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之家 第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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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線昏暗原因,顏溪只看出男子高大的身形輪廓,大概對方察覺到了其視線,也向她這邊看來。 雙方頷首見過禮,各進各屋。 …… “那是誰家的小郎?”中年漢子隨口問了一句聞聲出來的妻子。 婦人接過丈夫包袱的手微微停頓了下,才明白丈夫口中的小郎指的是哪誰便解釋道: “前幾日新搬過來的租戶,孤零零就他一個人,看著怪心疼的?!?/br> 想著此次他歸家的日子不對,于是疑惑問:“上次不是說得一兩個月才回嗎,怎這快就把工給做完了?” “我回來同你商量件事兒?!睗h子語氣輕快地解釋道。 “官家張榜廣征匠工為太后修建佛塔,我想著咱家有些積蓄,足夠兩三年過日子花銷的,明兒準備報名應征?!?/br> 自己給人建房子已十幾年,平常周圍遇見的都是那些相熟的匠工,手藝再難精進,獲悉朝廷征工之事,他別提有多激動了。 嘴上雖說征詢妻子的意見,實則心中已下了決定非去不可。 兩人成親多年,婦人對丈夫的脾性再清楚不過,聽話音便知他已做好打算。 即便反對也無濟于事,再說為皇家修建佛塔是件積功德的好事,沒道理不同意。 便溫婉而笑道:“大郎放心,明兒和茹兒年歲都還小,家里的存蓄用不完?!?/br> 見妻子無任何疑慮頂力支持,漢子心底深感慰藉,心情輕松同解釋自己為何放棄不錯的薪銀非要跑去建塔。 …… 話說劉懷安在東水門下了船,反復糾結后最終鼓足勇氣前往清平巷,越接近巷子他心口跳的越快。 一會怕不小心被顏溪發覺痛斥其像個無賴一樣糾纏不放;一會忍不住幻想顏溪又他有了改觀愿意同自己往來。 一路混混沌沌忽懼忽喜,不知不覺走到顏溪居住的院門前。 看到院門緊鎖主人未歸時,劉懷安松了一口氣同時亦有些失望。 在當猶豫要不要再等會兒時,歸家的鄰居告訴他說:“之前住的小郎前幾日搬走了?!?/br> 搬走了?劉懷安腦子轟鳴一聲響,趔趄了下。 顏溪不是故意躲避自己而離開的,肯定是因為一下子還了那么多錢,沒銀子交租錢才迫不得已搬走的。 是了,租期已超了兩日,一定是這樣的!劉懷安不停地自我勸慰。 見鄰家漢子要進院,他猛地跨步上前一把抓住漢子的手腕,急切問道:“她有沒有說搬哪兒了?!” “沒有……”鄰人搖搖頭,掙脫開他的束縛,“他說若有人上門詢問其去處,便告訴說回老家去了?!?/br> 劉懷安從其口中聽聞顏溪交代話語,面如土色,緩緩挪至巷邊,怔怔地望向越墻而出郁郁蔥蔥的杏枝,苦笑一聲,跌跌撞撞離去。 鄰人見此,有些摸不著頭腦,不就是沒告訴你人家回老家了,搞得像天塌一般。不由好笑的搖搖頭,踏入自家院。 …… 沒有定時工具喊醒自己,顏溪只有靠強大的生物鐘起床,因丑時早起的作息習慣剛剛建立,實施起來難免有偏差。 好在現今夜晚天氣涼爽,提前將藥材香料浸泡上不會有什么異味,即便起晚些,也不是太要緊的事。 中醫里有講春養肝,肝主怒,在陽氣生發的春季人們易燥易怒。 