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情緒
兩人又聊了許久,直至清風來報,林澤才起身告辭。 此時早已落日時分,蕭青煙起身打算送一送他,然而礙于身份,林澤只讓她送至雅間門口。 面巾之下的蕭青煙臉色依舊,“既如此,那妾便不遠送了?!?/br> 言罷,她的視線瞥過不遠處的樓下,透過層層欄桿,她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蕭青煙冷瞥了一眼,隨后便轉身進了雅間。 廳堂之下,林璇正挽著李淮走了進來,她好不容易用了手段困住李淮,正趕上紅袖堂花魁娘子見客,如此大好機會,她自是要來瞧的! 她倒要讓李淮瞧瞧林墨的真實面目! 可是,她剛進來,便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樓上下來,那人一身黑衣,衣著很是低調樸素,但她依舊認出了他。 那是疼了她愛了她十幾年的阿耶,林澤! 他怎么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林璇顧不得離她而去的李淮,定定的站在那里,眼睜睜地看著林澤從樓上下來。 若是方才她看得沒錯,正是林墨那個賤人親自送他出來的! 這林墨!竟連自己的生身父親都要勾引!她這是瘋了嗎! 她此刻很想近前去揭開林墨的真實面目,可她不能! 林墨的名聲與她的名聲息息相關,此刻她一定不能輕舉妄動,若是動了,那她的名聲可就全都毀了! 眼看著林澤要下來了,林璇咬牙,轉身尋了個角落躲了起來。 她不能當眾揭穿林墨,更不能當眾揭穿林澤! 林澤是百官之首,身后有無數御史盯著,若是被人發現了,那她阿耶的官聲便要毀了! 林墨!當初你就該死! 李淮早已到了三樓,可三樓的雅間卻早已人去樓空,他正要去追,林璇不知何時跑了過來。 為了不讓李淮抓住林澤的把柄,她盡量拖住他,“王爺,妾聽聞紅袖堂里的糕點極為好吃,王爺與妾一道嘗嘗吧?” 李淮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正欲甩開她的手,可一想起她那里還有一樣他一直尋求的東西,便只好作罷。 他忍住暴動的青筋,緊咬著牙,強迫自己冷靜,“既然王妃喜歡吃,那便讓人買一些回去吧?!?/br> “妾也是頭一回來這里,王爺不如在這里陪陪妾可好?” 眼看著蕭青煙消失不見,李淮自然沒有太多的心思,可為了哄住她,他只好硬著頭皮帶著她去了二樓的雅間,為她點了一幾子點心。 這邊廂,蕭青煙早早換好裝,乘坐著馬車回了菡萏院。 院子里,良夕叉著腰正指揮者葉明為花圃里的花花草草澆水,一臉的不滿意。 “葉明!你到底會不會澆水??!這澆花又不是澆菜,你怎么竟往一處使???”良夕指著他的腦子,“這東西你到底有沒有??!” 蕭青煙正好看到這一幕,良夕頓時反應了過來,閉上了嘴。 而蕭青煙卻瞪了他一眼,狠狠道,“說的不錯!你就是沒腦子!” 說完她憤憤然轉身進了屋。 葉明撓了撓頭,他從未見過娘娘發這么大的火,良夕也從未見過自家娘子發過這么大的火。 于是她慌忙將跟在身后的羽香攔了下來。 羽香輕嘆一聲,也瞪了一眼葉明,道,“還不是因為男人!哼!” 良夕聽完,似懂非懂,但也跟著她瞪了一眼葉明,“定是你做了什么對不住娘子的事!你說說你!怎么就這么蠢笨呢?” 葉明撓了撓頭,尋思著他也沒做什么事啊…… 羽香去而復返,叫住葉明,“今晚,不,從今往后,你看好院子,連一只蚊子都不許放進來!” 葉明點點頭。 羽香補充,“特別是王爺與阮齊!” 葉明又點點頭,良夕一愣,“王爺回來了?” “唉?!庇鹣爿p嘆一聲,“回來是回來了,只是卻挽著王妃去了紅袖堂?!?/br> “什么?”良夕咬牙切齒,臉眼睛都氣紅了,“三娘竟將王爺截去了那種地方?” 羽香本想糾正她,但一想想她似乎說的也挺有理,便轉身進了屋。 蕭青煙正站在繡架旁,繡棚中的那只歸來的燕子還未繡完,她拿起剪刀本想毀了它,可一想到這是她辛辛苦苦繡的東西,于是她道,“將它扔了!” 羽香會意,將繡棚收了起來,又道,“娘子,方才回來的時候,婢子回頭看了一眼,王爺對娘子的關心,都滿滿寫在臉上呢?!?/br> “你若是還想為他說話,明日我將你送他那兒去?!?/br> “婢子不敢?!庇鹣愕椭^,“婢子這就去將繡架丟了?!?/br> 蕭青煙癱坐在胡床里,用手扶著額。 這莫名產生的情緒叫她莫名煩躁,明明她早就想好了,等替林墨報了仇,等將李俊拉下馬,她便要讓李淮休了她,她帶著林墨的身子去江南過日子。 可為何今日見到李淮挽著林璇,她便生氣了呢? 