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
他的話像重錘狠狠擊打著他的心臟,嗓子眼里血氣彌漫,緊繃窒息的心臟仿佛在一瞬間碎裂,胃里翻江倒海嘔吐的欲望愈發強烈。 他最后看了唐郁一眼,穩步出門。 一出門就像變了個人,細密的冷汗不斷滲出,五臟六腑都被擰得出血下墜,他扶了下墻,便又收回手。一直忍到衛生間剛一彎腰,混著血跡的穢物就從嗓子眼涌出,黑紅的血塊刺眼。 裴臨鈞一直吐到虛脫,才背靠著門閉上眼睛放緩呼吸。 他用力掐著生疼的胃,腦海中不停響起唐郁的話,唐郁的神情。 讓他開始恐慌的是,他的唐郁眼里沒有愛了。 他長大了許多,學得更加聰明,變得更加漂亮,唯獨少了對他的愛意,一點都看不見了。 晚上。 方煜和裴臨鈞約在酒吧見面,方煜看著唐郁之前的合同,頻頻皺眉。 這完全就是霸王條款,這種工作室都是靠吸血存活的,在這里不會有前途。 近五百萬的粉絲這么點播放量,這要是換個公司早就火了,他這是被騙了。 裴臨鈞眉眼深沉地灌了一杯酒,喉結滾動,聲音沙啞低沉,你去和他說。 方煜眼神變了變,跟他碰了個杯,什么時候約出來見個面吧,都挺想他的。 裴臨鈞又灌了一大口酒,你約,不用叫我。 看到他該吃不下飯了。 不順利嗎?他不愿意和好?也正常吧,畢竟都這么久了,總要慢慢來的。方煜拍拍他的肩膀,人活著比什么都強。 裴臨鈞神情麻木,只能通過喝酒來麻痹自己的神經。 胃出血是不能再喝酒了,可他今天太想睡一覺了。 唐唐,我回來了。裴臨鈞回到了冰冷的家,當然還是得不到回應的。 目光轉向廚房,從前唐郁就是站在那兒系著圍裙做飯,他可以從背后輕易抱住這個omega,細吻他的耳朵,看他怕癢的躲開。 從前唐郁在的時候,家里亮著暖色燈光,omega會小跑著出來迎接他,帶著鼻音的聲音乖甜,叔叔,你回來了。 唐郁還喜歡坐在茶幾和沙發中間的地毯上,小小一只抱著膝蓋,看電視看得入神了,圓亮的黑眸一眨不眨。 裴臨鈞醉意上頭,扶著墻踉蹌地出了陽臺,蹲在外面看紙箱子。 之前唐郁不敢在床上睡覺,就是窩在這里面睡覺,為什么總覺得自己是小狗。 因為沒人要他? 裴臨鈞臉上有些濕,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扭身坐進開口朝外的箱子里,腿沒辦法彎曲,只能伸直搭在箱子外面,西服褲蹭著地面,沾滿塵土。 他靠在箱子的角落,酒精分明麻木了他的痛覺,可只要一想到唐郁就又會痛不欲生。 狼狽不堪的alpha凝視著不遠處,企圖在腦海中繪出心愛的omega。 他愛唐郁,和對方遇的感情不同。 他從見唐郁的第一眼就覺得他特殊,可細想之下卻沒有原因。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但他沒有把唐郁當成別人,他一直很清楚唐郁就是唐郁。 方煜在一周后才約到唐郁,三年沒見,唐郁變了很多,變得更加奪目了。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這些年過得還好嗎?方煜笑著打招呼。 唐郁有些不自在,還是規矩地坐好,低頭小聲說:如果是想說裴臨鈞的事,那就算了。 方煜笑著把果汁推給他,就不能是和我聊聊天? 可、可以。唐郁點點頭,聲音還是乖乖的,他不討厭方煜的。 其實今天是想說你工作的事情,合同已經簽了,你已經離開那間工作室了,可如果你真的很想回去,可以再簽回去。 那我簽回去。唐郁沒猶豫地說。 但是從長遠考慮,那里真的不適合你,不合理的分成的制度,不合理的曝光,越來越奇怪的平臺風格,真的適合你嗎。 唐郁皺眉,可無論怎么說,他都不愿意和裴臨鈞有糾葛。 方煜繼續說:裴氏在傳媒這方面的,其實都是包給我們經紀公司做的,我們合作很深,所以你也可以當做是我簽了你。 你的人氣和工資也會翻倍,那個魚塘對你來說太小了。方煜湊近一些,笑著說,別忘了你可是我當初看好的藝人,不要埋沒自己。 方煜哥哥。唐郁雙手捧著果汁,垂眸低低地說話。 