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寵妻錄(重生) 第25節
沈沅收回視線后,便輕啜了口茶水,頭腦卻是愈發地理智清醒。 她知道表哥唐禹霖對她極好,從前她也想過,或許日后就嫁給他做妻子,平平淡淡地渡過此生。 可她自小便同唐禹霖養在一處,二人可謂是青梅竹馬,這么些年了,她對他還是并無半分女子對男子的情思,她只把唐禹霖當成哥哥看。 如果十九年的功夫,都沒有讓她去喜歡上唐禹霖。 那么婚后,她也很難會對他產生什么愛慕的心思。 經歷了前世那段失敗的婚姻后,沈沅便想通了一件事,如果她真的不喜歡唐禹霖,那就不要去嫁給他。 否則,這段婚姻對唐禹霖而言,便是極為不公平的。 而她自己,也不想再去勉強地嫁給一個人,去經營一段她不喜歡的婚姻。 —— 鎮國公府,歧松館。 陸之昀回府后,便一直在書案前專注地書著公文。 書案上的燭臺燈火明亮,一旁放置著兩翅皆寬的烏紗帽,男人下朝歸府后便徑直來了歧松館這處,連那身挺拓的緋袍公服都未來得及更換成常服。 江豐趁著給陸之昀呈茶的時當,對陸之昀恭敬道:“公爺,沈姑娘托了廖哥兒,說是要給你送一樣東西。廖哥兒畏懼您,不敢親自來送,便讓屬下轉交了?!?/br> 話落,陸之昀便撂下了手中執筆。 男人眉眼深邃,低聲命道:“拿過來罷?!?/br> 江豐便將那個有著精致雕花的梨木匣子小心地放在了陸之昀的手旁,他對沈沅突然要贈陸之昀禮物的事并未多想,只當沈沅是存了女兒家的心思,想對他們的主子再示示好。 他見陸之昀本是神色淡然地掀開了木匣。 可少頃之后,男人那雙威冷的鳳目,卻驀地沉了幾分。 “公…公爺……” 江豐順勢瞥了眼那匣子中的物什,卻見里面竟是那三間鋪子的地契和權狀。 沈沅竟是原封不動地,將陸之昀贈她的鋪子都還了過來! 她還細心地備下了三本賬簿,里面清晰地寫著每一本賬,亦將這一月的利得都兌成了銀票,也放在了里面。 到底是鹽商養大的姑娘,還真是會經營鋪子,每一筆賬目都理得清晰明了,一看便是個不會出紕漏的人。 可這…這便是要同他們公爺撇清關系的意思??! 江豐不禁心跳一頓。 亦明顯覺出,陸之昀周身散著的氣場明顯陰沉了幾分。 陸之昀到底還是在官場上歷練了多年,自是沒那么容易做怒,他眸色莫測地將那匣子放在案上后,聲音聽上去也比平日冷沉了許多:“讓你打聽的事,都打聽出來了嗎?” 江豐心想,自是都打聽出來了。 可這時說,只怕他們這位主子會更加的惱怒。 “篤——”地一聲。 陸之昀曲指敲了下書案,他掩著眉目間的淡淡陰鷙,又命:“說?!?/br> 江豐迫于陸之昀強勢冷肅的氣場,終是強自鎮定地回道:“英親王這幾日就總在府里同下人提,說…說沈姑娘早晚要成為他的王妃……” 他掀眸看了陸之昀一眼,見他面色沉歸沉,但還沒駭人到令人膽寒。 故而江豐又道:“康平伯…康平伯陸諶這幾日也總跟他母親商量著,想再去趟永安侯府提親,他自被那牌坊砸了后,好似是極為后悔同沈家的大姑娘退了這樁婚事,一直都想著再將沈姑娘…重新地娶到手?!?/br> 話落,陸之昀未發一言,卻是掀眸睨了他一眼。 江豐穩了穩心神,待尋思了片刻后,終是探尋似地又道:“還有…還有……” 陸之昀撥弄了下拇指上的玉扳指,冷聲問道:“還有什么?” ——“除了英親王和康平伯,還有一個人…也想著要娶沈姑娘?!?/br> 話音剛落,江豐卻是見著,陸之昀這時竟是從圈椅上站了起來,他峻挺的身子亦在明明滅滅的燭火下,在書案上落了影。 江豐眨了眨眼。 心道,事情大了。 這回他們的公爺,好似是真的涌了些怒火。 室內的氛感登時變得壓迫和逼仄。 陸之昀的氣場雖依舊看似沉穩,卻又透著幾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厲和凜冽。 他拇指上的玉扳指,也仿若被渡了層冷銳的寒光。 男人的嗓音極冷極沉,問道:“那人是誰?” 第17章 燒了 霎時間,一陣夜風沿著窗墉漾入了館內,燭焰亦猛烈地搖晃了數下。 陸之昀問罷,江豐便垂著首,亦從袖中掏出了一封信件,并將它遞給了他看。 “公爺此前讓屬下一直盯著揚州唐家的動靜,屬下剛剛得知,那唐家的大少爺唐禹霖,似是知道了沈姑娘被康平伯退婚的事,近來便很是高興,一直想求他的父親唐文彬做主,想再…想再娶沈姑娘為妻?!?