竟有一種明明只屬于自己的東西,卻被旁人帶走的心情。 她實在想不通! 夜幕降臨,她從胡床里爬了起來,又從衣袖里拿出一個酒壺。 那酒壺是她從紅袖堂里拿的,里頭裝的是莫娘子親釀的酒。 砰得一聲,濃郁的酒香從酒壺里散了開來,她仰頭喝了一口。 一股甜甜的辣辣的味道一下子沖進了喉嚨里,惹得她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嗆了起來。 辛辣刺激的感覺瞬間調動了她的味蕾,使她的大腦開始慢慢混沌了起來。 她不由得點頭稱贊了一句,好東西。 菡萏院外,此時正站著兩個人,李淮背著手,盯著一身黑衣,筆直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的阮齊。 阮齊被他看得心慌,連連道,“王爺,您這般瞧著我,門也不會自己開啊?!?/br> 李淮卻緊蹙眉頭,周圍一股子低壓圍繞,“你說,我要如何向她解釋?” 阮齊搖頭,“正所謂眼見為實,恐怕王爺這輩子都解釋不清?!?/br> 李淮正要邁出腳去推門,卻又由于慌亂而退了下來。 猶豫再三之后,他終于調轉了方向,往他自己的院子而去。 其實他心里也很清楚,此刻他是當真不知該如何解釋! 阮齊見他要回去,正要跟著,卻被他喝住,“你在這兒等著!” “屬下要伺候王爺啊?!?/br> 阮齊又要跟上來,又被李淮冷眼喝住,“還有阮慶呢!你就在這兒等著!有消息便去通知本王?!?/br> 說完,他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阮齊撓了撓頭,自家王爺這明明是被娘娘“捉|jian|在床”,竟還要裝出這副高冷樣子,娘娘會原諒他才怪呢! 李淮離開沒多久,菡萏院的門突然開了個小口子,從里頭走出一個小小身影。 阮齊眸光一頓,慌忙跑近前去,“羽香,你可出來了,娘娘誤會王爺了,你快去同娘娘解釋解釋!” 羽香點點頭,“我正是為此事而來?!?/br> 聽她的語氣,像是娘娘不打算原諒王爺了,他著急地直撓頭,“我也不知王妃為何會在王爺回京之路等著王爺,我更不知道王爺險些遇襲,竟是得了王妃的救援。我猜王爺是覺得其中有蹊蹺,這才對王妃那般言聽計從的?!?/br> 阮齊一激動,便將要說的沒說的全都說了出來。 羽香見他這般,先是愣了愣,隨后噗嗤一笑,“你放心吧!我家娘子生氣是好事?!?/br> “都誤會王爺了哪里是什么好事?”阮齊撓頭,“你快去同娘娘解釋清楚,我家王爺心里可只有娘娘一人!” “我知曉?!庇鹣愕?,“我且問你,我家娘子為何會生氣?” “自是在紅袖堂見到王妃挽著王爺?!比铨R強調道,“那只是誤會!” “我再問你,娘子為何會對一個誤會生氣?” 阮齊撓了撓頭,他哪里會知道這里頭的彎彎繞繞?他只知道墨妃娘娘誤會他家王爺了! 羽香道,“我家娘子之所以會生氣,是因為她心里有王爺,看到王爺同旁的女子在一起,她心里才會悶得慌,才會做一些連她自己都無法控制的事,比如生氣?!?/br> 她微微一笑,“你回去告訴王爺,讓王爺好好把握時機,再來同我家娘子解釋,如今娘子正在氣頭上,怕是聽不進任何解釋?!?/br> 說著,她正要回去,然而卻被阮齊一把拉住。 阮齊依舊不放心道,“當真?” “當真?!庇鹣愕?,“你信我!我家娘子的性子旁人不了解,我在她身邊這么些日子,自是了解的?!?/br> 阮齊又道,“萬一娘娘再也不理王爺了呢?” “放心吧!” 她轉過身,剛邁出半步,忽而又想起什么,于是從懷里掏出一個新的荷包往他懷里一丟。 “見你的荷包破了,就順便給你做了一個,若是不喜歡,丟了便是?!闭f著,不待他反應,她一溜煙鉆進門縫里,消失了。 阮齊抱著懷里的那只新荷包愣了半晌,最終小心翼翼如護著珠寶一般將其揣進了懷里。 院子里,良夕正拿著燈籠蹲坐在一株花旁,看著那株花的長勢。 聽那賣花兒的商客說,這株曇花近幾日便要開花了,于是她每日里只要入了夜,便出來這般候著。 葉明見她這般,便為她做了一些小馬扎。 良夕嫌棄地看了一眼那小馬扎,雖看上去不大好看,倒也還實用,便有些恨鐵不成鋼道,“我瞧你的腦子不是挺好使的嘛!怎么有些事怎么教都不會呢?” 葉明撓了撓頭,苦笑一聲,“或許只是沒有那個天分吧?!?/br> 良夕嘆了一聲,再拿了一個馬扎放在她旁邊,招呼他過來,“別站著了,同我一道坐下吧,我有預感,今夜這朵曇花一定會開!” 葉明將視線搭在面前那朵曇花的花苞上,又緩緩移到了身旁這個認真盯著花的小娘子身上,嘴角竟是微微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