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衡昨夜睡夢中化回原身之后就再也無法變回人身，為以防萬一，我帶他去了趟醫院。周吝說，檢查的醫生就是青鸞。

    周啟點了點頭，語氣了然里帶著些感嘆：這么多年來一直沒有關于她的傳聞，沒想到還留在醫院，倒真是她的性子。

    步衡有些好奇地看著他：你好像很了解她？

    了解？周啟笑了一聲，我可從來都沒見過她，不過以前聽說了許多關于她的故事，自然而然地知道的就多了。

    步衡趴回周吝懷里，下巴壓在周吝胳膊上：什么故事？

    就是剛剛你們聊的。周啟微低頭看著腳下，我們的那位父親和青鸞定過親。

    他說到這兒，扭頭看了一眼旁邊兩只的表情，見兩雙眼睛都凝在自己身上，輕輕笑了笑，才繼續說了下去：就像小吝所說，龍族與鸞鳥一族世代交好，常有結親。當年父親還沒成為龍君，卻已是新生一代中的佼佼者，深受上代龍君的喜愛。青鸞生來能感知天地間所有靈氣，擅醫術，又與父親年歲相當，兩家長輩商量過后，就定下了這門親事。

    然后呢？

    關于龍君的傳言里曾經說過，龍君周澈雖然有不知多少愛侶，并和她們生下眾多子女，卻不與她們中的任何一個成婚。步衡側目看了眼周吝，見他只是沉默地聽著，也沒有多余的表情，便問了下去，周澈拒絕了？

    拒絕？你大概是關于龍君的傳說聽得太多了，以為他從一開始就像現在這樣瀟灑浪蕩毫無顧忌？周啟笑了一聲，他當年雖然出色且受重視，龍君的位置也不是非他不可，與鸞鳥一族結親對他來說是一件極好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會拒絕？不僅沒有拒絕，還準備了許多的聘禮，主動上門求親，只可惜啊

    周啟仰頭看著頭頂湛藍的天空，繼續說了下去，妖族之中是沒有秘密的，他當時雖然沒有日后那樣夸張，也沒少流連花叢，在外已經有了不少的子女，這種事自然也會傳到鸞鳥一族，偏偏那位青鸞阿姨，可是個眼里不揉沙子的。

    步衡微微瞪大了眼睛，側目發現周吝也坐直了身體，便主動問道：她拒絕了周澈？

    豈止，周啟說，她一翅膀將父親掀出家門，放火燒光了他精挑細選的聘禮，還放言說，從今以后，父親若是敢靠近她千米之內，就一把火把他燒得和那些聘禮一個樣。

    因為鬧得陣仗太大，兩個家族都跟著丟了不少臉，親事自然就黃了，兩家的長輩很長時間都沒再見面，之間的來往從那時候起也逐漸少了。后來聽說青鸞去人間遍訪名醫，嘗遍百草來學習醫術，之后去了元老會的醫院，再后來就再也沒有任何關于她的消息了。

    周澈講完，回過頭發現旁邊的兩只還沉浸在自己的講述里，久久沒回神，不由笑了起來：這種故事比起人間的話本可差得太遠了，你們兩個也能聽得入迷？

    沒，步衡回神，輕輕笑了笑，我只是在回想剛剛見青鸞的時候，只覺得她親切，卻沒想到她竟然會是一只這么酷的妖怪。

    酷？周啟挑眉。

    清醒、冷靜、不盲從，有自己的喜歡，也有自己的堅持，并且上千年來始終堅持。步衡說，這樣的妖怪，整個妖族，上下五千年算起來，都找不到幾只吧？

    周啟聽完他的話，有稍許沉默，而后突然道：你看見青鸞覺得親切？

    是，還不知道她身份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可能因為她是瑞獸？步衡回答。

    若是因為這個原因，你遇見我父親的時候怎么沒有感覺？周啟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你覺得親切，是因為她是白澤帶大的。

    步衡支起身子，難以置信地看著周啟。

    青鸞的父母和白澤，就是先前的那只，有些交情，所以青鸞小的時候常去白澤的洞xue玩兒。白澤千萬年來都是孤身一個，可能偶爾也會覺得寂寞，就在她身上花了些心思。教她讀書認字，教她各種各樣的法術，也給她講許許多多上古的故事。青鸞能長成你口中那種上下五千年來獨一份的妖怪，可能也是因為她是天地間唯一一只跟著白澤長大的妖怪。周啟說完這些，又忍不住看向步衡，她剛剛瞧見你的時候，應該也覺得十分感慨。