/br> 陸之昀眉宇微蹙,待掀開了信上的封蠟后,便將信紙遞給了江豐,低聲命道:“你念?!?/br> 江豐應了聲是后,便大致先掃了眼信上的內容。 可好半晌的功夫過去,江豐愣是沒把這封信念出口。 陸之昀沉聲問道:“怎么不念?” 江豐略有些赧然地回道:“公爺…這…這唐家大少爺寫的東西也太酸了吧…我這…我這實在是念不出口啊……” 陸之昀掀眸睨了江豐一眼,隨即便又從江豐的手中奪回了唐禹霖寫給沈沅的,那封可謂是情書的信。 男人的面容雖然英俊,但卻是極其冷沉的。 他蹙著鋒眉,深邃的鳳目深斂著戾色,倒是陡增了幾分令人生畏的陰梟。 江豐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這大祈所有布政使司的各個驛站,還有各處的水陸驛道,皆由陸之昀所控。 他們的主子是當之無愧的上位者,哪處都有他的眼線,他捏著整個王朝的命脈,也憑著極強的才能控制著祈朝的一切。 從半路截個侯府小姐從揚州老家的信件,對陸之昀來說就跟呼吸一樣簡單。 沒過多久,陸之昀終于讀完了唐禹霖的這封信。 他嗤笑了一聲后,便將這封信又遞給了江豐。 江豐本想著,自己一會兒得把這信重新弄上封蠟,也好將這信再送到永安侯府去。 陸之昀卻在這時,語氣幽幽地命道:“不必再給她,將它燒了?!?/br> 江豐的眼睫顫了幾下,立即便應了聲是。 陸之昀很快便收斂了情緒,復又坐回了書案前,持筆繼續書起了公文。 只是男人周身散著的氣場,卻仍是冷沉得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江豐將那封信置于燭焰旁后,見登時的功夫,那信便被燃成了灰燼。 滿室亦溢著淡淡的硝煙味兒。 那次從法華寺歸府后,陸之昀便叮囑他的哥哥江卓去籌備聘禮了,雖然陸之昀從未表明過任何態度,但是他們兄弟倆卻知道,公爺在不久后,便要親登侯府提親,要將那沈家的大姑娘娶進府里做主母。 可誰料,在此之前,卻出了這么個事。 不過沈沅既是陸之昀看上的人,那他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江豐也最是清楚,他們主子的那些殘忍手段。 只是他無法去猜測,陸之昀到底會用什么樣的手段,將那沈家的美人兒成功地娶到手。 —— 三日后。 回揚州的那日,沈沅和碧梧先沿著京杭運河,乘坐客船到抵了徐州,又在徐州的館驛住了一夜。 次日一早,主仆二人便精神飽滿地又雇了輛馬車,在當日的傍晚到抵了揚州府。 雖然在臨行前,沈涵和沈渝不免都嘲諷了沈沅一番,說她是因為嫁不出去,這才傷心失意,才要回揚州避一避。 而她同沈弘量提起要回揚州看看舅父這事后,沈弘量也沒多考慮就同意了,沒有半點的挽留之意,甚至連句盡快回京的話都沒說。 沈沅甚至覺得,自她失去了聯姻的價值后,沈弘量是巴不得她這個和沈家八字犯沖的嫡長女回揚州,最好永遠都別再回京城來。 但是沈沅卻絲毫都未受那沈家兩姐妹的影響,也沒因著父親的冷待而失落,和碧梧在回揚州的途中一直都心情甚悅。 碧梧這一路也難能快意了一次。 臨行前,沈沅便問了她在船上都想吃些什么,還在前門街買了花生糕、澄沙園子、糖霜玉蜂兒、歡喜團等各式各樣的點心。 二人乘船時,天雖然異常晴朗,但是運河上卻也時有微風拂過,碧梧和沈沅也都沒有暈船。 兩個人一路順遂地到抵了徐州后,沈沅還在徐州的館驛叫了一桌子的好菜,她和碧梧飽食了一頓后,那夜也休息得極好。 揚州這日,暮色四合,溽暑無存。 沈沅甫一和碧梧下了馬車,便見舅舅唐文彬已經在揚州城的拱宸門處親自來迎她了。 舅舅這日穿了身靛色的長衫,頭戴方頂包角巾,模樣看著和沈沅數月前剛離開揚州時沒什么不同。 他的身后還跟了兩個隨侍,手旁還牽了沈沅剛滿四歲的小表妹彤姐兒。 沈沅記得,她剛離開揚州時,彤姐兒的烏發還沒這么長,那時的她雖然好美,卻只能扎兩個總角。 現在彤姐兒的頭發,已經能綰些簡單的發樣了。 小孩子都有些認生,盡管沈沅沒離開揚州前,彤姐兒最喜歡粘著她,但是幾月不見,彤姐兒再見到她時,眼神都充滿著防備。 沈沅這時不禁想起了廖哥兒,也有些擔憂那孩子的狀況。 唐文彬這時開口問道:“怎么這次回來,瘦了這么多…你父親對你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