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遐年的大腦一時間非?；靵y。他伸手抓著頭發，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會呢？

    是啊，怎么會呢？

    上輩子的閻王雖然容貌盡毀、沉疴舊疾遍身，但他成熟穩重，正直溫柔，是在大災難后季遐年生命中唯一的光。遲晟呢？

    季遐年在腦海里努力把閻王的形象跟遲晟拼和在一起，拼不起來。

    季遐年：

    這根本就是兩個人！

    但撇開性格看其他特征的話，遲晟確實都對得上：閻王瘸了的腿，是因為遲晟退役的傷；閻王對韓莊主的恨，是因為陸子涵對安若素下的毒手。

    至于閻王毀容的臉和嗓子，季遐年也能猜出來應該就是上輩子遲晟感染后高燒，陸子涵趁他沒有反抗能力的時候下的手。甚至于陸子涵就是同時對安若素他們下了毒手，只是遲晟僥幸逃過了一死。

    而遭逢這樣的大變，仇恨、悲傷與身體毀損的重重重壓之下，性情大變也是正常的事。

    一切都說的通，那他怎么之前沒發覺呢？

    季遐年這樣問自己，然后他很快得到了答案：在個性迥異的保護色下，遲晟的年紀也是個煙霧|彈。

    遲晟25歲，而上輩子的閻王這時候34歲季遐年對閻王可以說是無條件信任的，所以他從沒想過閻王會騙他的可能。

    但閻王確實騙他了。

    為什么要騙他？

    季遐年想不明白，但很快他又反應過來：如果遲晟就是閻王，那么從遲晟的角度去逆推閻王的動機的話，就容易的多了。

    季遐年回憶起上輩子問閻王年齡時候的場景。他還記得那是個風高氣爽的初秋傍晚。

    那時候他已經跟閻王生活有快一年了，經歷過一些事，也培養出了一些默契和羈絆，當得上朋友兩個字。

    那天是喅欠只Э諗疲他上午去排隊的時候，因為破破舊舊的啤酒瓶底眼鏡，被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叫了爺爺，于是回來跟閻王郁悶起了稱呼的問題。

    季遐年還記得當時他在整理上午挖到的野菜，閻王則在一邊磨著刀。

    他嘀咕了一會過后，忽然問閻王：閻王你多大了？

    閻王布滿瘢痕和藍銹的臉皮抽動了一下，那是一個淺淡的笑。閻王沒有回答他，反問道：你多大了？

    然后他就如實說了。

    接著閻王哦了一聲，特別自然地接道：那我比你大兩歲。

    以上，回憶完畢。

    之前季遐年從未懷疑過閻王那一句反問的用意，只當是他好奇。但如果把閻王換成是遲晟的話。

    遲晟的思路大概是這樣的這么在乎稱呼，是不是想分個大??？那我不能當弟啊，干脆就大你兩歲吧。

    季遐年：

    絕對是這樣。

    所以什么穩重成熟都是假象，上輩子的遲晟就是仗著自己毀容看不清表情，可勁在他跟前裝大尾巴狼。

    這一瞬，季遐年聽到了自己心中神祗坍塌的轟響，同時那束生命中唯一的光里浮現出了遲晟露出八顆牙齒的痞笑，上輩子毫無底線的信任仿佛都喂了狗。

    季遐年最終還是沒忍住憤懣，咬著牙惡狠狠罵了一句：王八蛋！

    就因為那一句比你大兩歲，他差點都要錯認陸子涵了！

    罵過之后，季遐年的胸膛急劇起伏如果遲晟現在在他跟前，季遐年都不保證自己會不會揍他一頓。

    可是遲晟沒在。

    于是季遐年在憤懣過后，喜悅后知后覺地翻涌上來。

    他的表情一時悲喜交加，咬著牙，又忍不住上翹的嘴角，連他自己都看不過去，干脆伸手捂住了臉。

    半晌，季遐年才松開手，露出的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眼眶微紅，眼里卻盈著笑。

    下一秒他又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再次小聲罵了一句，王八蛋。

    作者有話要說：遲晟；我不清白了。

    季遐年：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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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第三十五章

    半小時后, 天光已經大亮，季遐年收拾好后準備下樓做早飯。結果他剛出門就跟上樓的遲晟對了個正臉。

    兩人皆是一愣，然后遲晟立馬露出個怨念的表情, 看著季遐年叫屈：大爺, 你可把我害慘了。

    季遐年：

    季遐年此時的心情相當復雜。

    這個場景, 如果只是遲晟, 他會翻個白眼順便幸災樂禍；如果是閻王，他會愧疚自責，上前道歉。但是遲晟 閻王, 季遐年是幸災樂禍不起來，也愧疚自責不起來。

    最終季遐年只能扯了下嘴角，語調平直地問道：安姐罵你了？

    遲晟嘆了口氣, 沒，就是差點哭了。我倒寧愿她罵我。

    季遐年又問：因為你脖子上的傷？

    他知道閻王的脖子上有一道割喉傷，但當時是大災難后，而且閻王本身就那么多傷，所以他并沒有太過在意，只以為是大災難后的不幸故事之一。

    但沒想到這傷是在大災難前就有的。

    遲晟點點頭，悶聲道：我原本是打算年后做個除疤, 到時候就說是紋身的時候紋壞的，結果

    遲晟又幽怨地看了季遐年一眼，被你攪合了。

    季遐年：

    別用這個表情了，我求你了。

    季遐年只覺得心中坍塌的神祗宛如破碎的雞蛋殼, 被遲晟這含冤受屈的幽怨眼神用力碾壓成粉末，轉眼灰飛煙滅。

    沒了，對閻王的崇拜和依賴徹底敗給了炮仗精的活力四射，原本難以融合的兩個形象, 在這一刻被遲晟以壓倒性優勢取得了肖像權。

    季遐年側過臉無聲嘆了口氣，又回頭看遲晟，所以你這傷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務里落下的。不是，你剛才那聲嘆氣是什么意思？

