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矜北到自動販賣機買了兩瓶礦泉水，一瓶遞給顧景行：這是場持久戰，保存點兒體力。

    顧景行接過礦泉水一飲而盡。

    半晌，他將瓶子扔進垃圾桶，沉聲道：這次如果確診，我就回老宅住一段時間，住到燃燃的交換生項目結束，之后他是想去我那兒住還是去你爸那兒，看他自己。

    他要是還想住老宅呢？顧矜北問。

    沒戲。顧景行毫不猶豫，我知道他習慣住那兒，覺得有素姨照顧沒什么問題，但你知道這個病后期會非常麻煩，素姨未必招架的住，放他一個人在那么遠的地方住我也不放心。

    見顧景行已經開始想后路，顧矜北心里說不出的壓抑。

    但事已至此，除了安慰也沒什么可做的。

    先別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吧。顧矜北拍拍顧景行的肩膀，需要幫忙隨時叫我。

    你就算了吧。顧景行嘆了口氣，安安再過幾個月就生了，到時候你可是兩個孩子的爹，照顧他們還來不及呢，顧老爺子的事你就別cao心了，有我在沒問題的。

    不知過了多久，醫生終于現身，拿著報告單迎面走來。

    顧景行連忙起身：醫生，怎么樣？

    醫生在顧景行面前駐足，沉聲道：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您父親腦袋里長了一顆腫瘤，是腫瘤壓迫神經導致的記憶力衰退，并不是阿爾茲海默癥，之前的體檢報告確實是誤診。

    聽到誤診二字的顧景行如蒙大赦，但很快又皺起眉：您說他長了腫瘤嚴重么？

    說嚴重也嚴重，腦部腫瘤切除時容易傷及神經，稍有不慎就會落下后遺癥，說不嚴重預后性還是不錯的，如果腫瘤能夠完整切除，您父親的記憶力會慢慢恢復到生病之前的狀態。

    也就是說，手術成功他可以完全康復？

    可以這么說。

    聽到這個消息，顧景行懸著的心倏然落地！

    不管怎么說，腫瘤是可以切除的，不像老年癡呆，得了就只能慢慢惡化，沒有半點逆轉的可能。

    那，什么時候手術？

    今天就可以入院了，各項指標沒有問題的話，后天安排手術。

    醫生又向顧景行傳達了一些腫瘤手術的風險，然后交給他們一張單子，讓他們按照上面寫的去準備住院要用的東西。

    顧矜北：東西我來準備，你去陪爺爺吧。

    顧景行點點頭，轉身離開。

    來到病房時，顧老爺子正站在窗邊背著手看風景，聽到聲音也沒回頭，像是在逃避什么。

    爸。顧景行叫了一聲。

    有事說事。顧老爺子背對顧景行，腰桿挺得筆直。

    你檢查結果出來了。

    哦。

    不想看看嗎？

    顧老爺子抿唇，隔了好半天才道：都要住院了，怕是病入膏肓，馬上就不能自理了吧？你放心，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到時候我請個護工，你該干嘛干嘛，等我快死了來簽個字就行了。

    顧景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大步走到顧老爺子旁邊，將報告拍在窗戶上：看清楚，你沒得老年癡呆，你是腦子里長瘤了！

    顧老爺子聞言愣了一下。

    緊接著，看向診斷報告。

    怎么樣，看清楚沒有？顧景行睨著顧老爺子，臉挨他很近，一副要將他生吞活剝的樣子，你說你體檢不去三甲醫院，非去那種私營的體檢中心，怎么，里面有你相好的，上趕著給人家送錢是不是？

