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總覺得現在距離車禍已經過去很久了，這應該是導致他記憶模糊的原因之一。

    沒什么問題了，今天下午開始可以吃一些流食，注意儀器上的數值，有什么不對馬上去找我。

    很多注意事項之前就已經交代過，這會兒人家也沒心情聽他說話，醫生在檢查過后就離開了這間單人病房。

    韓國地方小，但首都圈的人流量卻很密集，醫療資源嚴重不夠用，所以病房面積普遍偏小，要是病癥不嚴重，只是做個小手術，那病床基本就在走廊上，床的四周用簾子隔開就是了。

    這是韓國許多醫院的慣用模式，就算是真正的病房也以多人共用為主，單人病房的價格昂貴不說，頂多也就帶個洗手間和淋浴房，像華夏某些醫院的豪華套間那樣連廚房帶客房的配置在這里屬于極少數的珍惜環境。

    不用說也知道，他所在的醫院肯定是距離車禍地點最近的，這種高級配置是別想了，如此所需要直接面對的狀況就是老李和金女士輪流陪床的時候只能睡在臨時架起來的小床上，李賢因都怕他們一個翻身就摔到地上去。

    不是有護工嘛，你們回家睡吧，我又不會有什么事。

    當天晚上他就在勸，只是最終沒勸動，不得不接受和老李睡在一個房間里的現實，這讓他有些不自在，只能沒話找話得聊了聊最近幾天所發生的事。

    今天白天他已經問過了關于希澈和經紀人的狀況，知道兩個人都沒生命危險之后才放下心，而除了車禍所造成的物理傷害，許多人對此事的反應也是李賢因應該了解的東西，畢竟從名義上來說，他還是S.M的社長呢，有些東西就是他應該cao心的。

    想到這里，剛結束一個話題的李賢因也沒想太多，張嘴就問：爸，你為什么還不復職？似乎是覺得自己說得不太明白，他緊接著又來了一句：我從一開始不就是臨時接替的社長職位嘛，你說很快就會回來的。

    這聲爸被李賢因叫得有些不自然，但李繡滿沒聽出來這點微弱的區別，相當無語地回答，我回來？我怎么回來？重新去學一下怎么管理房地產企業嗎？！

    第114章

    李賢因被老李噎了一下，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怎么應答。

    說好的事業心呢？

    放棄得這么快速真的好嗎！

    作為一手創立且管理S.M多年的商人，李繡滿當然不至于一丁點自知之明都沒有，自己不懂的東西就別輕易去碰是基本常識。

    可在李賢因的設想中，就算老李意識到了S.M社長的職位已經從普通模式升級到了困難模式，也應該會掙扎著嘗試一下。

    這畢竟是他一手創辦起來的公司，就算被改造得面目全非，他依舊對公司本身有著不淺的感情以及掌控欲，李賢因可是相當期待老李被各色子公司為難到焦頭爛額的場景。

    然而天不遂人愿，李繡滿竟然沒有跳坑，還一副看透了狀況的模樣，把他本來要說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

    可是我不想干了。

    無語之下，他把原本應該稍微鋪墊一下的話直接了當的甩了出來，然而再次讓人出乎意料的是，老李依舊很淡定，甚至邊說話邊鋪了個床，不然呢？就你現在這歪脖子樹的造型還想去公司上班？

    李賢因總覺得老李曲解了他的意思，他明明是想辭職跑路的意思，被這么回一句，搞得他是受傷了不想工作，卻又擔心公司沒人管的意思。

    偏偏這會兒他又不知道該回什么，滿腦子都是歪脖子樹這個形容詞。

    不是，老李這是反向遺傳到他的皮實勁兒了還是怎么著？說話怎么會這么充滿幽默感呢！

    如果不是場合與時間點不太對，他甚至想告訴老李：你的嚴肅人設好像崩了。

    他真的不明白，老李獨自一人在美國的時候到底經歷了什么？怎么莫名其妙開啟了張嘴就能懟到他的技能呢？

    這不科學！

    明明上次見面這人還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樣，強制勒令他來韓國任職，這會兒倒是有了點兒老父親的意思，只是這反而讓他覺得不適應，一時間rou麻得沒法話說，整個病房意外地安靜下來。

    講真，他現在最該做的，是重新強調一遍自己要辭職的決心，但由于撲面而來的、那種或許可以叫做慈父氣息的東西，愣是僵硬地躺在床上，恨不得自己能有只沒受傷的手拿來玩手機。

    當人開始忙碌起來就能夠忽略大部分尷尬，或者說，只要看起來手上有事兒，就可以假裝沒發現周圍的異常氛圍，不管玩手機還是看書，總歸能傳達出我想結束這個話題的意思。

    可惜，他兩只手都有不同程度的受傷，左手比較嚴重，小手臂骨折，現在打著石膏掛在一邊，動都不能動一下，右手則是被折斷的鐵皮從胳膊肘一路劃拉到手腕上方，一道相當長且猙獰的傷口，醫生已經明確說過會留疤，就看留得明不明顯。

