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林珊
林柏是罪人,死時亦是罪名纏身,所以他不會有靈位,林府也不能給他設置靈堂,更可況再過半個月便是除夕,所以關于林柏的喪事低調的不能再低調了。 剛將林柏的靈柩送出去,整個東京城便陷入了除夕的喜悅氛圍里。 一年一度的除夕,除掉晦氣迎來新年。 家家戶戶都掛滿桃符寫滿祝福,整條街上遠遠近近的爆竹聲,預示著今年的除夕過得十分歡樂喜氣。 原本相府的除夕應該也是這般熱鬧的,因為明年相府就要添丁了,可誰想剛辦完喪事,相府又要為了履行百官之首的職責與立場,與罪人林柏劃清界限,裝得熱鬧非凡。 所以此時此刻的相府,人人臉上的笑容都很是別扭。 羽香給林墨換上了今年的新衣,她邊給她穿著邊道,“娘子,一會兒姑夫人也會入席,若是姑夫人言語有什么不好的,可千萬要忍著?!?/br> 她倒是不怕林墨壞事,只怕她體內的娘娘忍不了,那姑夫人嘴巴刻薄的很,再加上林墨是今年剛有資格入家宴,難免會被姑夫人數落幾句。 林墨乖巧地點點頭,“我知曉的?!?/br> 羽香淡淡點頭,又給她披上了一件大氅,“等娘子回來,今夜咱們一道守歲吧?!?/br> “好?!绷帜珰g喜地給了她一個笑容,往年也都是她與羽香、良夕還有阿娘一道守歲,如今阿娘雖然不在了,但菡萏院也多了一個人。 應該會與往年不同。 良夕在廚房給她們準備除夕夜的小食,羽香便引著林墨往主院而去。 相府的家宴都放在主演里,每個人都有一個坐席,因著林柏的事,林墨有預感,今夜的家宴會與上回中元節一般草草了事。 她同林璇等人一道入了席,因為王氏與慕容氏懷有身孕身子不適,所以雖有她們的座位,卻沒了她們的身影。 席間突然少了兩個人,乍一眼看著,倒是空了許多。 林墨只顧著自己低著頭跽坐在角落里,想著家宴結束,她便能回菡萏院同侍婢們一道守歲,心情也沒那么為難了。 余老夫人被一位妙齡美婦扶了進來,她的臉色很是蒼白,但衣裝卻依舊精神,想來她已經從林柏之死里擺脫了出來。 那妙齡美婦便是羽香口中所言的姑夫人,也是余老夫人的親生女兒,袁南的生母,林珊。 林珊算得上是東京城所有貴女里最識時務的一個,當年宣慶侯惹上了官司,為了明哲保身,林珊毅然決然地同他和離,因為有林澤做靠山,她和離地十分順利,并且還帶走了袁南以及大量的財產。 所以她雖然是和離回了娘家,可她卻不經常來娘家住,與宣慶侯和離之后,她便大量購入東京城的一些空置房,還為自己建了一座別苑,平日里過得倒是很是滋味。 試問哪個女子不想像她這般,有兒子,有自己的家產,有可靠的娘家,還沒有一大堆的婆媳腌臜事纏身? 所以她才會讓所有女人都艷羨。 也正因如此,她在人前再如何放肆不羈,也沒有人敢對她如何。 她入席之后,越過林璇看向林墨,嘖嘖了幾聲,“阿娘,咱們家的這個庶女可是一個比一個有出息了呢!” 余老夫人本就不喜歡庶女兩個字,聽她這么一說,視線穩穩地停在了林墨身上,但看她今日很是規矩,便只是冷哼一聲。 林珊并不想住口,繼續道,“咱們家的這幾個庶女啊,一個做了侯府的側夫人,一個得了皇后娘娘親賞的牛乳,當真是威風得不得了呢,阿娘,你說是不是?” 這話分明踩住了余老夫人的雷,她的神色瞬間沉了下來,“入席?!?/br> 林珊聞言入了席,那眉眼卻一直流連在林墨的身上,“墨兒,不如你同姑母說說,你到底是怎么勾引的遠明侯爺青睞,又是怎么勾引的燕王殿下每每為你解圍的呢?” 遠明侯爺因為一句流言對林墨感興趣的確是眾所周知的事,可燕王在眾目睽睽之下為她解圍,也不過是百花宴時。 林珊這般說,不過是想要刺一刺林墨,看看她到底還能不能在這家宴上待下去。 果然,林墨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很是局促。 許久沒說話的蕭青煙冷哼一聲,“這張嘴長著吃飯實在可惜了,一會兒把身子給我?!?/br> “阿因,你要作甚?” 蕭青煙眸光一暗,“沒什么,只是想活動活動筋骨?!?/br> 其實蕭青煙已經能夠自由控制林墨的身子了,她之所以要同她說一說,只是怕她醒來后有些事招架不住。 林墨似乎有些猜到了她要做的事,她想要反對,可一想起林珊的嘴臉和蕭青煙那說話算話的性子,便將到嘴的話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大約是因為林墨打不還手罵不還嘴,林珊說著說著也覺得沒什么意思了,便只好作罷。 這一場家宴,便就在這樣的氛圍中結束了。 