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來想去，得出的結論是，很難。

    沈聲默也不是瞎想得出的結論，而是有事實，有依據得出的結果。

    首先，從理論的角度來說。

    一樣事物，要想普及，要想大眾化，首先必須得滿足一個條件，那就是降低門檻，無門檻，做到老少咸宜，讓人理解上手，一點難度都沒有。

    只要這樣，才是它發展立足的溫床。

    這個前提一旦沒有，那么不管想怎么搞，都很難。

    戲曲不滿足這個條件。

    培養一個旦角，要多么廢功夫，這就不說了，不練上個十年八年都上不了臺。

    除此之外，對于戲曲演員本身要求也很高，還要考驗團隊的配合和默契程度。

    如果一出戲只有主角能打，能看，那叫獨角戲。獨角戲那自然是沒什么好看的，觀眾要看的是大戲，這邊要求其他的龍套演員也不能拉胯。

    至少，也要有幾分本事才能上場唱戲。

    這一點就勸退了很多學戲的人。

    加上戲曲的唱本，一般都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帝王將相的故事，不接地氣，不接生活。咿咿呀呀的唱詞也不夠大白話，遠沒有電影來得貼近生活，所以這又一次提高了觀眾理解的門檻。

    這條要想解決，倒也簡單得很，能完成戲曲新編就行了。

    可今時今日，以沈聲默的名氣，她要想唱戲，名氣還成。要想動前人的戲本子，話語權還不夠。而且外部的環境還沒發展到那個地步，非得要新編戲才能活得下去的地步。

    所以戲曲新編，沈聲默有這方面的考量，但不是當務之急。

    最當務之急的，是門檻。

    怎么降低觀眾理解參與的門檻，是沈聲默每個世界都在思考的事情。

    其二，是普及程度。

    唱大戲，需要龍套配合，需要樂師奏樂，有戲服有頭面，方可開始唱大戲。

    最好還要有一個寬闊的臺子，有帷幕，不然沒有將出相入，怎么唱？

    這些條件，就又一步限制了它的發展。

    而且相較于生命力來說，戲曲算是比較古老的物件兒和新興事物比起來，真不算新。電影才新呢，也正是因為在新興事物的沖擊下，戲曲的生存空間也更小了。

    和現在事業搞得如火如荼的電影業比起來，戲曲真就如一頭瘦死的駱駝。

    所以……

    難道最后還是搞戲曲電影更有前途？

    去拍電影？

    電影也不是那么好拍的。

    雖然演員可以速成，長得好看，在鏡頭底下靈動一點就能成為一個合格的演員，和戲曲演員相比門檻是夠低。只是，拍戲也是要錢的，而且還是一筆不小的錢。

    這也啟發了沈聲默的思路。

    哪怕是不去電影院上映，不去拍那種大電影。拍戲曲電影，刻cd賣給粉絲們，賣給對戲曲感興趣的路人呢？

    不管怎么樣，用機器來刷分，總比自己每次都親身上場效果要好得多。

    而且從宣傳和普及的角度來看，緊跟時代步伐，乘著科技發展的東風跟著發展才是正道。

    沈聲默覺得，這個想法可行。

    就是……還是要錢，又要錢。

    沈聲默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想了想自己還有多少錢，又想了想自己還沒買的房子，再次陷入了沉默。

    她還有多少錢啊她。

    真是賺多少錢，永遠都嫌不夠。

    沈聲默為自己的荷包流起淚來。

    -

    晚上，沈槐回來了。

    在香江混了一年之后，沈槐體現出了很強的語言天賦能力。

    剛來時，他是一個連基礎粵語都聽不懂，日常生活很不方便的人，如今他日常已經能用流利的粵語和本地人交談，看不出當初的惶恐勁兒了。

    不愧是靠嗓子吃飯的，沒兩把刷子，還真干不了這個活。

    沈聲默早就等著他了，見他一進來，就說：“爸，你終于回來了，我可等你一天了?！?/br>
    沈槐還是一身長袍，看上去溫和又儒雅。

    因為現在不用下地干活，不用歷經陽光暴曬，本來被曬得黝黑的皮膚變得白了一些。身體狀態養回來了，看上去有幾分文人的秀氣。

    他手里拿著帽子，反問道：“這不早上還見過，一天天的折騰什么？”

    “我有大事和你商量?！?/br>
    因為獨自在家，也沒事可做，沈聲默趁著自己有空就下廚了晚餐。

    當然，主要還是為了賄賂沈槐的胃。

    沈聲默已經摸出一套對付他的辦法，只要有好吃的，表現得乖巧一點，沈槐就很好說話。

    現在她年紀大了，小孩子那套一哭二鬧三上吊已經不管用了，得換新的法子。

    沈聲默帶著沈槐來到餐桌坐下，一看到這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湯，沈槐眉頭一挑，沒有先吃，反而問：“你是不是又闖禍了？”