    就這樣，他暫時失去了雙手的活動能力，以至于吃飯都要別人喂，如果不是有護工，喂他飯的是老李本人的話，李賢因真不確定自己能咽的下去。

    畫面太美，著實不敢想。

    然而在沉默過后，打開了話匣子的李繡滿并沒有就這么放過他，似乎還想來一番睡前談話，隨便撿了個切入點就開始侃侃而談。

    不巧，他選的切入點正好是與這場車禍息息相關的SJ，李賢因這會兒其實不太想聊他們，實在是這隊人最近事兒太多了，讓他想著都覺得頭疼，更別說幾個當事人會不會心態炸裂，偏偏他現在對這一系列的事兒沒辦法插手太多。

    畢竟他現在還是飯都需要別人喂，且辭職的事兒講得不清不楚的狀態，屬于絕對的自己都沒能拾掇清楚呢。

    好在李繡滿也沒提車禍的事兒，他挑選的話題甚至讓李賢因有些迷茫，不太明白老李突然和他說起理想中的愛豆團隊模式是幾個意思。

    我還挺可惜Super Junior的畢業模式沒能成型，大家都說這種成員隨時有可能流動的模式不利于團粉的培養，可只要把團隊的名字一步步鞏固成一個眾所周知的品牌，那不管里面的成員是誰，就都有了大量先決人氣

    李繡滿所說的畢業制度，就是一個組合出道時也許是七個人，但之后最紅火、或者最有發展前景的成員就會從組合中畢業，這是比較好聽的說法，本質上就是退隊。

    退隊后的藝人當然會繼續進行演義活動，脫離了愛豆的身份之后，路說不定還會更寬一點，當然，也可能離隊之后直接糊穿地心，星途這種東西最是說不準了。

    而有人退隊之后，自然就會有新人進隊接替他，人數也會在一定范圍內浮動，但總歸還是增加的。

    這種行為最開始可能會遭到粉絲的抵抗，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韓國本土粉絲應該是最在意團魂的群體，但當畢業的人多了，大家漸漸養成了習慣，就會把這種制度當成一件理所當然的事兒。

    如此一來，距離李繡滿的目標就已經非常接近了，他覺得等大家適應這種制度之后，一定會被他給組合設立下的概念和歌曲吸引，垂直入坑每一位新老成員！

    李賢因其實有點沒懂老李的意思，主要是這個策劃吧，他從一個外行人的角度上看，實在不明白其中吸引粉絲的特別之處在哪里。

    或許是因為沒有看到具體的文字策劃案？

    平心而論，不管老李說的再怎么天花亂墜，畢業制從一開始就會帶給粉絲不好的觀感是事實，能不能撐到讓大家感興趣都未可知。

    而且說白了，這種模式就是為了無限制的流水線捧新人，加快練習生的出道頻率，其資源分配的不合理很容易讓新成員和老成員產生矛盾，粉絲之間更是可以預見的會有撕逼大戰。

    套用在愛豆組合身上，如此想法其實并不那么合適，實驗過的組合都不能說特別讓人滿意，至少在李賢因看來，沒有策劃案的口花花都是耍流啊不，都是異想天開！

    當然了，從老李說嗨了之后所透露的細節來看，他所說的理想組合肯定不會是簡單的畢業制，否則實在與他的興致勃勃搭不上邊。

    只是口述的概念再怎么百色.鳥，看不見成品的非傳統團體都有可能耗費大量成本與資源之后卻看不見產出，翻譯成人話就是容易糊，如果他是社長，李賢因不覺得自己會去開發這樣的愛豆團體。

    特別還是粉絲對撕一直都尤其激烈的男團。

    等李繡滿說的差不多了，也已經接近熄燈的時間，在關燈之前，這人似乎是無意間感慨的說了一句：你現在在公司里做的不錯，看來我的愿望可以靠你實現了，畢業制男團指日可待啊。

    李賢因：？？？

    等一下，你不覺得這個轉折有點生硬嗎喂！

    什么叫我的愿望就靠你了？！誰知道你這個嘈雜著畢業制還什么無限加人的男團怎么玩??！

    不對，重點好像不是這個。

    剛才不還說他是顆歪脖子樹嗎？這會兒又一副要托付終身的語氣真的好嗎！

    我剛才都說我不干了！辭職，我要辭職！

    在身體狀況并不好的情況下，李賢因幾乎用盡了自己最大的力量喊出聲，他猛然間有點回過味兒來，老李恐怕早就從他弟弟、金女士、或者其他什么人那里察覺到他想要辭職跑路的心思盡管他的心思真的很隱蔽，卻也不是沒人知道，至少他的心理醫生絕對算一個今天這拐彎抹角的，就是想把他先按死在位置上呢！

    你半年前讓我先來韓國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啪的一聲開關按動聲后完全暗下來的病房，老李大概是想告訴他：你的未來就像現在的房間，已經注定黑暗了。

