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之家 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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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弟倆的爭執引來經過的行人紛紛駐足看熱鬧,有熱心腸的甚至上前勸說。 見圍觀的人越聚越多,還有不少指責他的,劉懷安蹙著眉頭道: “姐,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也說過非常喜歡小溪,肯定也不想看她被二嬸欺負,日子過得不順心?!?/br> 劉芙自己生氣歸生氣,可當路人怪責時心里便不是滋味,嗔了眼弟弟然后編個原故笑著對眾人解釋一翻。 突然出了這檔子事,還哪有心思在街肆上閑逛,于是攜著兒女直接回了家。 見jiejie沒搭理自己徑直往埠頭走,劉懷安遲疑了會終是跟了上去。 但心里想的全是顏溪到了哪兒,若順利的話差不多一柱香的時間就能到東水門埠口。 正想的出神,猛然聽到jiejie劉芙肅聲質問:“小溪是不是去了東水門?!前些日子你一直往那邊跑,如今看來八成為她尋落腳的地兒了?!?/br> 聞此,劉懷安心口頓時一縮,第一反應是搖頭否認,繼而心急氣躁起來:“姐,人走都走了,又何必追究個沒完。就權當我沒救過她,她從來沒出現便是!” 本覺得沒提前讓她知道送顏溪離開之事有點愧疚,想等小溪銷了籍,時間一久大家放下對她的成見,再來告訴住處。 可現在他卻踟躇了。 劉芙認為自己追問此事并非真要把顏溪如何,只是氣不過兩人合謀糊弄她,一個朝夕相處視之如meimei,一個從小看大感情至厚。 他們瞞著誰,也不應瞞著她,方才仔仔細細將近些日兩人舉動大致回想了一遍,得知結論是顏溪逃到了東水門。 如今見弟弟氣急敗壞的模樣,了然的點點頭:“我曉得了?!?/br> 見瞞不過,劉懷安挫敗的撫撫額頭,不再言語。 …… 順水行船很是順利,顏溪下了船,按照劉懷安給她描述的具體路線,一路邊走邊問,終于尋到了東水門一廂的清平巷。 東水門附近是京都城的米糧市所在地,沿河兩岸分布有大型的倉房。 因而衍生出許多與之相關的產業鏈條,諸如釀酒、茶樓酒肆、牛馬行等等,繁華程度不亞于里城的東西大街。 人多的地方便生煙火,東水門有著十足的煙火味,她記掛租舍的事情,沒心情漫步閑逛。 清平巷距離河邊不遠,離橫貫通濟河的倉橋也很近,出行相當便利。 當然,顏溪猜測租錢必定便宜不了。這對尚無生計的她來說絕對是個不小的負擔。 以京都的田宅行情,如果光靠做女紅維持生活,估計房錢就出不起。 她原以為房舍是跟旁人合租的,沒想到竟是個小獨院,院落面積雖僅是劉芙家的一半,可能有私人空間對她來說,已天降驚喜了。 沒想到一個跳脫的少年竟找個如此合心意的住處,她懷著興奮的心情很快把房中陳列以及院中布置查看個遍。 小院是被房主做隔斷改造過的,因此沒有茅廁和單獨的灶房,一間半的正房,充當臥室和待客的廳堂。 不過這些瑕疵并未過多影響顏溪的心情,那些問題都可以解決。 她現在要做的事,是將房屋再打掃一遍,查缺遺漏未置的物什,然后去街肆吃中飯添東西,順帶看看有什么活計她能做。 