    回想起剛剛見面的場景，步衡點了點頭，她確實是有些感慨，但沒有一丁點失態，確認我身份第一眼，她就知道，我雖也是白澤，卻不是她認識的那一只。

    青鸞確實是一只十分了不起的妖怪。周啟突然說，要是其他所有妖怪都能像她那樣清醒理智通透，這天地間也就不會有這么多煩心事了。罷了，這些陳年舊事也就是隨便聊聊，今天來不是有正事兒？

    他說完，朝著步衡攤開手掌，掌心里正是一顆翠綠的果子：我這兒也只有這一顆棠梨果了，不過依著你現在的情況，一顆也夠用了。

    作者有話要說：　　青鸞：姐就是女王。感謝在20210513 22:41:16~20210514 23:20: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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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事實證明棠梨果的效果確實遠超大部分靈藥, 吃下不到半個小時，步衡就成功化回了人身，順便把那只從出現之后就一直不聽話的角收了回去, 不用周吝再施障眼法來遮掩。

    步衡借著手機屏幕仔仔細細地看了看終于恢復正常的自己, 長長舒了口氣：希望不要再生別的狀況了。

    自己占了大半個長椅的周啟打了個呵欠：既然頭頂的角能收回去, 說明你身上的靈力已經趨于穩定了。還是現在天地間靈氣太少了些，如果是在禁地, 有幾個月就夠你徹底度過成長期了。

    周吝正給步衡舉著手機, 聞言回頭看向周啟。

    周啟還保持著歪坐的姿勢, 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禁地現在雖然在元老會的看管下, 只要想回總有辦法。

    等所有的事都解決了, 有機會的話回禁地住一段時間確實不錯，步衡接話，不過眼下我只想抓緊把手頭項目了結之后, 痛痛快快出去度個假。

    度假？周啟有些好奇，去哪？

    還沒確定, 步衡想去海邊。說到這兒，周吝不知想到了什么, 突然看向步衡，見他點頭之后, 轉回視線到周啟身上，一起嗎？

    我？和你們兩個一起去度假？周啟笑了起來, 我是不介意，你倆確定方便？

    不光是和我們兩個, 步衡說，我爸、棠梨、狕都會去，可能還會有我從小一起長大的狼妖, 找一個沒什么人的海邊，一起玩幾天散散心。

    周啟對上步衡那雙明亮的眼睛，莫名其妙地就被他語氣里的期待所感染，偏過視線發現周吝也在看著自己，慢慢揚起唇：好啊。要說想去不受人打擾的海邊，我倒是有個地方可以帶你們去。

    周吝和步衡對視了一眼。

    叫周啟一起其實是心血來潮，此刻他們兩個才突然想起，眼前的周啟原身龍龜，其母靈龜一族世代生活在沿海，若說哪里的海邊適合他們這么一堆妖怪去度假，確實沒有比周啟更清楚的了。

    那好，就聽你安排。步衡伸了伸手臂舒展身體，低頭看了眼時間，我先回公司了。

    我送你，周吝看了周啟一眼，周啟朝他們兩個揮了揮手，海邊見。

    因為最近突發狀況太多，步衡這段時間請假的頻率比先前大半年加起來還多，不過他工作效率一直很高，幾次請假也沒耽誤工作。尤其現在項目已經進行到收尾階段，該完成的圖基本已經定稿，除了偶爾有些細節變動，需要步衡來做的工作已經不是太多，因此今天雖然又耽誤了小半個上午，也沒人在意，簡單地關心了幾句就又都投入到工作之中。

