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門教訓
一夜幾乎未眠,林墨將繡好的繡帕好好收好,高高興興地準備小憩一會兒,天便亮了,她豁然起身,準備洗漱起床,誰想良夕一臉高興的跑了進來。 “娘子,昨日府里發生了一件大事,大郎和姑郎君因為沒有付銀兩被平康坊的柳娘子扒了衣裳,險些游街?!?/br> 羽香正在伺候林墨洗漱,聽到這話,嘴角微微上揚,“是他們活該,誰讓他們平日里總是欺負旁人!” 良夕將早膳擺好,又道,“大郎和姑郎君也就罷了,至多也就是賠些名聲,聽聞護國公家那郎君已經入學太學,此事一出,怕是太學是進不了了?!?/br> 太學是于良國最高學府,每一個讀書人都向往的學府,高明德好不容易進入太學,如今竟因為這么一樁丑聞生生毀了前途,實在不由叫人惋惜和同情。 蕭青煙問道,“你不會是在同情他吧?” 林墨暗自抿了抿唇,不語。 蕭青煙又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如今整個東京城都知曉他們三個昨日的所作所為,已經來不及了,你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br> “我自己?”林墨不解。 蕭青煙道,“傳言遍布京都,林柏那東西定會扭曲事實在王氏與林澤面前告你一狀,看看天色,林澤怕是又要來了?!?/br> 林墨的手一頓,身子也跟著顫抖了一下,一想起那日林澤的怒火,她的腦袋上不由得頻頻冒出冷汗,就連神色都變了。 羽香在給她擦手,“娘子,你的手怎么這么涼?” 眼淚已經在林墨的眼眶里打轉,她很想說她害怕,但如今又不能說,怕說了她們會跟著她一起害怕,于是她只是忍著淚水搖了搖頭。 果不其然,她剛洗漱好,菡萏院的院子里便熱鬧了起來,她以為是林澤來了,雙腿竟是一軟,然則卻聽一陣尖銳的女聲傳來,“林墨,你給我出來!” 這聲音她沒聽過。 又聽另一人道,“四娘可起身了?” 這是三娘的聲音。 蕭青煙冷哼一聲,“無利不起早,她們來定沒什么好事?!?/br> 林墨哭著道,“阿因,我該怎么辦?” “自然是出去,正面迎擊!” “可是……”林墨雙腿發軟,一動都不敢動,“可是,我害怕?!?/br> 蕭青煙明白她會害怕,但若是眼前這兩個小娘子都不敢面對,今后她還能面對什么?她深呼吸一口氣,準備哄她,“這里是相府,她們不會對你怎么樣,況且,你又不曾做什么事?又何須怕她們?” 蕭青煙有的是時間可以哄她,然門外的兩人卻沒時間哄,見她遲遲不肯出去,林璇便要帶著高曉慧進來了。 林墨腿一軟,竟更加害怕了。 “林墨,走出去!”蕭青煙道。 一想到一會兒林澤也要來,林墨慌張地心跳直顫,雙腿根本無法正常行走,她實在太害怕了。 蕭青煙氣急,“讓我附身!” 林墨哭著道,“我不會……” 蕭青煙道,“上回百花宴,你是如何做的,如今便如何做!” “我……不知道……”她猛地搖頭,百花宴上被圍觀的恥辱,她這輩子都不想回想起來,她邊哭邊道,“阿因,我害怕?!?/br> 而此時,林璇已經帶著高曉慧走到她房門前。 房門一黑,林璇高傲地帶著高曉慧走了進來,林墨微微抬頭,還沒說什么,突然啪地一聲,她頓感自己的左臉火辣辣地疼。 高曉慧舉起手再次打了下來,口中狠狠道,“原來就是你這個賤婢!” 林墨一臉茫然,卻聽林璇道,“四娘,我勸你還是老實交代,到底對大郎和高郎君做了什么事!你若是交代了,我還能在阿耶面前替你求求情,若是不老實,今日就休怪阿姊教訓你了!” 臉上火辣辣的疼讓她的淚水嘩啦啦地流,她那雙我見猶憐的鹿眼茫然地看著她們,她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說,兩人來勢洶洶,她好想馬上躲起來。 看到她這雙惹人憐愛的眼睛,林璇恨不得將其挖出來!可一想到今日她是陪著高曉慧過來的,要保持嫡女的風范,便咬牙忍住了。 “快說!”高曉慧還要再打,“平康坊的事是不是你這個不要臉的賤婢搞的鬼?” 林墨鼓起勇氣微微搖頭,又聽啪地一聲,林墨那張白凈透亮的左臉竟是腫了一大塊。 蕭青煙氣急,道,“林墨,躲起來,讓我控制身體!” 大約是害怕導致她的靈魂開始恐懼,聽到蕭青煙這般一說,她本能地將自己藏了起來,只這一個空檔,蕭青煙稍稍一凝神,便占據了她的身子。 蕭青煙哭著林墨的那張臉,眼神中卻已經不是害怕與恐懼,而是些許的堅定與質疑,她看向林璇,用林墨那柔弱無骨的聲音問道,“三娘,你們到底在說什么?” 林璇詫異,平日里林墨都是任打任罵的,如今竟敢回嘴了!