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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里?” 聽他說了個地名后,趙川臉上的怒氣才消退了一些,他在地圖上搜索了老半天,才指著一個小區問:“這地方, 不是和你家挺近?” “嗯, 是我家, 只是我現在不住那邊, 我爸在那?!?/br> “你爸啊……他最近怎么樣???”趙川欲言又止, 揚手指著一旁的沙發讓他坐下。 “還那樣,不省心?!彼鐚嵒卮鹬骸叭ツ瓴呸k了內退,退休后沒什么事做,平常就買菜做飯遛彎喝酒?!?/br> “他現在戒煙了嗎?!?/br> “戒了, 改酗酒了?!?/br> “……”趙川不語,他知道顧云風過去遇到過些事情, 但具體什么事情沒細究,只聽說他有個不省心的爹,把母親氣到一病不起。 “沒再拿著菜刀剁自己手吧?!?/br> “他不敢了?!鳖櫾骑L冷笑一下,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雙手,眼瞼溫柔起來。他的掌心有一條極深的疤痕,十年前他抱著好玩的心態去找過一次算命先生,那大叔握著他這剛好折斷掌紋的手掌大驚失色,說他的事業線生命線感情線通通會在三十歲之前遇到一個巨大轉折,而這轉折是好是壞天注定,要么靠他自己在未來把握,要么給大師點錢財幫他提前劫難。 他嘛,當然是選擇轉身就走未來再把握唄。 “那明天你去現場走訪下,叫上許乘月,看能查到什么?!壁w川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這些天來他其實無數次地設想過這種可能,會不會在jiejie忌日的那天,發現曹燕減刑出獄重獲自由,顧濤一時沖動精密布局送她下了地獄? 可如果父親有問題,自己一定會知道的。從他掌心生出這道刀痕開始,從往事隨風一切和解開始,他和父親就成了無堅不摧的家人。記憶中那些血rou模糊鉆心剜骨的瞬間,是一根永遠跳動的針,刺痛他們看向明天。 他已經把這件事藏進心底藏進身體里,他攤開自己的雙手,盯著那道第一眼看去會觸目驚心的掌心疤,這是在他那段家庭破碎生離死別中,痛苦少年唯一的生活見證。 顧椿秋生前是一個溫暖明媚的女孩,在他模糊不清的記憶中,清楚的記得jiejie出事那天高考成績剛出來,后來她去世了,母親幫她填寫了高考志愿,幾個月后還收到了那所學校的錄取通知書。 那封通知書一直放在家里柜子的抽屜中,直到前幾天,他們做了那一連串的夢,才把通知書拿到墓碑前,一把火燒給了顧椿秋。 在最開始的五年里,所有大人仿佛都在相互折磨,母親怨恨父親,這種怨恨越來越深越來越濃烈,直到后來他們辦了離婚手續。他清楚的記得辦完手續那天,母親抱著他哭的很傷心,而父親就遠遠地站著,然后牽過他的手,低頭走遠。 他轉過頭遠遠地看著母親,那是他最后一次在醫院以外的地方見到她了。此后就是醫院里不見天日的化療與手術,他和父親繼續去醫院照顧她,直到她和jiejie一樣離開了這個世界。 顧濤從椿秋出事的時候就開始戒煙了。他的戒煙行動持續了五年,斷斷續續一直沒真正成功。直到前妻因病去世,在替她守靈的那天晚上,顧濤忍不住又點燃了一支煙,看著小小的一間屋子漸漸被煙霧充滿,他突然發瘋似的把剛抽完一半的煙頭扔到地上,拼命地踩滅。 然后毫不顧忌地當著顧云風的面從抽屜里翻出一把刀,狠狠地朝自己手腕砍去。 那整個夜晚都是顧濤無聲的哽咽,他看著十三歲的兒子沖上去,一只手緊緊捏住他拿刀的手腕,另一只手迎著刀刃而上,傷口撕裂鮮血涌出。 只是個少年的他咬緊牙關,眉眼淡漠地問他:“你這樣折磨自己有什么用呢?” 十幾年后的現在,顧云風推開刑偵隊的門,他知道對顧濤而言,再也不會有比那更艱難的時刻了,如今看到重獲自由的曹燕,他也不過是一句‘變成骨頭都認得出?!?/br> 百花街,南島嘉園。 許乘月在客廳里等了一個小時,鏈接到他家的樓道電子門禁終于響起音樂。一個身穿運動t恤腳踩人字拖的小伙子探頭探腦地往他家里張望。他手里拎了一個無比笨重的箱子,氣喘吁吁地放在門口,大剌剌地站在門框上喊他。 “許師兄?” “謝嶼安?”聽到聲音后他從客廳走過來,點亮玄關處的吊燈。 謝嶼安笑得一臉陽光,拖著人字拖踩上他家掃地機剛吸完灰的地毯上。嚇得掃地機器人圍著他不停轉來轉去。 “這個家伙好像不太歡迎我呢?!彼紫律?,換好拖鞋,把掃地機關上,拎著它放到墻角里面。謝嶼安是低他三屆的同門師弟,個子不高,剛過一米七,長了張娃娃臉,看起來就像個未成年的高中生。兩人在陸永的介紹下,去同一家公司實習過,不同的是謝嶼安實習結束就留在了那家公司,碩士畢業后就沒繼續讀博。 “陸老師說你家的門鎖壞了,讓我來修一修?!彼诳蛷d里灌下滿滿一缸水:“外面真是太熱了,電梯又在十樓壞掉了,我拎著那箱子走了九層啊?!?/br> 電梯壞了?這還是今年頭一次電梯出故障。小區物業越來越敷衍了,交的物業費到底養了些什么人。他搖了搖頭,順手報了個電梯故障。 “師兄,我看了下你家的門,何止是門鎖壞了,整個門都快報廢了?!敝x嶼安大驚失色地問:“怎么搞的?進強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