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陽侯爺
正如林墨提出賑災四策的消息一樣,林柏在赤陽侯別苑聚眾吸食阿芙蓉的消息亦是不脛而走,更有意思的是,有人還看見,自林柏被抬出吃養活別苑后,相繼又抬出來男男女女好些人。 男子們自然都是東京城能叫得上名的貴郎君,而抬出來的女子幾乎奄奄一息,有的四肢都已經僵硬了。 她們大多數穿地很少,有的幾乎不穿,并不像是貴家娘子,更像是出自平康坊、秦樓、窯子等地的女子。 這般勁爆的消息完全蓋住了之前的所有消息,矛頭又指回了林柏、赤陽侯等人,然而此時,林澤卻要領兵去往西南。 原以為只是狎妓罷了,這消息過幾日便會被另外一些消息所覆蓋,可沒想到,林柏被尋回的第二日,京兆府便抬回了十九具少女的尸首。 這些少女都出自赤陽侯別苑,眾人都以為她們是煙花之地的小娘子,所以剛開始不以為意,可后來京兆府收到了數十起尋女的報案,京兆府尹這才抱著試一試的心思,讓那個那些家屬去認一認,誰想這么一認便認出了二十人。 其中一名少女處于昏迷的狀態,而其他十九具卻早已經死透了。 無奈,京兆府尹只能命人將那十九具尸首抬回京兆府再做打算。 王氏再一次跪倒在地,求林澤救救林柏,然而林澤正在忙于領兵事宜,實在無暇分身。 “郎君!妾只有這么一個兒子??!還望郎君疼疼他……”王氏抱著他的腿,“若此事鬧大,大郎就真的沒命了!阿郎!妾求阿郎救救他!” 林澤實在忍不住,狠狠將她一甩,她整個人竟被他甩飛離了好遠,她滿臉淚痕,絲毫看不出平日里的端莊模樣,見林澤要走,她不顧渾身鈍痛再次膝行近前,“阿郎!” “閉嘴!”林澤破口大罵,“王氏!這就是你養的好兒子!賑災四策惹下的禍事本相還能親自去擺平,如今可是十九條人命!你可知殺人償命?” 若此事并未鬧得如此沸沸揚揚,他說不定能擺平,可如今鬧得幾乎整個于良國都知曉他林相的兒子聚眾吸食阿芙蓉,還草菅人命,這讓他該如何收場? “可大郎的命也是命??!”王氏哭得撕心裂肺,“郎君!大郎可是你唯一的嫡子??!” “不就是一些賤人家的女兒!給些銀兩田地打發了便是!”不知何時,門口傳來了余老夫人蒼老又因憤怒略帶沙啞的聲音。 林澤擰了擰眉頭,王氏見余老夫人來了,哭得更是委屈,“母親,你快救救大郎吧!” 余老夫人在主座上坐定,眼中雖有疼惜之意,但一想起此事,她更多的是憤怒,“澤兒,你再想想法子!” 妻兒如此逼他也就罷了,沒成想自己的母親也會這般逼他!林柏一事他若是能救他自當會救,可如今他實在想不出任何法子。 他不由覺得心寒,“母親,此事早已無法挽回!” “阿郎,他是你的嫡子??!”王氏哭道。 王氏的哭鬧惹得她腦仁疼,余老夫人眉頭微蹙,“兒媳,你先出去?!?/br> 王氏還未來得及辯駁,便有嬤嬤近前將她連拖帶拽地拉走了。 世界一下子清明了不少,余老夫人這才道,“大郎,柏兒的事需要多少銀兩?我給?!?/br> “母親,此事并非用錢就能解決?!绷譂蓢@了口氣,“赤陽侯手握重兵,陛下早已有收權之意,只是一直在等一個時機,如今這十幾條人命和滿京都的憤怒,便是這個時機!” 余老夫人猛地拍桌,“那也不能拿我孫兒的命來收!” “你安心去西南,此事你別管了?!庇嗬戏蛉嘶砣黄鹕?,“那是赤陽侯造的孽,與我孫兒何干?我倒要看看誰敢拿走我孫兒的命!” “母親!”林澤攔住她,“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救我孫兒!當爹的又不肯救,自當我豁出這老臉來救!”余老夫人道,“我就這么一個孫兒!自不能叫他白白死了!” 林澤依舊攔著她,不讓她走,“母親,你想讓整個林府都給林柏那個畜生陪葬嗎?” 余老夫人頓住了,她微微抬眸,渾濁的目光變得清冷,“大郎,你什么意思?” “實不相瞞,我早已將那畜生送去廷尉府了?!绷譂傻?。 “混賬!”余老夫人氣急,直接甩了他一巴掌,啪地一聲,震驚了屋子里的所有人,就連門外的人也驚得不敢動彈。 余老夫人道,“那是你的后!” 林澤捂住火辣辣的臉頰,心臟處亦是微微傳來寒涼,他冷笑一聲,“敢問母親,我二弟和三弟可是你的后?” “那能一樣嗎?!”余老夫人怒氣更甚,“你兩個雜種又不是我生的!柏兒可是你的親骨rou!” 林澤依舊淡淡的,“宏兒也是我的親骨rou,而且比那畜生更懂事更有出息,母親難道忘了么?” 