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叔年紀雖大，卻是朱顏鶴發，走路生風。單看外貌，說他50歲都沒人懷疑。

    同等的，脾氣也一點沒有古稀老人的平和安寧。

    感冒發燒扎什么針，你當我這是保健針吶？

    白叔帶著一身藥味，被安若山從藥房里挖出來后就一臉的不高興，聽完安若素的話就開始懟人。

    但他一邊這樣說著，一邊半點沒耽擱地給季遐年把上了脈。

    才剛把上沒幾秒，白叔不高興的表情就沒了，他看了季遐年一眼，你這脈象可真稀奇。

    季遐年一愣，是有什么問題嗎？

    白叔給季遐年換了只手，又把了一會才松開，問題倒沒有，就是把著不太像個人。

    季遐年：

    安家姐弟：

    安若素輕咳一聲，白叔，打斷你炮制藥材是我的錯，你別亂撒氣，嚇著人家。

    白叔挑了挑眉，也沒辯解什么，揣著手對季遐年交代了兩句，之后注意保暖，別再受寒就沒大問題了。年輕人的底子還是不錯的。

    說完也沒打招呼，徑直起身離開了。

    安若素無奈，歉意地對季遐年說道：小年別介意，白叔的脾氣一直這樣。不過他是刀子嘴豆腐心，誰要有個小病小傷的，他比誰都著急。

    季遐年笑了笑，說沒事。

    安若素又問起他租山的事情，昨天彭書記說這是你們老家，那你這次回來又租山的，是不打算走了嗎？

    季遐年還是對張銀珠的那套說辭，對，城里的店已經關了，租山也是想打造好一點的環境，把私廚檔次提上來。我計劃是年后開店，所以這段時間那邊的動靜會有些大，安姐還得擔待一些。

    跟我還需要說這些？

    安若素嗔了他一眼，又笑了起來，正好，今天是圣誕節，你晚上跟張姐過來聚聚，我也撿便宜，騙你這個大廚一頓晚餐。

    季遐年沒推辭，可以，不過可能沒法弄什么大菜，我那邊的行李和家具都還沒弄好，沒有太多時間。

    安若素：家常菜就好，食材我這邊都是現成的。其實本來也不該麻煩你的，這不昨天小山他們過來了，我想著大家一起出去吃接風宴，還不如吃你做幾個家常菜呢。也讓小山他們嘗嘗什么叫好味道。

    季遐年莞爾，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我一定得用點功夫才行。你們是四個人嗎？還是更多？

    安若素：四個，我、白叔、小山和我侄子。不過我侄子出去轉悠了，晚上再介紹你們認識?？谖兜脑?，辛辣的少一些，量得弄大點，我那個侄子是個當兵的，剛退伍回來，胃口大，小山也正是能吃的時候，兩個小伙子可不能給他們餓著。

    季遐年了然，我明白了。那我這會就先回去了，家那邊忙完好爭取下午早點過來。

    安若素笑著應了，讓安若山去送季遐年。

    季遐年家這邊今天主要是添置家什，家具大多只需要搬進來，沒到中午就全部安置好了，麻煩的是電器安裝。

    因為季遐年訂了一套光伏太陽能發電系統，光伏組件的安裝需要一定的時間，還要進行測試。

    不到晚上怕是弄不完。

    好在有苗小草看家今天家具店不僅給她送了床，還有衣柜和一張小桌子。

    就為這個，苗小草今天都快長在她房間里了，別說讓她跟著去前山串門，就是讓她從房間里挪出門來都要喊三遍。

    張銀珠坐在車上還有些擔心，安裝工都是一群大男人，小草一個小姑娘留在家里，合不合適??？

    季遐年瞟了張銀珠一眼，你看見剛才她托安裝師傅上屋頂的時候，那幾個安裝技工的表情了嗎？

    張銀珠：

    季遐年：我覺得那四個技工現在的心情，應該比你忐忑的多。

    張銀珠：

    竟不知如何反駁。

    季遐年笑道：放心吧，而且我不是把手機留給她了嗎？真有事她會給你打電話的。

    張銀珠這才稍微安了點心，也對。

    冬天晝短，車到山腳已經是黃昏了，夕陽余暉灑在抱山湖面上，波光粼粼間碎了一湖霞光。

    張銀珠呆呆看了一會，忽然笑嘆了一聲，哎，真好看，以前住在這的時候從來沒覺得這湖好看過。兒子，現在我覺得你搬回來的決定是相當明智的了，連我這個本地人都稀罕，城里人一定也愿意看這風景。