    “……”

    她這么大個人了，她能闖什么禍??？

    沈聲默嘀咕道：“我就在家好好呆著，我能闖什么禍，好不容易孝敬你，居然還懷疑我，那你以后天天吃戲堂子的飯好了，我就不給你準備了，免得你還要來懷疑我?！?/br>
    戲堂子的飯雖然免費，但說實話，不好吃。

    以前的沈槐是什么蚊子rou都要咬一口，加上父女兩人經濟不寬裕，就每頓都在戲堂子吃。

    如今兩人手頭寬裕了，有錢了，就好一口吃的，當然就不喜歡那里的飯菜了。

    聽沈聲默這么一說，沈槐便拿她沒轍。

    打也打不得，說也說不過她。

    沈槐干脆坐下，直接吃飯，等著她自己招來。

    “爸，我們買房子的錢還少多少??？我能不能支一點去拍戲??？”沈聲默果然開門見山，說了。

    自從發現她花錢如流水，管不住自己之后，沈槐果真給她找了個銀行經理，以她未成年的名頭，給她開了戶頭存進去。

    每個月可以支取零花錢，但不能多用，多的要存起來。

    經過一年，沈聲默的小荷包已經非常豐厚了，比沈槐還豐厚，就是看得見摸不著。

    畢竟她才十四歲，要去銀行拿錢，得沈槐來簽字呢。

    “不行?！鄙蚧惫痪芙^了她，理由還特別理直氣壯，“你現在的錢，一共是九千八百塊。你上次跟我說，想要買最好最中心的地段，一套二居的房子，得一萬二，現在就差一點了，我可不能讓你把錢霍霍了。不管干什么，都沒買房子來得重要?！?/br>
    沈聲默沒有堅持，畢竟也只是腦子忽然靈光一閃，覺得可以試，那就試一下。

    不行，那就算了。

    如今算是出師未捷身先死，還什么都沒來得及干，就讓沈槐給捏死了，沒有啟動資金，沈聲默也一點不氣餒。

    年輕就是在最大的本錢，她還有的是機會試錯，根本不急于一時。

    只不過沈聲默當天晚上的話明顯變得少了，雖然不是因為錢的事情，但粉絲值的事情也在困擾她。這可關系到她老了之后能不能安心養老的問題，當然要提前想了。

    沈槐怕她心里不舒服，便給了她一百塊錢，讓她拿去花。

    “大花頭不能用，小花頭是可以有的。你好久沒有買新衣服了，怎么說也是當家花旦，是戲堂子的門面，不能太寒酸?！?/br>
    給就給了，還非得要找理由，說什么充當門面。

    男人奇怪的面子工程。

    沈聲默沒有拒絕，接過了錢，大喊一聲：“謝謝爸爸！”

    第二天，就去購物中心買買買。

    如今，沈聲默經常光臨那家店的店員們已經成了她的粉絲。每次去買衣服，不僅能買漂亮衣服，更粉絲們互動互動，簽個名什么的，還能收獲一點粉絲值，何樂而不為呢？

    蚊子rou再小也是rou，沈（周）聲（扒）默（皮）一點也不想放過。

    一年過去了，沈聲默依舊是店鋪里的最佳試穿員。每次她一來買衣服，當天的銷量就會變多。

    店員們可愛死她了，恨不得把她供起來，要不是沈聲默說，她現在不代言任何牌子，都想找老板推薦沈聲默做他們的代言人了。

    總比收費很貴，很沒什么用的明星好吧？

    沈聲默買完衣服，花光了一百塊錢后，留在店里和店員粉絲們聊天。

    聊什么？聊錢的事情。

    想賺錢，想花錢，想得要瘋了。

    店員們聽了她的煩惱說想賺外快后，一個店員說：“你長得這么好，與其自己拍電影，不去跑去拍電影。聽說那些電影老板出錢可大方了，一個女明星的片酬比我們好幾個月的工資加起來還多呢?！?/br>
    沈聲默一怔，忽然意識到自己走進了死胡同了。她之前每個位面，都是從零做起，自己做老板，沒想過還可以給人打工，賺別人的工錢。

    現在要推廣，要跟電影一樣，讓戲曲走進千家萬戶，顯然不是個人能量，個人作坊就能做到的事情。

    那就……加入對方。

    她現在沒有掌握生產工具，那就先出賣勞動換取金錢嘛！

    她們說得，一點錯都沒有??！

    沈聲默心里熱絡起來，急急忙忙告別，離開了購物中心。

    回到家里后，撥通了謝力森的電話——當然，來香江的這一年內，沈聲默的名氣之所以這么大，時不時就被報道，和這位記者朋友脫不開關系。

    兩人早已混成了好朋友。

    電話接通之后，沈聲默說道：“你幫我個忙，事成之后，請你看兩場戲?！?/br>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