今夜是除夕,晚上大家是不睡覺的,林墨起身打算回菡萏院,誰想剛邁出半步,卻被林珊叫住了。 “四娘,怎么這么早便走了?一點規矩都不懂?!?/br> 林墨長吁一口氣,隨后轉過身,目光犀利地看著款款而來的林珊,“姑夫人可有什么吩咐?” 林珊一愣,心想她竟這般無禮,但又想她終于沉不住氣了,于是更是欣喜,“除夕之夜都是一家人一道守歲的,你一個人離開算是什么事?” 一家人一道守歲?這花廳中如今也只剩下她們兩人,其余人都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哪里來的一家人一道守歲? 這林珊分明有旁的什么事。 她退了半步,同她行了一個禮,“姑夫人說得不錯,除夕夜應當一家人一道守歲,如今時候不早了,想必姑郎君在別苑等著夫人呢?!?/br> “好伶俐的舌頭?!睆膩矶际撬f得旁人啞口無言,她可還從來沒有受過這般的氣! 于是林珊又近前一步,居高臨下看著她,“更深露重,不如四娘陪我走走?” 她這是在耍什么花樣? “林墨”噗嗤一聲笑了,“小女一直深居淺出,這相府的路都認不全,怕是不能作陪,還請姑夫人恕罪?!?/br> “林墨,你不要不識好歹!”林珊怒道。 如今四下無人,“林墨”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微微近前,帶著一絲淺然的笑意,“哦?一個被休的棄婦、豢養過無數面首的寡婦,要同我說不識好歹嗎?” 林珊渾身一震,“你!你!” “我什么?”蕭青煙才不想裝林墨那個樣子,“我是怎么知道的?呵~” 她轉過身,丟下一句,“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br> “你給我站??!”林珊追了過來,誰想她平日里便是嬌生慣養的,哪里比得上蕭青煙這個三不五時就運動的少女。 一晃眼,她便已經跟不上蕭青煙的腳步了。 蕭青煙疾步回了菡萏院,林珊出言不遜,她本想讓羅叔來教訓教訓她,可一想起羅叔已經死在蕭子林手中,她的心突然緊繃了起來。 她一定要讓蕭子林付出代價! 林珊終于追了上來,蕭青煙卻已經坐在廊下等候多時,她微微抬眉,見林珊滿臉汗水地走近前來,微微一笑,“姑夫人可要來杯茶?” 林珊一把將她手里的茶打翻,“林墨,你什么意思?” 蕭青煙聳聳肩,“沒別的什么意思,既然姑夫人有話同我說,不如就坐下來慢慢談?!?/br> 林珊眸光一頓,憤怒也隨之消退了一些,她冷哼一聲,“你倒是挺有本事??!” “姑夫人過獎了?!笔捛酂煵[了瞇眼,“我不僅知道姑夫人的那些事,我還知道袁南如今也是朝不保夕?!?/br> 林珊如此高傲的性子,沒多少人會同她真正地結交,所以她若真的遇上了什么事,必定求助無門。 前些日子因著林柏的事,林府的恩寵大打折扣,她更不能在此時尋求幫助,思來想去,也只有林墨這個與未來太子妃交好的庶女,才能幫到她。 林珊沒想到林墨這個深居淺出的庶女竟什么都知道,又篤定了她做這個選擇的正確性。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我便不再兜圈子?!绷稚旱?,“說吧,你要如何幫我們?!?/br> 蕭青煙噗嗤一聲笑了,仿佛是聽到了這世間最好笑的笑話,這林珊也太將自己當回事了。 林珊蹙眉,總覺得這個庶女與方才席位上的那個很不一樣,但她卻說不出哪里不一樣。 羽香給她重新沏了杯茶,茶香四溢,她默默的握著茶盞,嘴角淺淺上揚,“姑夫人,求人辦事,也要拿出求人辦事的態度才是?!?/br> “林墨!你莫要欺人太甚!” 蕭青煙輕輕抿了一口清茶,眸光微微抬起,“既然如此,那小女無能為力?!?/br> 心思在腹中千回百轉,林珊突然發現這個庶女其實與傳聞中所言很是不同,當日袁南說那些事是林墨做的時候她還不信。 如今看來,將袁南拖去平康坊,又陷害袁南與侍婢有染的人,恐怕就是她! 怪就怪林柏那個不得好死的畜生!怎么就與赤陽侯扯上了關系!還連帶著袁南也染上了那個阿芙蓉! 她原以為那東西不過是五石散,過段時間不去碰便會沒事的,可誰想她才半日不讓袁南碰那東西,袁南就跟發了瘋一般,到處咬人! 她就這么一個寶貝兒子!竟就這樣被毀了! 如今皇帝下令滿城搜捕與阿芙蓉有關的一切人,遲早會搜到她的別苑,如此私密的事,她又豈能求助旁人? 思來想去,也只有林墨了。 林珊暗自咬牙,“你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