    季遐年笑了笑，沒說話。

    車開上山，院子里已經點亮了燈，安若素裹著一件皮毛大氅在門口等著。

    哎，是素素??！

    車剛挺穩，張銀珠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車，高聲叫著素素跑了過去。

    季遐年無奈，只能自己提著張銀珠準備的伴手禮跟上去。

    那兩位永葆青春的姐妹已經抱在一起蹦起來了，牽著手進了屋，根本沒理會季遐年。

    季遐年也沒去湊熱鬧，把東西交給安若山后，就循著上午參觀的記憶去了廚房準備晚餐。

    廚房里已經有人在了。

    那是個高個男人，穿一件黑色高領的薄毛衣，正背對著季遐年在冰箱里翻東西。

    季遐年正想出聲招呼，男人已經拿好了東西關了冰箱門，轉身跟季遐年對上了面?？辞鍖Ψ降臉幼雍?，兩人都愣在了那里。

    接著男人笑了，大爺，好巧。

    正是昨天季遐年在巷道口撞上的那個人。

    季遐年：

    嘖。

    盡管季遐年并不為這種巧合感到驚喜，但男人卻似乎很開心。

    他對季遐年自我介紹，我叫遲晟。你就是小姨說的大廚吧，你叫什么名字？

    季遐年不是太想回答。

    哎。

    季遐年。

    季遐年說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露出營業式的微笑，我要準備晚餐了，遲先生能先出去嗎？

    遲晟挑高了一邊眉毛，那雙深邃的星眸仿佛洞悉了季遐年對他的抗拒，并且還覺得挺有意思。

    好。

    遲晟讓開冰箱前的位置，卻也沒走，就站在廚房門口問季遐年，季大爺，今晚咱吃什么呀？

    季遐年：

    油炸巨型熊孩子。

    季遐年當做沒聽到，打開冰箱看里面都有些什么食材，同時在腦海里排起了菜單。

    習慣使然，他一忙起來就沉浸了進去。

    等季遐年把飯菜做的七七八八后才回過神，往門口一看，遲晟已經不知道什么時候離開了。

    不過可能是不能想曹cao的緣故，他才看完門口沒兩分鐘，曹cao就揣著兜又進了廚房。

    好了沒??？季大爺。

    遲晟看上去有點蔫兒，看上去是餓了。

    季遐年木著臉，掀開蓋子看了看鍋里，一邊隨口答道：快了。

    鍋里的熱氣如云團撲騰而出，懶洋洋地在空中炸散開來，芬馥的香氣瞬間充斥了整個廚房的空間。

    遲晟的鼻翼動了動，散漫的眼里忽然浮上一抹驚艷的神采。

    喲，真香！

    遲晟直接湊到了季遐年的身后。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

    季遐年明明聽到那句真香是在門口發出來的，結果放下鍋蓋一轉身，整個人差點撞進遲晟的懷里。

    季遐年一驚，下意識后退，后背立刻感受到了砂鍋和灶火guntang的溫度。

    哎哎，小心。

    遲晟長手長腳，手臂肌rou像是石頭一樣硬，只是單手就把季遐年牢固擒在了原地，另一只手還有空拿起湯勺往鍋里撈了塊豬腳出來。

    這個動作讓他把季遐年整個都圈在了懷里。

    不過撈完豬腳后遲晟就立刻放開了季遐年，然后拿著湯勺退開兩步，低頭呼呼吹了兩口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一邊燙的直哈氣，一邊還抽空說話。

    呼，好吃！

    季遐年：

    季遐年的腦袋一時都是懵的，鼻尖還殘留著男人黑色毛衣里淡淡的洗滌劑味道，心臟因為剛才差點撞上火爐而殘有余悸。

    季遐年的胸膛起伏，咬緊了牙才咽下到嘴的臟話，看遲晟的眼神仿佛寫著你怎么還沒被社會毒打一行字。

    遲晟看懂了那眼神，他把湯勺放回灶臺后問季遐年，嬉皮笑臉地道歉，對不住，剛才真是意外。

    季遐年沒說話，拿起遲晟剛才用過的湯勺去洗。

    遲晟看他洗完湯勺后又去攪鍋里，挑了下眉他剛才可沒用嘴碰到那勺子吧。

    顯而易見，他被討厭了。

    遲晟不僅沒有不快，反而還笑了，他捏著那塊豬腳啃，一邊問道：季大爺，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喊你大爺??？那我換個稱呼？你比我大對吧，不然我叫你哥？