十分鐘后,店里只剩方煜在了。 他喝完杯里的咖啡,屈指敲著桌面,看著他們背后那桌客人起身,是裴臨鈞。 裴臨鈞坐在唐郁剛才坐過的位置,黑眸沉斂沒有情緒。 方煜無奈地說:你也看到了,我說也沒用。 裴臨鈞沒有說話,透過玻璃看向馬路,目光追隨著那個身影直到看不見。 剛才唐郁最后的回答依舊是,不換公司。 他的唐唐長大了,能自己拿主意了,還這么堅定,真厲害。 給他轉回去吧。裴臨鈞說。 他不能再用以前的辦法對唐郁了,他說的沒錯,曾經那個可以輕易哄騙的小傻子不見了。 不能再自以為是地替他做主了。 江亦言聽完唐郁的話,兩眼一翻差點暈過去,但好在理智尚存,艱難地點頭,對!不蒸饅頭爭口氣,咱就是不去! 唐郁抿了抿下唇,小貓一樣抱著腿,縮在沙發和茶幾中間,我不需要他幫我,我自己可以。 對,唐寶就是最棒的!江亦言給他開了一瓶可樂,干! 干。唐郁灌了一大口,碳酸在嘴里爆炸,讓他微微瞇眼才順利咽下去,然后吐了吐舌頭。 過了一會兒唐郁從口袋里翻出一張廣告紙,江亦言你看這個,吳導的戲有試鏡。 上面只寫了招募特型群眾演員,但配角肯定也是招的。 我還是想進娛樂圈拍電影。唐郁說,那才能掙到更多的錢。 他需要錢,需要很多錢。 第47章 生病發燒 周一,唐郁沒有直播也沒有其他工作,起了個大早,背著鼓鼓嚢嚢的雙肩包出門。 初夏的早晨已經有點熱了,唐郁在路邊解鎖一輛小黃車,熟門熟路地騎行上路。 清風吹動他的發絲,清瘦的身型撐不起衣服,白T灌了簌簌作響,灌滿了風。 從他有了正常人的認知到現在已經兩年了,他有時候想到過去的自己也會覺得離譜。 他真的不把自己當人看。 在他的腦子里只有兩件事,唐郁做錯了和唐郁做得不好。 過去那些黑暗和打罵侮辱,也會讓他下意識放低自己,討好別人。 這些經久不變的想法會成為種子在心里生根發芽,至死都無法除根。 他不想讓別人也這樣。 兩個小時的車程,唐郁到地方的時候呼吸微喘,額間掛著晶瑩的汗珠。 是糖果哥哥! 眭,糖果哥哥來了,好想你??! 糖果哥哥是天使吧,好帥的! 唐郁拎著雙肩包被一群小孩子圍住轉圈,他笑瞇瞇地抱起一個最小的孩子,眉眼彎圓明朗,唇邊的梨渦很甜,陽光灑在他身上整個人白到發光。 想我了嗎? 想!整整齊齊,搖晃腦袋。 唐郁在十幾個孩子的簇擁下進了教室,把背包里的東西一個一個分好。 小橘子的橘子手表。他把橘子手表戴在一個小女孩手腕上,今天好可愛。 小橘子很害羞,但還是能看到溢出眼神的開心。 小卓皓的翼龍,你跟哥哥講過,你喜歡紅色的翼龍。 若若的草莓夾子...... 十六個孩子,唐郁一個一個地叫著他們的名字,送出他們心儀許久的禮物。 這些孩子看起來是正常的,可他們腺體發育受損,智力已經損傷,可能一輩子就這樣了,還會伴隨著很多腺體損傷引起的疾病。 也只有你喜歡叫他們的外號了,每次都要一個一個地發禮物。講臺上坐著一位年過半百的阿姨。 唐郁笑著坐在她身邊,因為我太清楚有一個特殊的小名是件多幸福的事情。您最近還好嗎? 遙榕是這個收容所的院長,她是個beta,感受不到信息素,卻總能體會到這些孩子的痛楚,分外心疼孩子們。 挺好的,辛虧有你們幾個好心人幫助,不然真的撐不下去。 mama,糖果哥哥送我的發夾好漂亮,我送你一個。若若小跑著過來,把一枚粉白色的草莓夾別在遙榕頭發上。 遙榕笑容慈祥溫柔,謝謝寶貝,mama很喜歡。 唐郁側著頭看著她的笑容有些失神,嘴角不自覺地跟著笑起來。 這里所有孩子都叫遙榕mama,遙院長會在見到他們的第一面起就告訴他們。 寶貝不是被丟掉的,是為了來到mama身邊。 唐郁眼眶濕潤,揉著若若的腦袋,這些孩子都是幸福的。 唐郁一來收容院就是大家加餐的好時光,做了兩大鍋菜把小孩子們喂飽,哄睡。 在日頭正好的時候和遙榕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秋千在一棵大榕樹下面,愜意舒適。 他每次過來這里都會多坐一會兒才走,他喜歡和小孩子們待在一起,也喜歡和遙榕待在一起。 