    遲晟朝著季遐年走了一步，低頭把自己那張大臉湊到季遐年跟前，一臉的忿忿不平，你給我涂了一腿的502我都沒跟你算賬呢，你還嫌棄我？

    季遐年：

    倒也不是嫌棄。

    季遐年扭開頭把他推開，趕緊息事寧人地結束這個話題，問：早上吃什么？

    都說了你別老用這招轉移話題，下次就不管用了。

    遲晟雖然這樣說，但還是麻利地報出了一串菜名，酥rou、腸粉、水煎包、蒸臘rou、玉米粥和熗小白菜。

    季遐年點點頭，錯開遲晟就往樓下走，那我去做飯了，你趕緊回屋換衣服吧。

    遲晟哼哼了一聲作罷，轉身走了兩步忽然反應過來什么，猛地轉頭朝季遐年的背影看奇了，季大爺這次竟然沒砍他的菜單??？

    難道

    這就是豆腐心的季大爺的道歉禮？

    遲晟自認找到了正確答案，臉上頓時揚起了笑，欣慰地拍了拍自己的左腿，倒也不算被白糊了。

    早飯桌上，除了遲晟點的菜外，季遐年還拌了蔬菜沙拉，煎了盤香腸，點了一小盆豆花，外加一壺新鮮豆漿跟果盤。

    這么豐盛？

    安若素上桌的時候面上已經如常，笑著揶揄季遐年，年年這是特意給我們準備的？

    季遐年實話實說，遲晟點的菜，我又估摸著你們的口味加了幾樣。也算不上豐盛。

    安若素聞言立刻一臉痛心疾首，看季遐年的表情就像是在看被村里流氓拐騙了的單純小花。

    他是不是拿膠水說是事了？小年你可別上他的當，他慣會蹬鼻子上臉，那點膠水哪值得這么多菜？

    也不全是因為膠水。

    季遐年支吾了一聲，沒說話。

    遲晟卻立刻不樂意了。

    怎么就不值得了？502可是有腐蝕性的，這么多膠水，要是換普通人連皮都得掉一層，我就點幾頓菜而已。

    安若素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剛說你蹬鼻子上臉，你還現場表演上了這就從幾道變成了幾頓？我看你是又缺少遲叔的關懷了。

    遲晟：

    不是，說話就說話，老拿老爺子壓陣算什么事兒？

    遲晟悻悻地夾了塊酥rou，不敢再跟安若素爭論，只是一邊吃一邊盯著季遐年看。

    幽怨.jpg

    季遐年：

    行了行了，知道了。

    季遐年受不了遲晟這眼神，連忙換了個話題問他：說起來，你現在感覺如何？

    遲晟瞬間正色，眼里是季遐年從未見過的明亮。

    我感覺很好，非常好左腿不疼了，也沒有鋼板的僵硬感，不知道是不是變異對鋼板和釘子產生了影響，等雪化了后我再去醫院照個片看看。

    安若山迫不及待地加入話題，那晟哥你變異了嗎？陸子涵都能硬化皮膚，你一定能比他更厲害！

    遲晟被這個馬屁拍的格外舒坦，點點頭：那會感覺腿上不疼后我就試了下，確實可以硬化皮膚，不過硬化程度還沒測試，之后慢慢來吧。

    哇，苗小草的眼睛都要發光了，遲晟你變成機器人了嗎？！

    張銀珠糾正：應該是十八銅人！

    安若山緊接著問：晟哥，皮膚硬化是個什么感覺？跟盔甲一樣嗎？那你還能感覺到疼嗎？刀槍不入了？

    都說了還沒測試硬度。

    遲晟看似不耐煩，但表情還是喜悅的，一一回答了安若山的疑問，痛感要遲鈍一些，但還是有感覺；硬化后皮膚也沒有緊繃感，基本跟正常皮膚的時候沒什么差別；我現在控制硬化的速度和精度還不行，好在身體似乎會本能防護，自動硬化。

    安若山一砸拳，啊，所以你才能撕下膠水啊。502要是粘正常人皮膚上，那樣撕的話一定得撕掉層皮，但你就跟撕個脫毛膏似的。原來是變異的緣故啊。

    遲晟：

    不說脫毛咱們還能做兄弟。

    安若山絲毫沒看明白遲晟眼神之下的嗶嗶，還在那躍躍欲試，晟哥，你現在能硬化一下嗎？我劃一刀試試？不然我撕一下你腿上的膠水感受一下？

    遲晟扭頭虛著眼看安若山，危險地壓低聲音道：那會扒我領子的賬還沒跟你算呢。

    安若山：

    安若山收回視線，拿起筷子乖巧地閉嘴吃飯了。

    但沒了安若山，還有苗小草跟張銀珠，一頓早飯就在七嘴八舌的好奇聲中過去了。

    飯后，季遐年被遲晟叫上了樓，說是要讓季遐年給他看看腿。

    結果季遐年一上去，就被遲晟拽進房間，神神秘秘地給季遐年看了眼手機頁面，這些東西你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