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有足夠的證據。

    太宰治下樓的時候，客廳里正認真看筆記本屏幕的五條悟和庵歌姬起初都沒察覺，他歪頭打量了下沙發上坐在一起的兩人，一聲不吭地轉身去了廚房。

    五條悟忽然捕捉到了一些輕微的動靜，立刻做了個手勢制止了庵歌姬的解說。

    太宰？他喚了聲，起身走向廚房，起來了？

    嗯。太宰治拿著一盒蟹rou罐頭走了出來。

    中午就吃這個？我給你簡單做點別的？

    不用了，這個就夠了。

    五條悟沒有勉強，咒靈沒有五谷輪回，吃東西也只是為了口腹之欲，所以理論上是太宰治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過如此挑食，怕是當人類時也沒怎么好好吃過飯。

    五條悟正準備跟他說一下庵歌姬帶來的情報，突然注意到太宰治光著腳，你拖鞋呢？

    太宰治低頭瞥了眼，忘了。

    五條悟也沒說他，卻是做了一個出乎意料的動作，他微微彎腰，一手摟住腰背，一手托起臀腿，直接將太宰治抱了起來，穿堂返回，最后放到了茶幾前的地毯上，自己則坐在他身后，還調整了下電腦屏幕朝向。

    因為體型差的緣故，太宰治幾乎是坐在了他懷中。

    這是歌姬最近收集到的一些資料，你要不要看一下？

    庵歌姬：

    庵歌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深深懷疑要不是自己中了幻術就是五條悟被下了降頭。

    這咒靈的能力其實不是無效化而是什么蠱術吧？

    雖然外面流言四起，雖然五條悟在交流會上的表現惹人遐想，但庵歌姬始終對五條悟會和一個咒靈攪合在一起這事感到質疑，不過她倒不是針對太宰治，有乙骨憂太這個真實案例在前，人類和咒靈間產生愛意并不是沒有可能。

    庵歌姬感到匪夷所思的地方在于五條悟那種唯我獨尊目中無人的狗脾氣，居然有人受得了他？

    更讓她震驚的是，就算這咒靈被騙了或者瞎了眼，可五條悟竟真的懂得照顧人？

    想起自己曾和冥冥吐槽過五條悟絕對會注孤生，如今庵歌姬表示自己大開眼界。

    不提五條悟自身人嫌狗厭的性格，他的腦子里似乎壓根就沒那根弦，盡管這在咒術界中也是常態，尤其是御三家，但既然五條悟離開了五條家，他肯定也不會老實遵循本家的安排，被其他人cao縱自己的婚姻。

    但是現在，他竟然真的談！起！了！戀！愛！

    言語可以編造，行為可以偽裝，但喜歡一個人的眼神卻是掩不住的，尤其五條悟也根本沒有去掩飾，幾乎把在意兩個字寫在了臉上。

    偏偏他表現得太自然了，完全不覺得自己有多反常。單看他對那咒靈的態度，用照顧形容都夠不上他的重視程度，得用呵護。

    腦海中冒出這個詞的時候，庵歌姬冷不丁地就打了個冷顫，這詞放在五條悟身上太可怕了。

    愛情真的能改變一個人嗎？庵歌姬內心簡直五味雜陳至極，說不上是為他高興還是憂心。

    哦。太宰治慢吞吞地應了聲，卻沒有第一時間去看，而是慢吞吞地拆起了罐頭，一邊說，只看那些死亡數字應該看不出什么問題，但如果有人刻意去歸納具體的細節，像是任務頻率、難度變化、地點變化等等理應是客觀和隨機的因素，或許就能發現一些相似的規律所以果然是有人在暗中cao控吧。

    你怎么知道？！庵歌姬吃驚地脫口問道。

    五條悟拜托她去調查的時候，她雖然疑惑，卻仍是照做了，因為目的是找出內鬼，未免引起懷疑，她做得很小心也很隱蔽，等到她自己發現異樣的時候，驚駭之余她也愈發變得警惕，在此之前，這份資料除了她自己，她沒有給過任何人。

    因為這就說得通了啊，太宰治笑了下，為何如此腐朽不知變通的高專統治層居然還能存在，整個咒術界也沒有因為那些敗事有余成事不足的家伙而崩潰。

    哦？難道不是下面的人都是一群笨蛋嗎？五條悟似笑非笑地問。

    太宰治有些無語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舀了勺蟹rou到嘴里，抑揚頓挫又含糊不清地感嘆：那當然是因為有我們五條老師這根定海神針在啊～

