯,錯身露出芷秋稍有鄭重的眼色,“這倒是真的,我媽那個人最是嘴硬心軟,上半年她還講,要是我和你能好,她一個子不要我的許我出去??伤B我這些年,雖說我掙也替她掙了這些年的錢,可到底養育之恩是還不清的?!?/br>
    幾張蓋著寶印的票子散在炕幾上,誰也沒功夫去撿。陸瞻佯作隨意地點著下巴,月白的皮膚里掩藏著半個惡劣的笑,“噢……原來你上半年就籌謀著要嫁我了,這才設下個天羅地網叫我逃也無處逃?!?/br>
    惱得芷秋下榻撲過去撕他的嘴,“你討厭不討厭!不許再提這個了!若再有人問起,你得說是你千方百計地要求我為妻,一個字也不許說是我賴著你!”

    “好好好,”陸瞻橫臂圈住她,忙不迭應下,“不提不提。若別人問起,我只說是我見色起意,獨占了你這位女花魁,叫煙雨巷從此風華不再,黯然失色?!?/br>
    芷秋窩在他懷里咯咯唧唧地笑,將票子仍塞回他懷中,“你要娶我嘛,該你跟我媽說才是啊。桃良,去請媽上來?!?/br>
    園內酒色將半,歌喉盡闌,金鳳綠鸞或是相送王公出塵去,或是相請玉郎入閨中,個個兒喜入笑靨,霞腮玉容。四娘才陪著送了一戶大客,這廂踅上樓臺。

    適才見了陸瞻,獻上十二分的殷勤挨過去同芷秋共座,笑得一張臉脂壘粉疊,“哎喲,頭里那些箱籠真是好大氣,我都瞧了,那些東西都是十足的金貴,好些還是內造貨,市面上皆是沒有??梢娢覀児脿斏矸葑鹳F,待我們秋丫頭亦是沒話講,真是難得的良人!”

    提起這個,四娘復轉嗟嘆,“姑爺這樣子的身份娶我們秋丫頭,不知在朝廷里,可是要判個什么罪?天子老爺曉得了,可要罰您?”

    芷秋亦將一雙眼自四娘肩頭炯炯地睇過去,但見陸瞻勾出笑色,“講到底我就是個官奴,觸犯不了什么律法,別擔心?!?/br>
    復雜的眼色在芷秋眼中兜一兜,在此良夜,不欲再想傷心的,只將四娘肩膀綢子搡一搡,“媽,叫您上來是有事同您說?!?/br>
    即見陸瞻推過來幾張銀票,“這里是四千兩,不知可夠芷秋的贖身錢?”

    四娘當即兩個眼來回將二人脧一脧,不大去接。還是芷秋接了來塞在她手里,“媽,您的心我曉得,可銀子還是要收的。您也想想,這會阮兒姐回來,即要開行院,就少不得您借銀子給她周轉,您還剩多少?”

    說話間挪到陸瞻那處去,兩個手臂趴在他肩上,“再則春天我去了,堂子里也冷清下來,我瞧婉情不大醒事,少不得您還要買兩個女孩子來補上,沒銀子,哪里去買?媽養我一場,沒得叫您虧空?!本捅郾銓㈥懻巴埔煌?,“況且我們陸大人有錢,陸大人,您說是不是???”

    惹得陸瞻輕笑,攬過她的腰,“半輩子的家當閑擱在那里,可算尋著個替我花錢的人了?!?/br>
    如此,四娘只管樂呵呵地將票子折入袖中,兩個眼將二人親昵之狀嗔一嗔,“我老婆子說句話,這納了采,合該遵循禮教,兩個人不要見面才是,否則叫人說出去,成什么樣子?”

    芷秋噗嗤一樂,笑倒在陸瞻肩頭,“媽,您真是迷了心竅了,人家閨秀小姐不見面是應當的,我們早八百年就見過了,還裝什么樣子呀?您以為不見了,外頭就有好聽的了?”