所以為了造噱頭,她煮的其中一種香飲子的功效是養肝明目清火去燥。 不過眼下馬上到了四月孟夏,該要換成養心的湯水了。 另外一種針對女性客戶的,便是美容養顏香飲,試想哪個女人不愛美,不想讓面龐滑溜白皙呢。 根據近兩日的生意情況,目前她的思路還是非常正確的。 若像別的攤主宣揚的自家一碗湯水包治百病,牛皮吹上天的話,還要賣的快一些。 清晨天色微明,將兩桶湯水熬制好的顏溪,捂嘴打了個呵欠伸了伸懶腰,拿起木桶去井邊打涼水洗臉解困。 大院里已有幾個男性租戶在院中洗涑,顏溪見有人往院子西南角的茅廁跑,暗說半夜起床還是有好的一面的,可以提前上茅廁大解。 院子唯一的茅廁是給男人用的,女人則用便盂,清晨卯時初刻專門負責收夜來香的人取走。 顏溪腦子正想著茅坑的事,驀地聽人問: “煮的什么飲子,真香!等會給我來一碗?!?/br> 抬目便見一身材高壯的中青年漢子,笑望著自己。 待走近些觀其面善,覺得這人好像在哪里見過,對,首次賣杏花時在船上碰到的熱心腸的泥瓦匠。 第24章 給自己放個假(小修) 逛街 市24 回想起來后,顏溪觀漢子的神色,很顯然對方也認出她來。 “天兒燥,現在喝清火明目湯飲最合時宜?!鳖佅χ氐?,考慮到上次人家給提了好建議才讓她賣花如此順利,便謝道: “真巧,原來給三郎出主意的大哥也住這兒,真要好好向你致謝?!?/br> 顏溪稍作猶豫,沒有說出請人家免費喝湯水的話,顯得太小家子氣。 “你賣花買賣都沒做了,表明我告訴你的法子不對,你沒掙到錢才改賣湯飲的?!睗h子彎腰潑掉洗臉水后,直起身半真半假笑道。 在場的其它租客聽到兩人的交談內容,皆不由笑起來,其中一位三四十歲的男子出聲打趣道: “若真這樣,萬老弟今后可別再亂出sao點子,免得人家小郎兒下次連湯飲攤子都出不得?!?/br> 諸人又一陣哄笑,有熱心者見顏溪身小力弱,想他一個半大孩子出來糊口不容易,調侃的同時亦給了不少主意。 男子口中的萬老弟,名叫萬正興,一家老小住在這個大院有已有幾年,同別的租戶關系十分相熟,言語之間沒什么顧忌。 萬正興聽了對方的揶揄,當真閉口不語,笑呵呵地聊著旁的。 眾人加入讓顏溪沒了主動權,只適時地插幾句嘴,其中多半是回答萬正興的問話。 一陣喧雜過后,院子重新陷入了平靜,男人們匆匆外出做活,女人們房中梳洗后則開始拾掇家務。 春夏交接直際最易犯困,白日里嘰嘰喳喳的猴孩子們估摸尚扎在薄被中撅著屁股呼呼大睡。 顏溪收拾妥自己,將板車推到房門口,擺好方向,開始將涼在鍋中的湯飲往車子中的木桶倒。 當她斜傾身子握著車把費力過門檻時,忽聽后面傳來熟悉的聲音: “倉橋附近人多,可以去試試?!?/br> 還未待顏溪扭脖子往后瞅清狀況,只覺車子一輕,緊接著越過院門緩緩地停在巷道中。 明白是對方出力幫的忙,忙說:“謝謝萬大哥,要不要喝杯湯水,冷好了?!?/br> 萬正興見她滿臉真誠,不好駁了其好意,便爽朗一笑點點頭:“好,不過可有言在先啊,大哥今兒可不給錢?!?/br> 顏溪手腳利索地盛了滿滿一碗清火明目的湯水,然后小心地遞給他才笑說:“別說今兒,便是明兒再喝,三郎也不會給萬大哥算錢?!?/br> “恩!”萬正興舉碗先嘗了口,咂咂嘴,連連頷首,首先肯定了湯水的味道。 然后一口氣飲完,粗放地用袖子抹抹嘴,,把碗遞給顏溪夸贊說:“湯做的極好,這次生意鐵定做得下去?!?