    季遐年當沒聽到。

    其實他也算不上討厭遲晟，只是個性使然，他天生和遲晟這種輕浮的人屬性相沖而已。

    遲晟卻不依不饒，豬腳也堵不上他的嘴，季哥？遐哥？年哥？誒，季哥聽著像雞哥，不要這個，后邊兩個你喜歡哪個??？

    季遐年：

    撤回前言，這人是挺討厭的。

    季遐年沒回頭，淡淡道：遲先生，你如果吃完了就請幫忙把碗筷拿出去，我把菜炒了就能開飯了。

    言下之意，閉嘴，滾。

    遲晟聽懂了，然后還樂了。

    好。那你都不喜歡的話，我就還是叫你大爺吧。

    季遐年：

    遲晟笑著去拿了碗筷，哼著歌走了。

    6、第六章

    這一頓圣誕接風宴不算隆重，但勉強能算賓主盡歡張銀珠跟安若素是盡了。

    并且兩人說好要在季遐年他們那邊山頂開條路，這樣她倆見面更方便。

    至于季遐年。

    如果沒有遲晟大爺長、大爺短的叫了一晚上的話，他或許能保持微笑。

    就連離開的時候，遲晟還搖著手對季遐年笑，季大爺，再來玩啊。

    季遐年：

    不來了，遲鶯鶯。

    季遐年看都沒看遲晟一眼，發動車子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等看不到他的車尾燈了，安若素才一巴掌拍在遲晟的胳膊上。

    你這一晚上干嘛呢？也是小年脾氣好，要換我早把飯碗扣你臉上了。

    遲晟就笑，沒干嘛，就是覺得這人挺有意思的。

    安若素瞇著眼警告道：你別去招惹他啊。小年跟你不是一路人，小心給他惹急了。

    遲晟依舊是不正經的笑，怎么會，他做飯這么好吃，我討好他還來不及呢。

    安若素翻了個白眼：少來，你這叫討好？反正你安分點。還有，你腿上嵌的鋼板和螺絲釘又不疼了是不是？才來兩天就滿鎮亂跑，回頭整發炎了你就給我滾回京市去。

    遲晟的眼里飛快閃過一絲落寞，左腿腳尖不自覺挪動了一寸。

    但也只有一寸。

    他很快又笑起來，知道了，我明天起就配合白叔治療。

    安若素這才滿意，領著人回了宅子。

    第二天清晨，季遐年送張銀珠跟苗小草到鎮上去買日用品，回來的時候在院子里看到了彭書記的車。

    彭書記帶了個人，張銀珠認得，是他們隊的老隊長。

    老隊長是個六十來歲的男人，也姓張。

    幾人寒暄了幾句，季遐年就把人請進了客廳。

    彭書記進屋看了一圈，驚訝地說道：你們這么快就把家具電器弄好了？我還說想問你們要不要幫忙呢。

    季遐年笑了笑，勞煩彭書記掛念。今天過來是為了租山的事嗎？

    對。

    彭書記取出個文件袋放在茶幾上，這是租山的合同，你們隊長也在這，你看看有什么不滿意的，直接當面談。

    張隊長笑呵呵地在一邊跟著點頭，對，別客氣。

    季遐年應了一聲，便拿著合同認真看起來。

    張銀珠泡了幾杯熱茶出來，苗小草也跟著端果盤。

    張隊長看到苗小草身上的新衣服，就問了幾句。得知苗小草現在還是被季遐年他們雇傭后，張隊長不由對張銀珠感嘆道：我替苗婆婆謝謝你們了，這丫頭，命苦呀。

    張銀珠笑著說沒什么，又聊起了村里的近況。

    另一邊，季遐年很快看完了合同。

    租金不貴，責任條款也很正規詳細。季遐年確認沒問題后就直接簽了10年的租約，當面把賬轉給了張隊長。

    張隊長的眼睛都笑彎了，彭書記也很高興，又問，剛才張姐說你們準備種田，那就是要開山吶，有施工隊嗎？

    季遐年知道這種鄉鎮往往有自己的建筑一條龍，便說。還沒有，正想請彭書記幫忙介紹呢。我打算在年前把這里規制好，開了年就能直接開門做生意。所以這段時間的工程量很大，希望彭書記能幫忙找找靠譜的、手腳麻利的團隊。

    彭書記一喜，沒問題。要論開山這種活，城里的工程隊還真不如我找的靠譜呢。那你是需要多少人的施工隊？有圖紙嗎？需要修建什么建筑嗎？

    季遐年想了下，今天我把圖紙弄出來給你，最好能在兩天內找齊人開工。

    彭書記點頭，可以，這時間人都回來了，只要有圖紙計劃，人手不是問題。你要是弄好了就給我打電話，我把包工頭帶過來跟你合計合計。哦對了，還有你之前讓我幫忙打聽的那個人。

    季遐年聞言抬頭，眼里隱含期待。

    一邊的張銀珠側頭看過來，有些疑惑。

    彭書記遺憾地說道：我跟鎮上和其他社區的人都問過了，都說沒見過這樣的一個人。不然你再說點其他的特征或者細節，我回頭再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