    “倒也是,”四娘亦笑,動身前復囑,“我喊了裁縫師傅,等你打常熟回來,給你裁嫁衣裳,現在動起來,春天里正好趕得上?!?/br>
    溫暖的一間屋里,連陸瞻亦謙謙有禮,“mama不必忙,大婚的衣冠我已傳話到京叫宮里的針工局銀作局趕著做了,想必年節里就能送來?!?/br>
    如此體面的事更加另四娘喜得找不著北,忙千恩萬謝地辭了去。眼角眉梢在黑漆漆寒磣磣的夜里彎成經年累月所行過的的苦橋。

    少頃,笑眼又被孤月寒星的剮蹭下幾行清淚,使得濃粉重脂的臉上,滿布著屬于一位母親的慈愛與欣慰。

    冷梨花漸散,琉璃白世界暫褪,雪且消盡。蘇州府就又成了那個綠瓦清溪的蘇州府。年下各門戶里皆忙著采四處采買,八面銷財,唯獨芷秋與雛鸞得閑游。

    這廂各領婢女踅出院門,即見幾輛馬車停駐在門外,車前后的螭吻檐角兒下皆掛著織造局的小木牌子,黃澄澄的太陽由千家屋檐潑灑下來,陸瞻等在金光璀璨里,笑如溫暾。

    眨眼睛,芷秋就看見少年時候的他,在洶涌人海中回首捉住了她,“小姑娘,難道你父母沒教過你,‘不戚戚于貧賤,不汲汲于富貴1’?”

    話雖責備,但其軟言和語、溫情笑意都令芷秋不怕他,頂著一張沾滿灰瘦脫形的小臉直瞪他,“我沒有父母,而且我不是君子,我是小女子!”

    十二歲的少年郎高出小芷秋一個頭,只好單膝落到地上去將就她,“男女都是為人,無有不同?!闭f話間,就要去抽被她緊攥在手中的荷包,卻被芷秋閃躲至身后。他也不惱,照舊笑得溫柔,“這是我的錢袋子,你該還給我的?!?/br>
    小芷秋想了又想,深覺自個兒不占理,卻又扛不住餓,只硬挺著不還他,“瞧你穿得這樣好,一定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既然你這么有錢麼,這點碎銀子就給我了吧,我快要餓死了?!?/br>
    他笑,晚林沐風,“沒有這樣的道理,我也很餓,正拿著錢要去下館子,你若搶了我的,我怎么辦呢?”

    “你肯定還有錢?!?/br>
    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禮說不清,陸瞻臣服在她那雙亮锃锃的桃花眼里,朝她伸出了手,“走吧,我帶你一道去下館子。聽說你們蘇州府的蜜汁豆腐干、響油鱔糊十分美味,你就做位小陪客,陪我一起嘗嘗,賞臉嗎?”

    鶻突半晌,芷秋咽了好幾回口水方才將手遞給他,沒走出兩步便怯生生地仰起眼,“你不是拐子吧?”

    陸瞻擠眼逗她,“我是,害怕不害怕?”

    “……不怕,”芷秋糊了滿臉灰的臉徐徐笑開,露出一排皓白的糯米牙,“沒見過你這樣好看的拐子?!?/br>
    “你叫什么名字?”

    “我……”

    “芷秋?!?/br>
    陸瞻輕喊,此刻好夢似舊,笑顏如昨。在月到風來閣的門前,他再度朝她遞出手,好似是年少的他闖過了重重時光與三千業障又走到她面前,“出了城五里地上可沒酒樓,你吃過早飯沒有?”

    而芷秋,則像一輪岑寂的月,沉默等候經年,終于再次將手落在他的掌心,“媽一大早就讓廚房里備了飯叫我與雛鸞吃,餓不著的?!?/br>
    長帷帽半罩著戲蝶紋初荷紅對襟長襖,白茶留仙裙尾大開大合間鉆入車內,接了桃良遞來的湯婆子,笑意盈盈地緊盯著陸瞻鉆進來,“咱們到了常熟縣住在那里呀?縣上有雪了嗎?咱們得走多久才能到?路上住哪里呢?”

    馬車緩緩顛起來,陸瞻在車角摸了件狐貍皮斗篷將她罩住,摟著懷里,“你一下問這么多,我都不曉得從何答起了。常熟縣令清掃了他的別院給咱們住,來人說縣里沒下雪,咱們到了就不好說,馬車走個二三日就能到了,路上有驛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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