唐郁磨著鞋底輕蕩秋千,安靜的午后有蟬鳴和他磨鞋底的聲音。 遙榕微笑地看著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鯨魚掛件,藍色胖乎乎的還有一雙可愛的圓眼睛,只有食指蓋這么大,材質通透在陽光下會發光,上面拴著一根細繩。 送給唐唐的,有新工作了,拍的照片很好看。遙榕笑著夸獎。 唐郁愣了一下,腳底撐著地面秋千倏地停下來,他抿了下唇接過小鯨魚掛件,黑亮的眼眸彎起,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遙榕笑容和藹,在我面前你永遠都是孩子。 謝謝院長。唐郁把小鯨魚掛在手機殼上,笑容亮晶晶的,我很喜歡。 記住孩子的喜好,我可比你還拿手。 唐郁低下腦袋晃著手機,鼻子有些微微發酸,不想被發現。 最近有什么心事嗎?遙榕問,你看起來沒有之前開心了。 遇到了一個很討厭的人。唐郁鼻音發悶,慢吞吞說話的時候,聲音很好聽。 但我不是傻子了,我不會再被騙。 遙榕溫柔地看著他,笑著點頭附和,有不開心的事就和我說,不要憋在心里。 你最近又瘦了吧,好好吃飯,不要那么拼命地工作,有小言和你在一起都沒胖一點。 收容院的錢夠用,你也不要把錢都放過來,我給你存著一部分,你自己不生活了?不留點錢以后怎么辦呢? 唐郁很喜歡遙榕的數落,這份帶著愛意充滿關心的數落,他覺得好珍貴。 我有錢,不用擔心我,這里花錢的地方太多了。唐郁拎著雙肩包起身,笑容乖甜可愛,也像個小孩子,你照顧好自己。 遙榕把他送出院門,目送他騎車離開,在十幾米的地方還和他揮手道別。 收容所的拱形門上方有兩個彩色的大字,是院名一一童年。 有人用童年治愈一生。 有人卻要用一生來治愈童年。 唐郁卡里余額還剩不到三千塊,他的工資差不多是每月清零。 他一個月會直播6次,剩下的時間會剪視頻和想之后視頻的文案和內容。 日子平平淡淡地過著,那個偶然出現過一次的人,仿佛破水而出的鯨魚,已經又潛入海底。 今天做巧克力慕斯蛋糕。 裴臨鈞終止了會議,在大家詫異的眼神中,拿著手機回了辦公室,開始看唐郁直播。 其實做法很簡單,配比都是固定的,只要跟著右上角做都能成功,不會翻車。 唐郁的聲音透過手機有些失真,鼻音更重了。 裴臨鈞目不轉睛地盯著這雙手看,有點可惜的是,唐唐手腕上的五彩絲已經拿掉了,那條鯨魚手鏈倒是還在。 他長袖襯衣的袖口處正藏著一條五彩絲。 咳咳咳......唐郁戴了手套的手抬起來一下,不好意思,這兩天有點感冒,我戴口罩了,聲音大家將就聽。 下面馬上刷出好多彈幕。 好好要注意身體!我記得你上次感冒就特別嚴重!發燒了一定要去醫院。 心疼好好,我說今天聲音怎么不對勁,吃藥了嗎? 熱感冒賊難好,一定要早點好起來。 裴臨鈞緊張地坐直身體,手已經打了字過去,很嚴重嗎?看過醫生沒有? 這句話淹沒在眾多關心中,用戶名458865468不特殊也不真切,像一個陌生人隨口的關心。 唐郁自然看不到他說的話,只挑了幾個眼熟地回答,小感冒,已經快好了,不用擔心。 裴臨鈞眉頭緊皺,又聽了五分鐘,唐郁咳嗽更厲害了,他拿了車鑰匙出門,想都沒想就開車去唐郁現在住的地方。 一路上開著直播,聽著他咳嗽覺得揪心,又沒有照顧好自己!肯定沒有好好吃飯。 他們沒有住在一個市里,走高速也得三個小時。 裴臨鈞路上給唐郁打過去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才接。 喂,哪位。電話接通不是唐郁的聲音,是他身邊那個alpha。 把手機給唐郁。裴臨鈞冷厲開口。 誰啊,唐寶認識的人還有我不認識的?江亦言嘀咕著。 江亦言把手機放在唐郁耳邊,唐郁剛咽下最后一口沖劑,苦得咂舌反胃,捂著嘴忍著惡心。 他接過電話,你好,我是唐郁。 唐唐你現在怎么樣?有沒有發燒,感冒多長時間了,去醫院看過沒有。 唐郁聽到熟悉的聲音愣了下,你怎么知道我手機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