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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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想自己夢境中所見到的迦玄,沒想到他身上還有這樣的一面。 明綺說到這里就沒再講下去,舒令嘉也沒問,想想后來明綺沉睡,迦玄閉關,他們的孩子不知所蹤,到現在一家三人之間甚至都不知道彼此的情況,也應該明白,劫,并不是那么好渡的。 兩人共同沉默了一會,明綺像是剛剛從夢中醒來了一般,看了舒令嘉一眼。 她大概是幾百年沒說話,憋的久了,今天又看見了一些魔族的東西受到觸動,不然也不會跟一個不熟的晚輩說這么多。 明綺輕咳一聲,隨口問道:你呢,想你爹娘嗎?怎么失散的??? 舒令嘉卻不太習慣談論自己的私事,只道:不太記得他們的樣子了。有一天我娘說要去找我爹,讓我等等她,便沒再回來。后來我就被師父撿走了。 至于這個師父,是他和景非桐共同的師父,還是何子濯,舒令嘉自己也弄不明白。 明綺卻怔了怔,忍不住上下打量著他,忽又問道:你多大來著? 這個問題舒令嘉原來還可以說,現在也同樣是確定不了了,苦笑著搖搖頭,說道:也忘了。 明綺還想說什么,昌寧已經從客棧里面出來了,說道:姑姑,咱們可以走了。 他還不知道舒令嘉又回來了,說完后看見兩人坐在一處,有些驚訝,道:令嘉,你這是沒走? 舒令嘉起身道:我送你們回青丘,反正也不遠了,走罷。 等到他當先出了門,明綺才又問昌寧:他就是上次假扮成明綃的那個孩子對吧? 昌寧道:是啊,我看他原身和明綃比較像嘛。 明綺道:我記得你說他才一百來歲,你怎么知道的?我的意思是,一百來歲,劍術就這樣好了。 昌寧道:他被他師尊撿上山的時候,還沒化成人形呢,算算時間就知道了。好像令嘉以前自己也提過。 他說完后,見明綺只是不語,側眼一看,發現她神情恍恍惚惚的。 從這個角度來看,月光灑在她臉上,就像是蜿蜒的淚水一樣。 昌寧不由覺得有些不安,問道:姑姑,你沒事吧?我看你這一晚上都哭喪著臉,心里邊也怪不舒坦的,是因為魔族嗎? 明綺摸到他的耳朵,然后狠狠揪了一把,面無表情道:我每天都高興得很,是你眼瞎。 說完之后,她就走了。 第67章 筑擊高陽 雨后初晴的天空總是會顯得格外干凈, 一輪明月如鉤,懸于中天, 清輝冷冷,傾瀉在處于云氣繚繞的凌霄山上。 一道人影站在山腳下,仰頭看去,月光照亮了他的面容,正是明綃。 明綃先慢悠悠地將周圍的風景欣賞了一遍,贊了句:不愧是千古名峰。說罷之后,他提氣一掠, 竟無須御劍, 整個人便如同游魂飛絮一般,飛身而起,凌空躍向了其中一座山峰。 登頂之后,他四下一望,進了一處竹林,從袖子中摸出了一根香焚上, 點燃之后插入地里, 負手靜靜等待。 不多時,便有人進了竹林, 明綃聽見有個聲音在自己身后遲疑著問道:姜橈? 他回過頭來,微微笑著, 說道:不好意思,認錯人了。 來的人穿了一身青色的道袍, 頦下蓄須, 相貌冷肅,乃是凌霄派氣宗刑堂的堂主盧章,為人以持正端嚴而出名。 但一個這樣的人, 會在深夜里因為一炷香而出現在這種地方,本身便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見到面前的青年相貌陌生,盧章先是微微一怔,而后便立刻警惕起來,沉下臉喝問道:你是何人?為什么會在我凌霄山上?快說!若是言語有不盡不實之處,小心我不客氣! 明綃絲毫未見緊張,搖了搖頭道:盧堂主,可別喊。你我見不得人的事都做了不少,都是同道中人,做什么這樣不友善呢?我是給你報信來的。 盧章的臉色微微一變,陰森森地說道:你報的什么信? 明綃道:姜橈死了。 盧章先是微露愕然之色,隨即冷笑一聲,說道:一個不忠不孝的東西,盡是丟門派的臉,早就應該被門規處置,死便死了。你跟他又是什么關系?要你來報信! 明綃盯著他,見他像是極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于是臉上的笑容愈深,說道:也沒什么關系,不過是他的秘密我全知道罷了。比如盧堂主為了尋找永生不老的法子,服用了一些門中不怎么認可的藥物。 盧章原本還疑心明綃在詐他,聽到這句話之后陡然一驚,總算相信了他,同時又在心里暗罵姜橈。 