    李賢因：你這么皮金女士知道嗎？

    第115章

    事實上，如果李賢因真的下定決心不在S.M待了，不論誰用什么手段來攔住他都不好使，就算躺在病床上他也有辦法直接從病房里消失。

    可根本上來說，辭職這件事兒在他這兒一直是猶豫事項，這不太像是他的作風，過于猶豫意味著錯失商機，在一件事的決定上反復橫跳在他看來也很煩人，說嚴重點，這也算是懦弱的表現。

    似乎是知道他的想法，關上燈之后，李繡滿還來了一句：如果之前是因為太忙了想休息，你現在倒是有很多時間可以調整自己。

    什么現在有很多時間這種話其實不適合被當做玩笑來說，畢竟車禍這種要命的東西可不會因為休假就變成好事兒，對差點死掉的病人更是一種刺激。

    但老李的語氣中并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成分，要說起來，用苦中作樂這個詞來形容似乎更恰當一些。

    李繡滿早就從妻子那里知道了兒子看心理醫生的事兒，他也和所有人一樣，都覺得造成創傷性應激障礙和間接焦慮的根本原因是之前在美國的車禍和過敏性休克帶來的死亡威脅。

    但不論身體如何，表面看起來都不怎么影響李賢因工作，只是因為這人一開始是被逼迫著來韓國的，知情的人們才覺得他不喜歡這個職位，也不喜歡在S.M、乃至整個韓國社會下工作。

    直到前陣子，他準備趁著韓國財閥和輿論都大亂的時候悄悄回國，本來只是想讓妻子提前知會一下賢因，可意外地，妻子卻敏.感地在與兒子的談話中，察覺到了對方的不同想法。

    然后把想回來的他懟了一頓

    不愧是一起生活多年的伴侶，金恩珍真想堵他，那真是句句扎心??！

    這是他想著再觀察一陣子的主要原因，畢竟兒子在領導者的位置上做的太好了，而且妻子說的也沒錯，他當然喜歡賺錢，喜歡從粉絲那里收各種利息，卻也喜歡培養一個知名團體的過程。

    絕對的權利是保障公司推出的愛豆團體能完全隨他心意的根本，這是他不愿意放棄社長位置的主要原因之一，但如果最上邊兒的管理者是他親兒子，單純當個藝人培訓總監似乎也很不錯。

    那小子不可能事事為難他屬于其中一部分原因，實在是李賢因對傳統娛樂業一副沒興趣的模樣，不管誰當總監都是個甩手掌柜，給予的自由程度不要太高。

    可對于兒子為什么突然轉變了心意想留在韓國，這么重要的一點，他們兩夫妻都沒怎么深究過，現在想想，就很有可能是心理疾病帶來的患得患失造成的，不然后面不會又說要去旅游。

    旅游的事兒是心理醫生前幾天剛告訴他們的，這種行程信息不算在透露病情的范圍，但就算是最近和李賢因聯系頻繁的周德易也不知道李賢因所謂的旅游和跑路差不多，于是所有人都以為他只是想要暫時放下忙碌。

    如果他們能早點發現不對，就會積極地把這些心態變動告訴心理醫生，給人家增加病患資料，但他們卻什么也沒做，他們和很多普通人一樣，一定程度上覺得心理醫生能解決一切。

    金恩珍最后悔的也是這一部分，如果當初上心一點，她就不會覺得兒子想留下是單純喜歡這份工作，也就不會阻止丈夫回來，如果丈夫回來，兒子或許會離開韓國，那么是不是能間接避免這場車禍？

    人在極端后悔的情緒下很容易想多，盡管她自己也知道想這些沒什么用，也不該是她的錯，可有時候思緒確實無法控制。

    現在再聽李賢因說辭職，李繡滿就難免遲疑，猜測著兒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目前的他當然是希望賢因能夠留下，畢竟他的想法已經轉變了，再轉回去心里別扭。

    可如今的狀況，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不敢明說，拐彎抹角地表達了自己的夢想有多么難實現、多么與眾不同、藝人們多難協調，就是暗戳戳的表明自己需要他這個能力者的幫助。

    接連兩次危及生命已經讓他們夫妻倆害怕到不敢輕易做決定，把所有事關未來的決定都交還給孩子似乎是最好的選擇，孩子的人生本來就不屬于他們。

    如果在聽了他今天的話之后，賢因還是選擇離開，李繡滿絕對會尊重孩子的想法，生死之別大概是最教育人的，就是曾經不接受反駁意見的李繡滿也不得不讓自己寬容起來。

    黑暗中的李賢因眨了眨眼，沒能對老李的話做出回應。

    盡管住院和旅游差距很大，但對于想拋棄工作好好體驗游手好閑生活的李賢因來說，其實在醫院安靜地想想未來也不錯吧？

    自我安慰到一半，李賢因自己都覺得自己太慘了，在床上躺著不能動、吃飯要人喂、網上還有一大堆人在隨便造謠他，這和他想象的另一種生活可是天差地別！

    要是這么比較，正常人都會選擇忙碌的全世界賺錢，也不愿意什么都不能做的混吃等死啊。

    一個氣氛略顯奇怪的夜晚就這么過去了，一大早醒過來，李賢因的思維就再次被辭職與否的選擇題困住，只要他一天不做出決定，這就注定是一個無解的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