    說正事，不要耍寶。五條悟捏了捏他軟乎乎的臉。

    才沒有，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太宰治嘀咕了句，又吃了一口蟹rou，就正色道，其實我一開始就感到有點奇怪哦，因為你們和隔壁的除妖師陰陽師都不同，妖怪有自己的善惡之分，是有陣營的，因此只要維系得當就能保持平衡，甚至和平共處?？芍湫g界就不一樣了，咒靈的來源注定它們和人類是不死不休的，諷刺的是，它們偏偏因人類而誕生。與其說詛咒是一種新的物種，它們更像是寄生其上的一種擁有癌屬性的病灶，治愈不了還妄圖吞噬本體，而咒術師的存在頂多是緩解癥狀。

    只要人類還存在這世上，咒靈就是殺不絕的，如此相伴相生又互為死敵的相悖關系只要稍作細思就能想到，有的人為此絕望崩潰，有的人走上了另一個極端，也有人自始至終堅守本心。

    而近數十年來，太宰治接著道，人口爆炸帶來的不僅僅是社會進步，還有數量更多的咒靈，可高專卻依舊奉行老一派的舊規矩，等級森嚴，獎懲嚴苛，晉升困難，甚至保證不了最基礎的福利。隔壁黑手黨招人都知道用高額的工資和高福利吸引人賣命呢，不是每個人都有拯救世界保護弱者還不怕死的無私精神，以高專上層長久以來把咒術師當工具看的德行，咒術界早該崩潰了，這些數據也不會那么好看了。

    所以，你的意思五條悟頓了頓，哂笑道，暗中cao控之人反倒是在做好事了？

    是不是做好事端看從哪個角度去看吧，從上層的角度而言，那可真是幫了大忙做了大善事，讓他們還有功夫來找你這個定海神針的茬呢。

    五條悟：

    那么那個人或者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庵歌姬忍不住問，她只能看出死亡數據有貓膩，卻無法看透背后的目的，在發現可能是人為的時候，她就已經感到毛骨悚然了。

    目的不讓現有的咒術界崩潰，可明明有能力去改變，卻不做，那必然是有著更偉大的理想。太宰治順手拿起五條悟放在茶幾上的咖啡牛奶喝了口，比如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第59章

    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怎么解決？庵歌姬下意識地問道。

    太宰治正在低頭挖最后一塊蟹rou, 聞言一言難盡地乜了她一眼。

    庵歌姬：

    庵歌姬剛覺得自己好像被淡淡地鄙視了，就聽五條悟發出了一聲嗤笑, 奚落得很，她額角立刻蹦出了一個井字。

    比如讓全人類消失？咒靈不就從根源得到解決了。太宰治輕描淡寫地說著恐怖的話。

    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沒了解過戰亂區嗎，那里多的是反人類的極端分子哦，只不過這一個手段更多一點而已。太宰治吃完最后一口，把罐頭投進了不遠處垃圾桶，又或者, 讓所有普通人都進化？你們咒術師不就因為能控制身體里的咒力不外泄才不容易誕生詛咒的嗎，那么讓所有人都學會也算是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吧。

    這怎么可能做得到？！庵歌姬感覺她變成了復讀機, 可她卻顧不得自己可能又會被五條悟嘲笑了。

    不過五條悟這會卻沒什么心情去嘲笑她，因為太宰治所說的第一種可能正是夏油杰當初的想法殺死所有非咒術師, 建立一個只有咒術師的世界。

    這個幕后之人的目的莫非也是如此嗎？

    他想著事, 把下巴擱到了懷中咒靈的肩上, 手臂松松地環在他的腰間。

    那我就不知道啦。太宰治想要聳肩, 卻發現肩上的腦袋有點重, 又一時掙脫不開, 干脆往后一靠, 將身后的人當成人rou靠墊，我只說有這種可能哦，至于對方會不會做、怎么做你們應該比我這個連咒術都不懂的咒靈更了解吧？

    庵歌姬：

    她完全不覺得這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咒靈！恰恰相反, 經過剛才這番短暫的交流，她確信這是一個心思敏銳到可以洞徹人心的咒靈, 明明只看外表是過分迷惑人的無害，沒存在感到像是五條悟的附屬物。

    庵歌姬深吸了口氣，又問：電腦上有最近京都高專部分部門的監控記錄, 以及行政后勤人員和輔助監督的出勤表都是一些中下層人員，難道內鬼會在這些人里面嗎？

    高專里的攝像頭很少，可以說幾乎沒有，不僅僅是因為攝像頭捕捉不到咒靈，還沒帳來得好用，上層似乎也不愿意出入都受到機器監控，再加上重要的地方都有守衛，因而這一項早在普通社會普及的偵查技術在高專里卻幾乎是空白，準確而言，除了少數有黑科技的近代化勢力，在整個里世界都鮮少用到。

