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單人公寓太過于安靜,以至于他開始懷念之前舍友磨牙打嚕的煙火氣。 可是,這次老教授的腳步聲過于輕松了,步長不對。 何明川猛得抬頭,就看到了一抹頎長的身影,夾著書本,從教室門外款款而來。 不是那閉著眼就能念出整本書的禿頂老學究? 何明川對著那道身影,呆楞住了。 事實上,整個教室里剛才還悉悉索索的聲音仿佛按下了靜音鍵,所有的聲音和動作都在門外那個身影進門的那刻起,都戛然而止。 夾著書本、換了一身休閑西服的白天樺邁了兩步,就站到了講臺前,冷冽的眼神從金絲眼鏡后面將偌大一個階梯教室掃了一圈。 掃到了坐在倒數第二排角落里的某個草精轉世。 何明川的嘴還張著,拿著筆的手舉在書本上,筆卻早已從虛握的手中滑到了桌下。 哇!好帥!經過一分鐘多鐘的沉靜,不知道誰小聲嘟囔了一句。 這句嘟囔就像一滴水滾進了油鍋。 教室里瞬間就沸騰起來。 這也是馬哲課的老師?我怎么從來也沒有見過! 前面同學,你擋著我的視線了,我要把他拍下來,九宮格都裝不下他的風度翩翩 哎!今天來上課真是賺大發了!好看!真是好看!好看得想舔屏! 除了激動的女生外,還有不少男生都按捺不住地小聲討論起來。 這人的顏值殺傷力太大。 尤其是與之前那位老教授做對比后。 噗通、噗通!四周的議論聲仿佛漸漸聽不見了,何明川只能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這雙眼睛,他好似在哪里見過。 黑暗幽深,一眼望不到頭。 那隔老遠的冰冷,就是他魂牽夢繞卻始終夢不到的熟悉氣息。 看到這雙黑眼睛,何明川的手指動了動,仿佛還在想象手中那順滑的皮毛質感。 尾巴。 他應該有條長長的尾巴。 何明川并沒有忘記死過一次的經歷。 那雙眼睛、那條尾巴,讓他一輩子都忘不掉。 是他嗎? 何明川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個人。 看著他走上講臺,低頭翻開了書本。 講臺的邊緣正對上他西服的倒數第二顆扣子。 講臺有一米四的高度,按照這個比例,那人應該有一米九的身高。 比他足足高一個頭。 是了,高度也對。 何明川曾經被那人的尾巴拽到地面,與那人面對面過。 他抬起頭,剛剛能看到他的眼睛。 可是,他從沒看清那人的面貌。 他的臉上就像隔著一層毛玻璃一樣,始終霧蒙蒙的。 大家好,今天周教授休息一天,由我來代課。我是代課老師,白天樺。白天樺翻開教案,重新將目光落在何明川身上。 他還處在迷茫未回魂的狀態。 嘩沒等白天樺再說第二句話,所有的同學都熱烈地鼓起了掌,歡迎這位代課老師。 掌聲雷動,不亞于歡迎一個明星。 唉,這看臉的世界! 白天樺沉默了一會兒。 他本來想幻化個普通點的形象來代替老教授來上一次課。 但他怕阿川認不出他來,所以只換了換衣服就來上課了。 沒想到,他這天仙玉容之姿竟然迎來了這雷鳴般的掌聲。 恐怕在家休息的周教授也想不到,他鉆研半生的學術沒得來學生們的掌聲,而僅僅就是一張長得好看的臉就得到了學生們的好感。 這個浮躁的凡間。 白天樺的眉心輕輕攏了攏,好在他的阿川并沒有隨波逐流的鼓掌。 他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將眼前人與異世那位大佬相比較。 所有他認為的相同點,都奇跡般地吻合。 白天樺伸出一只如玉一般的手,向下按了按,教室里安靜下來。 很高興同學們對我的肯定,事實上,周教授才是這門課的專家,我只是偶爾有機會在他的課堂上班門弄斧罷了。白天樺認真地翻開書,做了一個簡短的開場白就直接上起了課。 教案是周教授寫的,他只是按照現成的教案按部就班的上課就行。 他仿佛天生就會教書。 雖然說周教授的教案寫得很是詳細,但白天樺講得更是細致。 引經據典、舉例子、擺事實,馬哲課里那些沉冗的條條框框在他婉轉清亮的嗓音下仿佛靈動了起來。 哪里枯燥? 就算聽不進那些教條的內容,光聽那會讓耳朵懷孕的磁性男音,就能令人心動。 所有的同學都在認真地聽講、記筆記,沒有人愿意錯過白天樺的一句話。 白天樺對著一個方向講著課,時不時地抬眼瞄一眼認真聽課的某人,他自己都沉浸在課本里的內容,更不要說某人了。 