/br> “那三郎借萬大哥的吉言!” 即便知道對方的夸贊含有一半水分,可顏溪聽了仍然很高興,計劃過些日子攢了點錢后,再琢磨其它種類的湯飲。 兩人一起走到通濟河倉橋附近才分開,各忙各事。 由于身契的原因,她不敢到顯眼的地方擺攤,恐惹麻煩。因為此次在九流巷租房,她用的是外來逃難流民的身份,即使沒有身契也不要緊。 …… 時光走的不緊不慢,單調順遂毫無波瀾。 隨著三伏時節到來,顏溪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因每天要生倆火爐煮湯水,再加上熱騰騰的水蒸氣,導致屋里的溫度比外頭還高。 她只是女扮男裝,并非真男子,根本不可能像大院男租客們穿著透氣性良好的葛布小褂,寬松的褲腿挽得老高,哪兒涼快往哪竄。 每次大家見她裹得嚴嚴實實,便會問她熱不熱,縱使悶得快要中暑,還得違心地搖頭表示自己很是涼爽。 為了能睡個好覺,隔不幾日她便咬咬牙地去專門賣冰的地方買半盆冰塊,放進湯桶中,偷偷帶回來。 房中有冰的日子舒服是舒服,但實在花銷太大,兩三天掙得錢看夠買一回冰塊。 二伏剛過半,三伏還得熱個上十天,為了荷包里的銀錢以及日漸吃不消的身體,顏溪決定給自己放個高溫假歇息一段時間,待立秋天兒稍微涼快些,再開鍋煮湯。 雖然不出攤,但顏溪并未準備躺到床上睡大覺,她打算到京都各個繁華地段逛逛,開闊下眼界散散心。 順便去看看旁人都是做什么買賣,找找商業靈感。湯飲買賣雖收入固定,但也只是比在埠頭做苦力輕松自在點。 真若論進項還不過那些力夫,別問她是怎么曉得行情的,大院里兩三個漢子在埠頭裝船卸船,聽說活計緊張的話,一日能掙三四百文。 她自知吃不了那口飯,所以對人家的高收入沒什么好羨慕嫉妒恨。 “三郎,今兒沒去出攤?”萬正興的老娘劉氏搖著蒲扇,疑惑問站在院中晾衣繩旁收衣裳的顏溪。 “阿婆”,顏溪笑說:“天天得大火燒爐子,屋里悶得慌,天兒涼快了再出攤?!?/br> “檐廊那大的空地兒,還擺不下你倆泥爐子,楊家四郎的媳婦兒不是在屋檐下燒火做飯?” 劉氏拿蒲扇指了指南座房的寬深檐廊,白了她眼,嗔道。 隨之坐在離水井兩三米遠的桂花樹下的藤椅上,又語重心長地對顏溪說: “像咱們這種家境就是吃力氣飯的,面皮生得再好沒有點擔當,照樣娶不到好媳婦。趁現今你年歲小,趕緊賣力攢些家底……” 她只是為自己放個假勞逸結合,沒想到能讓劉婆婆聯想那么深遠,而且還格外發人深省。 顏溪還等著收了衣裳,趁涼快去里城東西大街轉轉,于是點頭如搗蒜態度分外誠懇說:“阿婆,三郎知錯了,過幾日我就把爐子挪到房檐下?!?/br> 其實她之前就想將房里頭的爐子搬到檐廊下,可怕院子里租戶有意見,尤其是她要半夜三更掌燈煮湯水,難免弄出點響動影響旁人歇息。 既然劉婆婆這般說,應該沒什么大問題,到時免費請所有人喝湯水便是。 劉氏見其如此反應,非常有成就感,手里的蒲扇搖的呼啦響,滿意地直點頭張口還想繼續,卻見顏溪俊臉堆笑說: “阿婆,煮香飲子的香料和藥草都用光了。我得趕緊去鋪子里買些,再晚些人家都要打烊關門了?!?/br> “那得趕緊去,回春堂的藥草便宜,上次大郎就是去他們家給阿婆抓的藥?!眲⑹下犓s時間買急需的香草,忙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