余老夫人不可思議地看著林澤,眉眼中的怒氣更甚,“一個賤婢生的雜種,豈配稱得上‘親骨rou’這三個字?大郎!你糊涂!” “母親年老體邁,確實有些糊涂了?!绷譂傻?,“是母親說的,兒子罷了,若是沒用丟了便是,可以再生一個?!?/br> 正因為這句話,自小同他一塊兒長大的兩個弟弟,被余老夫人丟去了戰場,再也沒回來。 這兩個弟弟是父親的妾室所生,自生下之后他們的阿娘便得了女人病去世了,他身為長兄自然會多照顧他們一些,久而久之,三兄弟便結了深厚的情誼,他們甚至還相約一塊兒定親。 只是沒想到,兩個弟弟身子一日比一日差,二弟竟還有咳血的癥狀,他焦心不已,四處為他們尋醫生,最終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他們是中了毒,而下毒之人正是眼前這個年邁的婦人,她說,沒有用的庶子就不配存活在這世上,于是在林澤不知的情況下,將他們送去了戰場。 直至一個月后聽到了他們的死訊,林澤才知曉此事。 可嘆當時他已經入朝為官,身但重任,若非如此,他大約會親上戰場將他們的骸骨尋回。 然而,在林府的族譜里,他們根本沒有名字,甚至連半句描述的沒有,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余老夫人做的,她的眼中,只有名正言順的嫡。 直至如今,這世上除了他還記得他那兩個弟弟的名字,這世間怕是已經無人記得了。 余老夫人瞇了瞇眼,“大郎,你是準備放棄柏兒了嗎?” 林澤冷冷道,“沒用的廢物,留著作甚?” 余老夫人半晌沒說話,最后點了點頭,“很好!” 她正要離開,走到門口時,她那蒼老的身形突然頓住,沙啞的聲音再起,“此事沒有半年解決不了,我已經著人將那個昏迷不醒的小娘子看起來了,這半年里,王氏若是懷不上小郎,我便鬧到御前!” “我老婆子身子半截兒已經入土,瘋起來可沒數!”余老夫人瞪了她兒子一眼,轉身便離開了。 林澤暗自咬牙,他見過自己母親瘋起來是什么樣,當年父親唯一的妾室死了之后,父親正欲再納,誰想她竟瘋的父親看中哪家的娘子她就害哪家娘子。 污了清白、當眾出丑、私奔、墜崖……什么事她都干得出來。 若是余氏做出的事太過分,那他的政途就到頭了。 侍衛清風前來復命,“郎君,那昏迷的小娘子被人掉了包,真的那個不知去哪兒了,奴要派人再查嗎?” “不必了?!绷譂梢а?,“吩咐下去,五日后出發?!?/br> 只能說李俊等這個時機已經很久了,這個案子涉及侯爵功勛,京兆府管不著,于是只第二日,赤陽侯便被帶進了廷尉府,只是被帶進去時,他的神志依舊不清楚。 連帶著與赤陽侯一道的那些紈绔子弟,一個也都沒落下,有幾位本還想存著僥幸的心里,想要探探林澤的口風,若是林澤能想法子救自己的兒子,那么他們的兒子自然也有希望。 誰想林澤竟主動將兒子送去廷尉,他們便也只好一邊罵罵咧咧舍不得一邊無奈地配合。 此案不過三日,便已經審出了結果,此事以赤陽侯為主其他紈绔為輔,聚眾吸食違禁之物,殘害無辜百姓,不知悔改,刑兩個月,于十一月底問斬。 聽到這個消息,林府中人皆震驚,沒想到陛下竟這般鐵石心腸不念舊情,如此狠心要斬了股肱之臣的孩子! 而得知消息的王氏更是在床榻之上暈了過去。 這幾日相爺瘋了一般,除了處理要務準備出發的事宜,其余時間里都宿在她的留香院,就連慕容氏身子不適頻頻叫醫生他都沒去看一眼。 王氏從未見過這般瘋狂的相爺,恐怕他也是為了不能救林柏而感到憤怒吧,思及此,王氏原本怨恨他的心突然軟了下來。 五日后,林澤出發去西南,因是時間緊迫,他一路快馬出城,也不過半日便已經出城百里。 因著林柏的緣故,整個林府幾乎死氣沉沉,林璇原本幾次三番想要找她的麻煩,可惜每一回她打不過也罵不過,來時氣勢洶洶,去時愈發氣勢洶洶。 然而今日,林墨卻沒等到林璇的上門麻煩。 羽香說,宮里出事了。 林府出了這樣的事,林妃又豈能坐得???她與林府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如今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她自然要為林柏求情。 只是不巧,她的胎象一向不穩,竟是在求情的途中突然腹痛難忍,果不其然,她腹中的孩兒早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