說來也怪,盧章身為刑堂堂主,素來秉正行事,過去從來不會對門派中任何一位弟子有所差別地對待,但自從姜橈來了凌霄派之后,他便覺得此人一言一行都很受自己欣賞。 再加上姜橈也是有意迎合,盧章對這小子著實不薄。 他可沒想到自己竟然看走了眼,還走眼的這般厲害。 試劍大會結束后,姜橈所做的那些事情被徹底揭穿于人前,也很快被傳書到了門派中,將所有沒親臨現場的人也都狠狠震撼了一番,讓盧章也覺得十分懊惱。 如今再看,姜橈既廢物又惡毒也就罷了,竟然連自己的那些秘事都去隨隨便便告訴別人,真是死了都讓人記不住好。 盧章冷冷地看著明綃,說道:你特意來告知我此事,是想要挾我做什么?開條件吧。 明綃道:這可不能說要挾,只是共謀大事罷了。我知道,當初盧堂主一直希望姜橈能夠成為凌霄派的下一任掌門,而你便也可借此機會得勢。我同你的心思是一樣的。 盧章哈哈一笑,眼中卻沒有笑意:你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也想當凌霄派掌門嗎? 明綃道:盧堂主天天想著這個當掌門那個當掌門,一心一意想要幫助別人上位,真是十分偉大??呻y道你對自己就那么沒有自信嗎? 他緊盯著盧章:我說了,我只是想扶植一位氣宗掌門,而后為自己增加一份后盾罷了。 盧章笑意微收,心情也有些復雜。 凌霄派乃是劍道第一大派,雖然兩分之后不斷內斗,實力已經大不如前,但多年積淀下來,依舊不容小覷,若是當真有這樣的機會,他又怎么會不動心? 但是刑堂素來負責執行法度,從來就沒有掌門從這里出的先例,盧章是看姜橈乃是何子濯的親傳弟子,頗受寵愛,又有天賦,才會把寶壓在他身上的,卻沒想到竟然是步臭棋,反倒將自己陷入危境。 盧章心里這樣想,對著明綃時,卻說道:凌霄派歷代的規矩,從來沒有刑堂之人接任掌門的道理。我對姜橈青眼有加,是因為覺得他是位有前途的后輩,日后有望重新廣大凌霄派,恢復曾經的盛名,你要是拿這個來誘惑我,那可就未免太無聊了。 明綃笑了笑,說道:盧堂主,你被我拿住了把柄還這么硬氣,是不是想殺人滅口??? 盧章一頓。 明綃道:唉,我是知道了一些事情沒錯,可是提醒閣下一句,我可不能確定,姜橈有沒有把他所知道的那些事情告訴何子濯。畢竟從他事發之后,可又被何掌門單獨審問過好幾輪呢。 盧章確實存了這份心,但沒想到姜橈那個害人精還有這出,臉色頓時一變。 姜橈平日里所來往勾結的,可遠遠不止他一個人,若果真如此,只怕何子濯一回到山上,就要把凌霄派上下的勢力徹底重新整頓一番,許多人可都要倒了大霉了。 那么到了那個時候,不是他,也會有別人。 他心中各種念頭交織,也不由十分混亂,終于嘆了口氣,問明綃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扶植我成為掌門,讓凌霄派淪為你的傀儡? 明綃笑道:那可不至于。兩個條件,第一,我要何子濯;第二,最近手上缺人,我要借助凌霄派的勢力做一些事情,等到我的大事辦完了,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愿意怎么當掌門,就是你的事了。 盧章一時說不出來話,他心中思緒如潮,一會想一想自己曾經那些作為被何子濯知道后的后果,一會又想著歷代門派叛徒的下場,實在難以委決。 明綃說得好聽,但其作為明擺著是要挑起凌霄派的內亂,但自己明明知道,卻又當真不好拒絕。 明綃道:我給你一夜的考慮時間,一夜過后不是我不寬容,那些折返凌霄山的人,可是離你越來越近了啊。 說完之后,盧章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身影逐漸變淡,然后在自己的面前化到了空氣中。 這人來歷神秘,用心險惡,甚至連是人是鬼都叫人看不穿,又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 三天之后,前去參加試劍大會的弟子們總算到了凌霄山的山腳之下,個個都幾乎要感動的熱淚盈眶。 這一路走回來,又熱又累還是其次,最致命的是他們半程中就沒有消停過,一直在受到各種妖獸的sao擾。 跟狐族抱著隨便去看看玩玩的心態不同,凌霄派身為劍道大派,將試劍大會看的很重,這回帶出去的弟子們,就算沒有資格上場,功力也都不弱,或許下一次便有機會正式參加比試了。 這么多的門派精英聚在一起,再加上何子濯親自同行,妖獸的襲擊除了讓他們疲憊之外,倒是不曾帶來太過嚴重的損失。 