房子可不是白住的,吃人家嘴短,拿人間手軟,她想好了非但劉懷安給的那五貫錢不能要,以后的租錢也得自己交。 出去晃悠一圈,荷包里錢飛走一半,真可謂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 除必要的生活用品,她還臨時起意買了一丈粗布,準備給自己做兩套男裝。 一路觀察,她發現出門露臉做買賣的女性不太多,即使有也是些些頭挽婦人髻的嫂子婆子。 當然也有例外,比如高檔酒樓前的招攬主顧賣酒的酒娘,不過那種職業日進百金,她也不會干的。 最好的法子便是女扮男裝外出做小買賣,現今她女性第二特征根本不明顯,男裝頂多看著秀氣些罷了。 大概是小時候營養不良,月事還沒來,更使她少了后顧之憂。 接下來幾日,她顏溪閉門不出,一心趕制男裝。 第12章 迷茫 你是我的搖錢樹 劉懷安那日跟jiejie從相國寺返回西水門下了船后,即沒隨她回去,也未歸自家住處,而是去找往日一起跟隨做私活的工頭。 若尋常日子,對方不一定在家,過節時肯定在家的。 此次給顏溪租房,他挑選了一處中等帶小院的屋舍,由于非官府的公租房,房錢相對貴了些。 三個月的房錢加上臨走時給她的五貫錢,幾乎花光了所有積蓄,若再不開始找活干恐怕下一季的租錢都沒著落。 “嫂子,龐大哥在家嗎?” 開門的中年婦人,面露愁容,見是相識之人轉而一喜,急切問道: “劉家兄弟,你可知你龐大哥現今給哪戶人家做活?過了冬節出的門,年節都沒回來,連捎個音信也沒有!” “龐大哥不在?”劉懷安略感驚訝,“年前小弟家中有些瑣事需處理,有好些日子沒跟他碰面,也不知他現在何處?!?/br> 察覺婦人面色一白,忙又安慰說:“嫂子別著急,或許主家工期趕的緊,龐大哥來不及回來過年。要不我去同其它人打聽打聽?!?/br> “那謝謝你了?!眿D人聽罷,面色好轉不少。 辭別婦人,劉懷安連去兩位關系不錯的朋友兼工友的住處,結果同龐工頭一樣,出門做活都未返家。 他心頭納罕的同時,不免打起鼓來,莫非真出了什么事?否則怎會連過年這般重要的日子也不回來。 若干的為普通打樁砌墻的活計,人即使一年半載無音信劉懷安也不會胡思亂想,可他們是給京都一些大戶人家建造機關暗室的。 仔細想來,這種事當是萬分兇險的,假如龐工頭他們被人給滅口……劉懷安忍不住打了個顫栗,后背立時冒出冷汗來。 幸虧自己只參與了三次,沒出什么意外。 他之所以能跟著龐大郎做工,全賴朋友推薦。 半年前跟好友去酒肆吃酒,酒酣之際對方神神秘秘問他會不會識別房宅圖紙,若能的話便可掙大錢。 大房的錢產由吳氏掌管,自己平時用錢極其不便,為了自在些,他毫不猶豫點頭說可以。 雖說有夸大成分在,但并非全為謊言。他是目不識丁,可對房舍規劃圖樣還是能看懂一二的。 以前父親的主業就是給別人建造宅舍的,家中至今仍藏有幾札他遺留的圖稿,小時候因為好奇經常偷偷拿出來看。 有好友舉薦,他順利加入了龐大郎帶領的工隊,事后告訴家人說要出門給人當小工建房宅。 劉家諸人當然強烈反對,他費盡口舌并保證若作坊生意處于旺季時他就待在家里幫忙,最后才換來大家點頭同意。 從去年冬月他便被叔父劉守從勒令在作坊中幫工,之后又發生顏溪的事,所以幾乎跟龐大等以前混熟的同伴失了聯絡。 除知曉那兩個朋友的住處外,旁的均不清楚,無奈劉懷安重新返回龐大郎家將打聽的結果告訴其妻子,并安慰一番。 離開龐宅,他漫無目的地在人流如織的街道上游蕩半晌,然后滿腹心事的回了家。 