    步衡改了幾張圖，又完成了一些其他瑣碎的工作，難得在工作時間能有空閑，便給郎俊俊發了一條消息。

    郎俊俊大學畢業之后進了一家外企，工作雖然不像步衡這么忙，也沒至于很清閑，但好像不管步衡什么時候聯系他，都能立刻得到回復

    郎俊?。航裉焯柺遣皇菑奈鬟吷饋淼?，你怎么有空在工作時間主動發消息給我？

    上次見面不過是幾天前的事兒，之后步衡就經歷了莫名其妙長角和突然成為瑞獸的巨大變故，還沒來得及告訴郎俊俊，但一兩條消息又實在說不清楚。

    步衡想了想，決定等出去度假的時候再告訴郎俊俊他一起長大的發小其實是白澤的事，直接說了重點：公司那個重點項目馬上結束了，能有幾天假期，打算去度假，一起？

    若是之前，但凡和玩相關的事，郎俊俊都不會拒絕，這次卻一反常態：你和周吝去度蜜月，叫我當電燈泡？我拒絕。

    步衡回道：電燈泡不止你一個，一家老小都在，地方龍龜安排，肯定是你從沒去過的海灘，還拒絕嗎？

    郎俊俊立刻就給了回復：定下時間告訴我，我下班就去買一條新泳褲。

    郎俊俊不愧是郎俊俊。

    步衡笑了一會，又和他閑聊了幾句，順便給周吝發了條消息：回家了？

    周吝并沒來得及回家。他把步衡送到公司，確實是想回家休息一會等晚上來接步衡下班，還沒走到路邊，手機突然響了兩聲，他摸出手機看了一眼，皺了皺眉，還是叫了輛車直奔元老會。

    自從黑影出現，周澈在元老會的時間越來越長，但周吝總覺得他并沒有那么忙碌，因為他到元老會的時候，周澈正仰面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小憩。

    不知道是不是周吝的幻覺，總覺得周澈那張總是波瀾不驚的臉上此刻莫名地多了幾分疲憊，以至于他在門口稍稍頓了一下，倒是給了周澈機會先開口：小吝，進來吧。

    周吝進了門，周澈卻仍躺在沙發上，甚至連眼睛都沒睜開，懶洋洋地問：小白澤變回去了？

    他有名字。周吝抱著胳膊，居高臨下地看他。

    哦，步衡嘛，周澈笑了一聲，睜開眼往周吝身上看了一眼，看來讓青鸞瞧過之后，你放心不少。你對青鸞的印象倒是比你母親好得多。

    周澈面上是笑著的，尤其那雙桃花眼里，充盈著笑意，語氣聽起來就像是開玩笑，卻讓周吝立刻寒下臉：你叫我來就為了這事？

    隨口聊聊，周澈終于坐了起來，叫你來當然是有別的事兒，算不上和你完全有關，但你應該會想知道

    他語氣拖拉，分明是在吊人胃口，周吝微皺眉，目光從他臉上掃過，突然笑了一聲：不想說也沒人求你，你可以慢慢留著，看看能不能帶進墳里哦，我忘了，妖族一般是沒有墳的。

    周澈伸去倒茶的手頓了頓，而后笑了起來：你這以后耐心倒是越來越多了。

    他給自己倒了杯茶，慢吞吞地喝了一口，眼看著周吝也在對面坐下，倒了杯茶喝了起來，才緩緩開口：剛剛我和幾位長老開了個會，商討了一下關于怎么安置陸續抓到的禁地妖怪的事兒。

    周吝微抬眼睛，不動聲色地看著他。

    雖然周吝面上并沒有什么明顯的表情變化，但周澈知道自己已經引起了他的關注，微勾唇角，繼續說了下去：幾位長老的意見是，在元老會內部，或者就在云州市附近，比如鹿臺山，劃出一塊地方，設下結界再多安排一些守衛。

    周吝沒怎么意外，元老會那幾個老家伙先前就提過這種想法，周澈今天突然提起來，應該是有了別的打算。

    果然，又喝了口茶之后，周澈說：幾位長老或許是覺得這樣更方便管控，不過那些妖怪在禁地里生活了成百上千年，哪是那么輕易就能管控的了的？元老會里邊關不下這么多的妖怪，放到鹿臺山還要和人類那邊做溝通，麻煩反倒更多。所以我提議，將抓獲的妖怪送回禁地，重設結界，恢復往昔。

    恢復往昔周吝握緊了手里的杯盞，抬起頭，你找到恢復結界的辦法了？

    結界一經損壞，無法再恢復。不過這段時日，我翻了不少以前的卷宗，最后在上古白澤留下的一卷手札里，找到了設置結界的辦法。雖然現今我與長老們的靈力不如當年的前輩們，但也不至于照著它還連道結界都完成不了。周澈說著，摸出一本泛黃的書卷扔在茶幾上，坐直身體看著周吝，叫你過來就是想問問，如果禁地真的恢復往昔，你是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