    顧老爺子原本還懵著，聽顧景行這么說，瞬間怒道：臭小子別胡說八道，我這輩子只愛你媽一個人！

    我媽要是知道你連自己的病都沒弄清楚就忙著立遺囑，怕是能被你氣活過來。顧景行冷哼，我問過醫生了，說你這個病做手術就行，腫瘤切除后記憶力會恢復到以前的狀態。

    顧老爺子拿著診斷報告反復查看，臉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他沒得老年癡呆！

    真是走狗屎運了！

    只是

    那我的寶貝們豈不是白賣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有些心里話，想當面告訴你

    顧老爺子咆哮出聲，震得天花板都抖三抖。

    當初他賣掉那些藏品就是覺得自己得了老年癡呆，往后身體每況愈下，收藏那些東西也沒什么意義，所以才破釜沉舟賣掉一大半，想著換成其他保值的資產留給兒孫。

    結果現在顧景行跟他說，腫瘤切除之后就沒事了？！

    賣了就賣了，正好給你長長記性。顧景行雙手環在胸前，表情波瀾不驚，你做手術的這幾天我會在醫院陪你，沒意見吧？

    你？顧老爺子挑眉，你又不會照顧人，少在這兒給我添堵了，還是讓素姨過來吧。

    老宅上下也需要素姨打點，您就別可著她一個人身上薅羊毛了，再說素姨是女的，照顧您也不方便。顧景行收起診斷報告，晚上想吃什么？我讓小北帶回來。

    嗯想吃紅燒排骨，麻辣小龍蝦，蔥爆羊rou，還有

    知道了，您想喝粥。顧景行無視顧老爺子的訴求，掏出手機打給顧矜北，爺爺晚上想喝粥，你回來的時候帶點兒皮蛋瘦rou粥吧，再來點兒小菜嗯，別的不要了，他不想吃。

    顧老爺子：

    完蛋玩意兒！

    傍晚，顧矜北拎著大包小包回到醫院。

    除了住院清單上面提到的物品，顧矜北還買了很多其他東西，比如床單被罩，臺燈鮮花

    一通布置之后，病房竟然變得還挺溫馨。

    腦腫瘤切除不是小手術，不出意外要在這里住半個月左右，稍微布置一下心情也會變好。顧矜北一邊鋪床一邊說，小叔，你準備陪幾天？咱倆輪著來吧。

    不用，我陪到他出院。

    別??！顧老爺子一驚，你陪我那么久，工作怎么辦？

    放心，有人幫我干。

    誰啊，那么上趕著？

    顧彰同志，你問題可真多，趕緊喝粥吧。顧景行拆開餐具遞給顧老爺子，喝完下去遛一圈兒，然后早點休息。

    顧老爺子接過勺子，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顧景行：你小子可給我老實點兒，都已經結婚了，就別再給那些鶯鶯燕燕勾引你的機會，有好多第三者都是先以分擔工作為契機慢慢接近，再一舉拿下

    顧景行正悶頭吃餃子，聽顧老爺子這么說差點兒嗆著。

    您別亂說，我同事是直男。

    什么直男不直男的，你之前還是直男呢，不也彎了？我跟你說

    顧景行被念得腦袋疼，給顧矜北使了個眼色。

    顧矜北連忙摟住顧老爺子的肩膀，舀一勺粥遞到他嘴邊，爺爺，張嘴，啊

    顧老爺子成功被堵住嘴。

    顧景行偷偷豎起大拇指，繼續低頭吃餃子。

    吃完晚飯，顧景行將車鑰匙扔到顧矜北手里：你先開我車回去吧，過兩天安安估計還得吵著來醫院，到時候你再把車開回來。

    顧矜北接過鑰匙，嗯了一聲。

    回到老宅時天色已晚。

    顧矜北推開臥室的門，發現喬若安還沒睡。

    北哥，你終于回來了！喬若安忙不迭從床上坐起來，爺爺怎么樣了？

    爺爺沒事，就是腦袋里長了個小瘤子，后天手術。顧矜北坐到床邊，揉揉他的腦袋，怎么還不睡，孕夫不能熬夜知道嗎？

    我擔心，睡不著喬若安抓住顧矜北的手，你剛說爺爺腦袋里長了瘤嚴重嗎？

    良性的，不算嚴重，醫生說切掉就沒事了。

    那你們是怎么發現的？

    見喬若安一直追問不停，顧矜北耐著性子將整場鬧劇的前因后果悉數道來。

    他現在正后悔自己賣了那些藏品，小叔也被氣得不輕，倆人正較勁呢。

    爺爺都生病了，還是讓小叔多包容一點吧。喬若安捏捏顧矜北的掌心，等爺爺做完手術，我可不可以過去探望？

    可以。顧矜北說，到時候我陪你一起。

    顧老爺子連續掛了兩天水之后，在第三天的上午被推進手術室。

    得知顧老爺子生病需要手術，顧衛東連夜從外地飛回來，和顧景行一起守在手術室門外。

    這段時間工作太忙，都沒過問爸的情況顧衛東嘆了口氣，掏出一張銀行卡，這卡你拿著，我出不了人力，只能出物力了。

    顧景行也沒客氣，果斷接過銀行卡。

    如今顧氏發展迅猛，顧衛東作為集團負責人承擔的壓力絕非常人所想。

    顧景行能夠理解他的難處。

    爸的事你放心，我會處理好的。

    嗯。顧衛東點點頭，你辦事我放心。

    下樓轉轉么？手術還有得挺長時間。

    行。

    兄弟倆來到醫院樓下的花園，并肩坐到樹蔭下的長椅上。

    顧景行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跟顧衛東這樣安靜的獨處了。

    記憶中顧衛東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形象，從他被領養回來的那天起就很崇拜這個大哥。