他甚至覺得,如果,能上一輩子課,讓阿川聽他講一輩子課,該有多好? 第10章 第1關10 白天樺一口氣上完了這堂課,中間沒有停頓、也沒有休息。 感謝各位同學認真聽課,下次有機會,再給同學們上課。最后一個字說完,下課的鈴聲便不偏不倚響起,扣得分毫不差。 嘩伴著鈴聲,同學們全體起立,再一次鼓掌,朝這位溫文爾雅又博聞強識的代課老師表達敬意。 白天樺擺擺手,朝呆楞在那里的何明川又瞄了一眼,心里輕嘆一聲,他的傻媳婦,便夾著書本出了教室。 他心道,追個媳婦,上了一大堂沉冗的馬哲課,千年修行的苦都比不過剛才在課上的那一個多小時,他容易么? 也不知道他的傻媳婦認出了他沒 要是沒認出他來,他還得回去查查媳婦的課表,再上堂什么課好呢? 他拐出教室后,穿梭在下課熙熙攘攘的學生潮中,特意放慢了腳步,靈敏的耳朵緊張地盯著身后的動靜。 在雜亂、嘈雜的腳步聲、說話聲音中,有一陣像小貓一樣的腳步聲,從剛才馬哲教室的門口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他。 他微微放松了下來,稍稍加快了腳步,朝教學樓外面走去。 好在,那腳步聲還跟著他。 出了教學樓,白天樺穿過教學樓前的一大片綠化,在幾棵蒼翠挺拔的古樹前,停下了腳步。 何明川從人多跟到了只有他一個人,此時也沒有地方躲避,對方停下來,顯然是發現了他的尾隨。 白、白嗯尾巴大、大人?他在腦中過了好幾遍稱呼,卻不小心把他的思考過程說了出來。 白天樺是他聽到的自我介紹,不知道是真名還是假名,他怕喊出來對方認不出他來。 尾巴是他還魂前的最后記憶,但叫人尾巴似乎不太好。 只有大人才是個尊稱,他聽到黑無常也是這么恭敬地這么稱呼這位的。 這一組合,從他的嘴里出來就是這一效果。 話一出口,他自己也楞了。 這是什么奇怪的稱呼。 可是,他并沒有反悔的機會,他站在樹蔭下,看到那位白尾巴大人正緩緩地轉過身來,朝他看過來。 對方冷峻的眼神從金絲眼鏡后面掃來,涼得令何明川渾身上下一個激淋。 叫我?白天樺明明是特意在那里等他的小情人,但他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 小情人現在還沒有記起來前塵往事,他要控制、控制、再控制,徐徐圖之、徐徐圖之。 白天樺告誡自己。 何明川死死地盯住眼前那人,生怕錯過那人臉上的所有表情。 嗯。他視死如歸地點了點頭。 圖書館要招一個勤工儉學的崗位,一天干五個小時,半夜十二點到凌晨五點。時薪一百塊,你要來嗎? 沒想到,出乎何明川意料的是,對方對他這奇怪的稱呼沒有任何表示,卻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干的一句話。 嗯?勤工儉學?何明川馬上就被帶偏了,他吞咽了一口口水,時薪一百??? 是他現在兼職工作的兩倍。 就是這工作時間半夜十二點? 以何明川的經驗,半夜工作,要么就是與有時差的外國友人聯系,要么就是與死人的工作打交道。 前者,他自認為英語水平還行,應付老外日常通信還是過得去的。 后者嘛,他也死過一次,被黑無常正兒八經地扯過魂,與死人打交道應該也是不怵的吧? 就在他還在思考間,白天樺的身影已經出了樹蔭,不知道怎么已經走出了老大遠的路,他追了幾步,就發現白天樺就像憑空消失了。 想好了,今天晚上就來圖書館。我在那里等你。遠遠地飄過來一句話,遞到了何明川的耳邊。 他連忙去看,哪里還有白天樺的身影?只留下婆娑的古樹,在風中搖曳生姿。 何明川擦了擦眼睛,順道擦了下額角滴落的汗水。 饒是他心理強大,看到一個大活人從眼前突然消失也沒鎮定自如到像什么沒發生一下。 活活的校園驚悚。 沒有之一。 渾渾噩噩上完了下午的課,食堂里對付了中飯和晚飯,時間便滑入了夜。 何明川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到底去不去呢? 按照遇到這位白老師的詭異一幕,這人十有八九便是他惦記已久的尾巴大人。 可半夜十二點,也太可怕了! 人面對未知的事情會更加恐懼。 猶豫了半宿,時間就到了十二點差十分。 何明川一把扯下蒙著頭的被子,整理了一下衣服,一狠心地踏出了公寓樓。 看在錢的份上。 