看來平日里的那一副乖順樣子的確是裝出來的!她也不同她廢話,只道,“四娘,我問你平康坊一事,可是你做的?” 蕭青煙故作柔弱地搖頭,“平康坊發生了何事?” “還在裝!”高曉慧又要打她,而這一回,蕭青煙卻巧妙的避開了。 高曉慧見她避開,手中的力道卻是已經收不住,竟是直接打在了蕭青煙身后的那張幾子上,由于實在太用力,蕭青煙仿佛聽見了她的手骨裂的聲音。 高曉慧氣急敗壞,要拿起幾子上茶具往蕭青煙臉上招呼,誰想蕭青煙卻已經起身躲在了林璇的身后,她哭著拉著林璇的衣袖,輕巧可憐地說道,“無論如何,墨兒終歸是相府的娘子,今日若是三娘打罵我也就罷了,為何高娘子你也要打我?我到底做錯了何事?” 高曉慧要拉開林璇再打蕭青煙,林墨這副身子雖然虛弱,好在蕭青煙意志力還算堅定,拖著她的身子靈活地避開了。 “三娘!你給我讓開!我今日定要好好教訓這個賤婢!”高曉慧氣急,一把將林璇拉開,由于力氣太大,險些將林璇的衣裳扯壞了。 林璇也不知情況會發展成這樣,她原本是想要領著高曉慧來教訓教訓林墨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庶女的,誰想竟被兩人相互拉扯,這讓她不知該如何開口。 蕭青煙又哭著躲在林璇的身后,仿佛是在乞求林璇的庇護,“高娘子,你教訓墨兒,可是因為墨兒只是相府的庶女?輪品級,相府遠在護國公府之上,高娘子站在什么立場教訓墨兒?” “立場?呵!你配問嗎?”高曉慧拿著茶具指著蕭青煙的面門扔了過去,“你這個有爹生沒娘教的腌臜東西,我自是替你爹教訓!” 哐當一聲響,被扔出去的茶具應聲碎了一地,正與此時的砸門聲一道讓屋子里的人心中一驚。 幾人往門口一望,卻見一個身著深碧色袍服的男子正負手站在那處,眼神犀利地看著屋子里的人。 好半晌,那男子道,“我堂堂相府娘子竟然還需要一個護國公府娘子來管教?本相倒是要好好問一問護國公?!?/br> 高曉慧心中一涼,慌忙跪倒在地,“相爺恕罪,實在是四娘太過無禮了,小女忍無可忍才……” 林澤負手而立,整個人散發著一股上位者的威逼氣場,他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高曉慧,又看了一眼縮在角落的林墨,冷冷道,“不曾通報進我相府后院府宅,還私自教訓我相府娘子,到底是誰無禮?” 高曉慧被他說得啞口無言,但她還想再試一試,便哭著道,“還請姨夫為我兄長做主!” 林澤瞇了瞇眼,聲音更冷了,“護國公郎君公然狎妓,竟要本相做主?高娘子,你方才不是還要替本相教訓相府娘子嗎?怎么不自己替你兄長做這個主?” 雖說林澤這幾句聽起來輕飄飄的,但在高曉慧看來這是在恐嚇,高曉慧此生還是頭一回感到恐懼,一種被獅子盯上插翅難逃的恐懼。 冷汗從額間直直地落了下來,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竟是僵住了。 “阿耶,你怎么過來了?”林璇見氣氛凝固,便來打圓場,“孩兒與曉慧不過是來問四娘一些事罷了,誰想四娘緘口不言,還言語之間惹怒曉慧,曉慧才會口不擇言的,還請阿耶息怒?!?/br> 林澤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兒,也不忍心再生氣,便道,“只是路過菡萏院,見這邊吵鬧,才過來瞧瞧?!彼沉艘谎鄣厣瞎蛑母邥曰?,“我相府娘子再無禮,自有相府中人教訓,璇兒,以后可莫要在旁人面前丟了我相府顏面?!?/br> “孩兒知道了?!绷骤?。 林璇見林澤不再有責罰的意思,便近前拉起高曉慧,匆匆告辭。 此時,屋子里,便只剩下林澤與蕭青煙兩人。 蕭青煙裝作林墨那柔弱的模樣縮在角落里,而林澤卻是帶著審視上下打量著她,方才那番話,可不是她能說的出口的! 這個女兒他再了解不過了,遇事畏畏縮縮,唯唯諾諾,這樣沒氣性的小娘子,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就連做個棋子都不配。 如今她名聲大噪,東京城求親者日益增多,要是她有三娘半點聰慧,他也不至于將她送去哪里都心里憋得慌。 至于林柏說的那些事,他倒是不認為與林墨有關,她雖然古怪,但還沒那個膽子,此事怕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他打量了許久后,便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