只是半路上姜橈莫名死亡,卻又沒有找到兇手,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這發生的種種怪事串聯在一起,也就給人的心里蒙上了一重淡淡的陰霾。 好在一路辛苦,總算還是回來了,大家都是心神一松。 兩名弟子上前,解開了山門禁制,其中一人回頭笑道:還是回家好,我怎么覺得連凌霄山的空氣都要比別處清新了幾分呢。掌門,請 他本來要請何子濯上山,可就在這時,何子濯目光一厲,卻忽然喝道:躲開! 那名弟子一怔,還未來得及照著何子濯的話去做,已經有一道白光從山門當中飛出,瞬間穿透了他的心口。 那名弟子臉上的笑容僵住,胸口被開了一個極大的血窟窿,整個人骨碌碌從臺階上滾了下來,已經當場氣絕。 看見這一幕,所有人的腦海之中都出現了短暫的空白,一時難以置信。 他們一路上提心吊膽也就罷了,但這可是在凌霄派的山門口,眾目睽睽之下,怎么還會遇到這樣的襲擊? 是法陣! 何子濯提氣一掠,整個人已經到了山門之前,揮手將另一名已經驚住了的弟子推至身后,高聲喝道:所有人穩定心神,抱元守一,結成伏魔陣,與它相抗! 他們一路上受到魔族妖獸的sao擾,就一直在提防魔族的進攻,此刻何子濯的第一反應也是對方見妖獸們奈何他們不得,終究是親自派人出手了。 敢在凌霄山的山門口挑釁,一定是有備而來。 聽到何子濯的話,方才已經驚住的弟子們如夢方醒,立刻準備結陣。 他們原本訓練有素,行動之間十分迅捷,眼看伏魔陣就要結成,然而就在此時,腳下的地面忽然間一陣翻騰,竟然裂開了無數道的口子。 從地面裂縫當中,竟然伸出來了一只只由泥土凝成的手,抓向眾弟子的腳踝,使他們無法結陣。 眼見除了手之外,裂縫中又逐漸長出了頭顱、脖頸、軀干 此時已經有人了悟,大聲說道:快將它們削斷,千萬不能讓這些東西長成,那就麻煩了! 雙方纏斗之間,何子濯已然拔出劍來,一道劍氣穿云入宵,向著凌霄山上發出了示警的訊號。 同時,他將靈力灌入劍中,劍身之上光芒一閃,逐漸似有水波蕩漾,隨即,幾道水龍橫空騰飛,張口一吐,便是雷鳴之聲大作,狂風卷起暴雨傾盆而下,轉眼間將地面上的泥土泡成了再也無法凝聚起來的泥漿。 眾人趁機擺脫糾纏,快步向著山門之中奔去。 但就在這時,一道閃電打在地面的裂縫上,整座山體忽然一顫。 隨即,轟隆巨響聲中,地面驟然分開一道巨大的深淵,深淵中騰騰黑氣冒出,纏繞在何子濯的周身,竟然趁其不備,一把將他拉了下去! 掌門!掌門! 弟子們見狀大驚,紛紛驚呼起來,便要折回去救援,但那道深淵竟然又在轉眼間合攏起來,再也看不出半分痕跡。 這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終于再也忍耐不住了,崩潰道:這可是在凌霄派的山門口,魔族魔族也太過囂張了! 此地不宜久留,憑借我們的力量,是無法救援的。 葛楠定了定神,沉聲道:此事非同小可,大家快些上山,將此處的情況報告給各位長輩。 * 凌霄派出事的時候,舒令嘉正坐在青丘吃飯。 他的面前擺了滿滿一桌子的好菜,起碼足夠十個人的量。 桌上只有他和明綺兩個人,明綺還不吃,坐在桌子對面托腮看著他,不時隨口跟舒令嘉聊上幾句家常,或者給他夾一夾菜。 舒令嘉很久沒有坐在桌前安安穩穩地吃上一次飯了,他喝酒的時候偶爾吃兩口點心還行,其實對于飯菜并不是很感興趣。 但這些菜是明綺為了感謝他護送狐族回青丘,親自下廚做的,舒令嘉卻之不恭,也就只好接受了這份好意。 讓他沒有料到的是,明綺的手藝著實不錯,而且很合他的口味。 舒令嘉惦記著景非桐還在等他,吃完了飯之后就放下碗筷,準備向明綺辭行,一抬頭卻瞧見,對方正在怔怔看著自己出神。 舒令嘉微微一怔。 明綺的眼神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透過他看到了什么極為遙遠的過去,帶著幾許懷念和茫然。 舒令嘉道:明族長 話剛出口,窗外突然飛進來一團白色的光球,落在舒令嘉面前,轟然炸開。 這正是凌霄派獨有的傳訊之法,舒令嘉沒有躲閃,低頭一看。 只見散亂的光點匯成了四個字,寫的是門中有難。 * 凌霄派的弟子們最近確實倒霉,幾乎是他們走到哪里,哪里就有難。 經過山門前的這場變故,不光是死了一個同門,竟然連掌門都不知所蹤了,使得大家回到門派時的欣喜蕩然無存。 一行人垂頭喪氣地上了山,去向留守在山上的長輩們報告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