沒出門湊熱鬧的劉懷山看見弟弟才剛申時就從外面回來,有些詫異。 往年上元節玩鬧到深夜子時也是有的,“怎這早回來?晚上還出門看燈嗎?” “不去了,頭疼?!眲寻矡o精打采搖搖頭。 可不就是頭疼嘛,沒了來錢門路,顏溪那每月三貫的租錢怎么辦,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如何負擔的起,難不成幾個月后被房主攆出去? “頭疼?”劉懷山皺皺眉頭,“今兒風大,八成吹了風受了著涼。你嫂子她們逛燈市了一時半會回不來,我給煮碗姜湯喝?!?/br> 說罷,拍拍身上落的木屑抬腳要去灶房。 “大哥,別忙活了,興許待會就好了?!眲寻沧钄r道,見院中靜悄悄的,連兩個叔父好像也不在。 看著樸實敦厚的大哥,劉懷安忽然道:“今兒過節,大哥你也歇歇,去吃酒吧,咱們弟兄倆好久沒待一處咵天了?!?/br> 劉懷山被弟弟突然的轉變弄得摸不著頭腦,愣愣道:“你剛才不是說頭疼嗎,頭疼哪能飲酒……” “現在好了,走吧~酒錢我來出大嫂不會說什么的?!眲寻舶侵绺绲募珙^將他往外扯。 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多,好的,壞的,一股腦涌進腦子里,壓的他一時喘不過氣,忽地就想找哥哥吐吐悶兒。 “行行,別扯我?!眲焉叫χ鴵]了揮胳膊甩下弟弟的手掌,邊鎖房門邊道:“去胖嫂那吧,她家水晶肘子,炙羊rou燒的好?!?/br> 記得弟弟特別愛吃這兩道菜。 “恩,酒味也正?!?/br> …… 顏溪花了三四日功夫終于做好了兩套春季穿的續了棉絮的褐衣。 吃過自己做的早飯,端了盆清水當作鏡子,開始用炭筆畫眉。 她五官跟男子比起來太秀氣,眉毛加粗加黑后視覺效果要好不少,近兩日她出門挑水試驗過了。 妝完后,撫了撫平坦坦的胸口,抻抻藍布衣襟,檢查周身無一不妥后才關門上鎖,準備去街肆做最后的市場調研。 經過幾乎占下一半院子的杏花樹時,她伸手摸了摸緋紅色的花骨朵,默道一聲:“萬事皆順,出門大吉?!?/br> 上元節過罷年味便淡了下來,京城百姓恢復了正常作息,這個時候出門,巷子里靜悄悄的,偶爾傳來貨郎悠長的吆喝聲。 “賣花吆,梅花香杏花兒紅……” “小郎君要不要買花,清晨剛摘下的還帶著露水?!?/br> 挑擔子的花販見顏溪生得眉清目秀衣衫簇新整潔,且居住于清平巷里,想來家境不差,便主動出聲。 “梅花如何賣?”顏溪捻起支花朵完全盛開的枝條,興味十足問道。 “十文錢一支,余剩的只這么些,就給小郎君算六文!”花販笑著回道,時辰已不早得盡快賣出,否則都花相不好。 “那杏花呢?”顏溪又問。 “杏花八文,郎君給六文吧,今年天兒冷花開的晚。恰巧下個月春闈大比,那些舉人老爺要簪花,到時便不是這個價了!” 花販頗有經驗道,有些年份天暖,杏花花期過了只能以石榴花替代。 “哦,這個我自然曉得?!鳖佅觿澾^一絲精光,神色卻很是自然。 拉人家問這么久,不買怪不好意思,便打腫臉小資了一把,買下兩支大紅梅。 不過錢花得值,因為讓她想出了個發小財的好主意。 適才花販說今年是三年春闈大比之年,“杏”音同“幸”。 所以不光尋常百姓喜歡買杏花來插花簪發,應考舉子中更是流行發冠簪杏花取其好彩頭。 租住的院子里有棵含苞待放的大杏樹,今年賣杏花肯定比賣杏子輕松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