大不了再死一次。 大佬能救他一次兩次,還能再見死不救? 況且,這工作還是大佬提供的。 就算沒錢,他也得見上他的救命恩人一面,當面鄭重地表達感謝。 父母都教過他,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更何況這種救命的大恩? 半夜的校園,十分清靜。 今夜剛好是月圓之夜,一輪碩大的月亮盤在樹稍,灑下柔和的光芒。 原主在這學校讀了三年書了,何明川繼承了原主的記憶,尋找一下圖書館自然是輕車熟路的了。 更何況,圖書館還是他穿越到原主身上的地點,意義不同尋常。 到圖書館門外的時候,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夜色中的圖書館威然聳立,窗戶都關得緊緊的,沒有一扇窗戶里透出光來。 腳下正是他被砸死的地方。 當、當、當一陣宏亮的鐘聲傳來,激得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要知道,圖書館頂樓的四面鐘可從來沒響過聲。 寂靜的夜里,巨大的四面鐘發出穿透人靈魂的聲響,一記一記,震得人頭皮發麻。 在這鐘聲中,圖書館漆黑的大門突然發出了金光,沿著門框像鑲了一層金邊。 整個圖書館都黑得像蒙了一層黑布,只就這門亮了起來,這景象著實詭異。 何明川心里打起了退堂鼓,陡然升起的恐怖戰勝了他想見到大佬的沖動。 他慢慢、慢慢后退,腳尖外翻,眼看就要跑路。 就見那扇亮起來的門,從里面打開了。 吱嘎寂靜的夜里,門軸摩擦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何明川不再細想,他轉身就往回跑。 不是他慫,只是這場景,太特么驚悚了。 一百一小時,他不要了好么? 站??!一個尖細又蒼老的聲音在何明川的背后響起。 不是白天上課那大佬溫沉低婉的聲音。 剛跑下臺階的何明川兩腿一抖,雙手舉過頭頂,真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呵呵別怕!那聲音瞬間便來到了何明川的面前。 是一張尖瘦的臉,灰白的寸頭,褶皺的五官,下巴上還掛著一把細蔥似的山羊胡子。 黑夜里光線昏暗,月光下,這張猛然出現的臉讓何明川嚇得跌坐到了地上。 哎喲!對不起!對不起!那山羊胡子想上前扶他一把,卻又不敢,只得立在何明川身前三步遠,做了個長長的揖道歉。 小伙子,沒嚇到你吧?楊總管被何明川的舉動嚇了一跳。 他不小心把司長大人親自關照的人給嚇到了,他年底的考核還有希望嗎? 何明川看到那人站那里一個勁道歉,從剛才那勁里緩過神來,借著月光細細打量面前那人。 只見他除了臉瘦之外,身上也瘦,一身青灰色的中山裝就像掛在樹上一樣,被骨骼撐出了棱角。 是一個奇瘦的老人。 他松了一口氣,只是對方突然出現才嚇到了他。 他一手撐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轉身狐疑地朝門那看了看。 他以為能看到救命恩人呢。 司長大人這會正忙,特意叫我出來接你。我姓楊,你叫我楊總管就行了。楊總管是夾著尾巴頭會搖的精怪,放在人間那便是極會看眼色的八面玲瓏,看到何明川那一眼回眸,立刻猜出了他想法。 司長大人何明川在心里默念了一下。哦,對了,是他。 他來對地方了。 那個楊總管,我是來勤工儉學的您看?何明川一聽沒錯,就放下了心來,專心來賺這時薪一百的高大上勤工儉學崗位。 請跟我來!看到何明川沒嚇破膽,楊總管這才放下心來。 凡人都是脆皮,嬌嫩嬌嫩的,早知道,他就費點法術變個俊點的,也不至于嚇到凡人了。 這廂,何明川被楊總管帶著跨過任意門走進緝妖司時,白天樺正在處理麻煩事。 這麻煩事便是剛剛退了婚的烏昊軒。 阿樺,我帶了上好的仙丹給你治傷。我知道,我一定讓你傷心透了。但你不能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堂堂緝妖司司長大人怎么能是斷了一手的殘廢呢?烏昊軒雙手遞著一個白瓷細口瓶子,仍同往日一樣絮絮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