    也正因如此，兩人之間始終有種距離感。

    最近怎么樣，工作忙嗎？顧衛東問。

    還行吧，不算忙。顧景行靠著椅背，遙望遠處的藍天白云，燃燃這段時間不在A國，就更無所事事了。

    顧衛東點點頭，不管怎么說，這次的事還是要謝謝你，我平時抽不出時間，對爸的關心也少，如果不是你發現的及時，后果不堪設想。

    腦腫瘤不是小病。

    倘若當時顧景行沒有強行帶顧老爺子來復查，腫瘤就會越長越大。

    壓迫主神經之后，分分鐘就會危及生命。

    不用謝我，這是我該做的。顧景行笑了笑，不瞞你說，當年我被領養回顧家時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就是長大了報答你們，畢竟沒有你和顧老爺子，我就得一直呆在福利院里，整天挨欺負不說，連飯都吃不飽。

    回想起那段晦暗的歲月，顧景行表現得很平靜：我到現在還記得第一天來到顧家的情形，感覺像做夢一樣，晚上我都不敢睡，怕一覺醒來又回到福利院了，于是就坐在窗邊看風景，一直看到天亮。

    所以對我來說，你們是給了我第二次生命的人，必須要好好珍惜。

    意外聽到顧景行的心聲，顧衛東有些驚訝。

    顧景行剛被接到顧家時他已經是大學生了，年齡上的差距讓顧衛東難以跟他玩兒在一起，后來顧景行高中出國，二人更是屬于聯絡。

    顧衛東一直以為，顧景行對他沒有太深的感情。

    不過哥，我說個秘密，你可別生氣。顧景行歪著頭，湊近顧衛東，小時候我嫉妒過你，尤其是在國外的那段時間，因為日子過得太苦，總懷疑顧老爺子區別對待。

    這么巧？我也一樣。顧衛東坦言，你來顧家之后，爸的注意力就一直在你身上，你的家長會次次不落的參加，我的有好幾次都給推了。

    顧景行：還有這事？！

    還有更可氣的。顧衛東道，有一次我不小心看到了他的通話記錄，發現你出國之后他幾乎每天都給你打電話，而我在外地讀書那會兒半個月都接不到一通。

    你沒問問他為什么？

    問了，他說跟我沒什么共同語言。

    爸可真會逗趣

    提起陳年舊事，兩人都頗為感慨。

    緊繃的神經也松懈不少。

    三小時后，手術終于結束。

    醫生將顧老爺子從手術室中推出來，宣布手術很成功。

    顧景行和顧衛東雙雙松了口氣。

    病人的麻藥還沒退，要過段時間才能完全清醒，二位稍安勿躁。

    醫生說完，便將顧老爺子送入觀察室。

    又過了半小時左右，顧老爺子終于恢復意識。

    醫生比劃了幾個數字，又問了一些基本信息，確定顧老爺子沒什么問題，才將他轉移至病房。

    阿行顧老爺子連眼睛都沒睜利索，就開始叫顧景行的名字。

    顧景行連忙上前握住他的手：爸，大哥來了。

    顧老爺子轉了轉眼珠，看向旁邊的顧衛東：衛東，你怎么也來了

    您做手術這么大的事，我當然得來。顧衛東道，出院之前我會讓曼蕓每天過來送飯，包括阿行的那份，自家做的總比外面買的強。

    哎，不用這么麻煩

    不麻煩，這是我們該做的。

    顧老爺子剛做完手術身體比較虛弱，說話有氣無力，為了讓他好好休息，兩人沒有在病房逗留太久。

    今晚我留下來陪床吧。顧衛東說，你陪了這么久，正好也回去休息休息，明天再過來也不遲。

    顧景行知道顧衛東想要盡孝，便答應下來：行，一切聽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