    庵歌姬手里的監控記錄，還是她親手去安裝針孔攝像頭后得來的，當然都是一些隱蔽卻又不敏感的地方。

    無疑，這又是五條悟交給她的任務，然而這一次她卻沒找到什么特別的線索，盡管一些人在監控里的表現和出勤表有些出入，但那也是極個別和偶然的，何況總有些人會偷懶，她并沒有看出異樣。

    說不好呢。太宰治回答得模棱兩可，可能在其中也可能不在。不過就算現在揪出內鬼，恐怕對幕后之人的布局影響也不大哦，有沒有內鬼其實影響完全不大嘛，倒不如說有了內鬼才讓你們那些年都那么太平啊。

    庵歌姬：

    雖然庵歌姬能明白他在說現在最大的問題并不在于內鬼，但怎么聽著就那么不爽呢？

    所以這些監控資料都沒什么用了？

    唔，那倒不是，有些事我還想確認一下。五條老師，有沒有盤拷貝一下資料？我回頭慢慢看。

    從剛才起就沉默開小差的五條悟聞言微微抬起頭，不用那么麻煩，讓歌姬把電腦給你唄。說著他瞥了眼庵歌姬，你里面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嗎？有的話你自己拷貝一下，回頭我賠你臺更好的。

    庵歌姬：

    額頭再次冒出數個井字，同時，她的內心再也控制不住地咆哮起來

    啊啊可惡！這兩個人！為什么！都那么討人厭啊啊?。?！

    還有！為什么就這么黏到一起去了！完全當我不存在嗎??！還是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感受?。?！

    不用了。庵歌姬面上皮笑rou不笑道，直接賠我三倍價格吧，畢竟我也用了兩年了有些感情了。

    那也行，這樣更方便。五條悟說著就拿出手機當場轉起了帳。

    這一副視金錢為平常的姿態自然又刺激了庵歌姬，她覺得自己實在呆不下去了，就站了起來，應該沒什么其他事了吧，那我先回去了。

    嗯？那么急嗎？難得來一趟，我可以請你吃飯哦，大餐隨你點。五條悟說，以庵歌姬的脾性和立場，雖然愿意為高專主動出力，可到底還是自己拜托人辦事，就算對方不收報酬，但必要的客氣還是要的。

    呵呵，留著下次吧，我還有事庵歌姬正想離開，想起什么，又停下腳步，五條你出來一下，我有些話想單獨和你說。

    五條悟看了她一眼，眉梢微挑，起身跟她走到了門外。

    想說什么？

    你委托我的那些調查都是那個咒靈要求的吧。庵歌姬篤定道。

    五條悟想了想，道：是我同意的。

    庵歌姬：

    有區別嗎！

    她長長地吐了口氣，像是要吐出今天的那口郁氣，你的私事我管不著，但我要說的是，他終究是咒靈，不管是為你自己還是為他考慮，有些事你該知道分寸，你們的立場終究還是不同的。

    庵歌姬以為自己點到為止即可，五條悟應該能明白她的意思。

    讓一個來歷不明不知底細的咒靈直接插手高專的事？她認為太托大了，誰也無法保證咒靈沒有私心，尤其這還是個無法下束縛的咒靈，不出事還好，出了事就是災難，更糟糕的是，萬一真到了那種地步，讓縱容咒靈的五條悟如何自處？

    然而，五條悟沉默了片刻，卻是說：立場？什么立場？他笑得諷刺，你是指那些吃里扒外盡扯后腿的蠢貨嗎？那我和他們的立場還真是不同。

    五條？！

    行了，別跟我扯這些無聊的東西。五條悟揉了揉眉心不耐道，我有分寸得很，廢柴歌姬還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夠了，我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來置喙。

    庵歌姬：

    這家伙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狂妄自大目空一切??！

    算了，希望她只是白cao這份心了吧

    五條悟回到客廳時，太宰治已經躺在沙發上玩起了游戲機，他看著瘦，其實很長條，這會枕在扶手上，幾乎占據了整個長沙發。

    五條悟沒有去坐單人沙發，他一言不發地自顧搬起太宰治的上半身，坐下后讓他枕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就沒再動作，也沒說話，就這么發起呆來。

    太宰治：

    游戲角色被敵方火力轟死，太宰治也沒續命，把游戲機丟到了一邊，仰頭看向上方的五條悟。

    即便是這樣的死亡角度，五條悟的容顏依舊找不出一絲缺陷，下頜的線條近乎完美。

    想什么呢，五條老師，心情不怎么好的樣子。太宰治問。

    我在想杰的目標就是殺死所有的普通人，可起先他不是這樣的，他甚至堅定地跟我說過咒術是為了保護非咒術師而存在。五條悟低聲說道，他是后來經歷了一系列的事情才最終扭曲了自己最初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