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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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拿劍捅他,他仍舊會疼。別人詆毀污蔑他,他也會為之苦惱。 洛月明覺得自己誠然不是個心胸寬闊的人,面對著兩個恩將仇報的小道士,沒辦法原諒了。須臾才搖頭嘆道:今日來此圍剿的每一個人,我都不恨,因為我知道,他們其中的大多數,只是隨波逐流,人云亦云而已。他們對我的憎惡,都是浮于表面的。他們不識我,我也不識他們,沒什么好恨的??墒悄銈儾灰粯?/br> 頓了頓,洛月明抬眸冷眼盯著面前的兩個牛鼻子小道士:你們不同,我曾經一次次地放過你們,現在已經為自己曾經的心軟付出代價了。說白了,道長對我的厭惡,其實來自于你那個短命的小師叔,你覺得是狐妖害死了你小師叔。我又剛好身懷那狐貍的妖丹,你當初年幼,不曾為你小師叔聲張正義,現如今就將對狐妖的憎恨,轉移到我身上。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晌矣譀]有父母,長兄為父,大師兄說了,任何傷我的人,他必定誅之。我不殺你們,但你們必須把我的血還給我。 此話一出,長情神色驚變,當即伸手去護扶搖,可是沒有用的,洛月明氣海里運轉的靈力來自于謝霜華,既參雜著一絲神力,又縈繞著濃烈的鬼氣,遠比他之前的靈力更為兇狠霸道。 抬手隔空一抓,掐著扶搖的脖頸,將人提了起來,余光瞥見左右的修士提劍涌了上來,驅劍將他們逼退,而后在長情驚恐的目光中,曲指一劃,扶搖的纖細白皙的手腕就劃出了一道血痕。 洛月明,住手,住手啊,洛月明!別動他! 長情看得目眥盡裂,掙扎著要沖上來,又被一道凌厲的勁氣逼退,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洛月明割開扶搖的手腕放血。 那血宛如有靈性一般,汩汩涌了出來,在半空中凝成一股血霧,洛月明伸手一抓,將這團血霧收了回來。之后隨手將扶搖丟了出去。不冷不熱道:你們不是說我殘殺同門么?那我索性將罪名坐實了,你現在就可以去告訴你的宗門了,是我殺了你的師弟。 頓了頓,他又冷笑:小道長,可不要辜負了我的一番心意,旁人擒我,殺我,還需要自己苦思冥想地編個由頭,打著替天行道的幌子,你們就不用了。 長情怒不可遏,伸手緊緊捂住扶搖血跡未干的手腕,那一句洛月明,我要殺了你,怎么都吐不出來。 時至今日,他竟也分不清楚,究竟是單純憎惡洛月明這個人,還是對當年小師叔的慘死耿耿于懷了。 可他要帶洛月明回道宗,的確又是真情實意的。只不過就是覺得,修真界已經沒有他的安身之地,也許入了道宗,能化解他身上的妖氣。 結果所有的事情,都在往最糟糕的方向發展,并且無法回頭了。 場上一片混亂,越來越多的修士劍斷人亡,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人,微風吹過,整片秘境都縈繞著濃烈的血腥味。 洛月明被這甜膩的氣味一熏,腦仁又開始絞痛起來,低頭一看,那海棠花已經蔓延至了手背,宛如活物一般,生生扎根在血管里。 除非削骨剜rou,否則這蠱蟲會繼續蔓延,到了最后,他就真的如柳儀景所愿,成為這世間最低賤的爐鼎,人人可壓,人人可欺,遍體盛開著鮮艷的海棠花,無數修士將對他趨之若鶩,跟蒼蠅見了有縫的雞蛋似的,一窩蜂地涌了上來。 屆時,那才真正就是萬劫不復了。 洛月明再一抬眸,驚見頭頂的天都籠罩著一層濃郁的血霧,自四面八方傳來分枝踏葉聲,由遠及近地傳來。不一會兒就占據了整片秘境。 謝霜華一手驅劍,硬是在秘境之中,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銀發都被鮮血潤透了,靈力消耗得過于厲害,以至于面色發白。忽然伸手對著洛月明一招,沉聲道:月明,把手給師兄! 洛月明點頭,剛抬起手來,眼看著就能與大師兄遠走高飛了。哪知身后那水鏡忽然憑空出現,宛如一只碩大無比的瞳孔,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生生往里面吞噬。 無數個修士倒飛而起,被吸入了水鏡中,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那水鏡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起來,不一會兒就高大數丈。 隱隱發出駭人的龍嘯聲,洛月明往后退了幾步,一陣天旋地轉,半邊身子都卡了進去,慌亂之下,提劍狠狠扎在地面,一抬眸驚見大師兄被成百上千的修士圍攻。 噗嗤一聲,鮮血自人群中飛濺出來,那銀發在半空中翩飛,宛如銀蝶一般熠熠生輝。謝霜華一時半會兒脫不開身,忽而一拔發間的玉簪,在掌心處飛速盤旋,不斷吞吐著靈力,嗖的一聲,直沖洛月明身后的水鏡。 洛月明咬緊牙關,暗罵老丈人不干人事啊,作古多年了,居然還詐尸吃人,吃別人就算了,自己怎么說,也算是老謝家的上門女婿啊 來不及多想了,那玉簪鏘的一聲,與水鏡相撞之后,發出一聲慘戾刺耳的龍嘯聲。自里面探出一只漆黑的龍爪,一把握住了洛月明的腰,將人連拖帶拽地往里拉。 謝霜華一劍將周圍的修士逼退,血氣一陣翻涌,險些嘔出口血來,猛撲過去,一手才接觸到水鏡,龍鱗就層層覆蓋上來。 然后轟隆一聲,與洛月明雙雙墜入深淵,化龍而去。 慌亂間,也不知是誰低聲道了句謝霜華入魔了。 之后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強勁的罡風幾乎將整片秘境催成廢墟。 所有人的耳邊都回響著同一句話:謝霜華入魔了。 第123章 神官月明與蛟龍師兄 眼前一片霧蒙蒙的, 伸手不見五指。鼻尖縈繞著淡淡的甜膩氣味,揮之不散。耳邊嗡嗡作響,像是有人拿著銅鑼, 一刻不停地敲著。擾得人煩躁不已。 洛月明醒來時, 已經不知道是幾天之后了。入目四下, 一片金碧輝煌, 正置身于水晶宮一樣華麗的殿宇中。 周圍凝結著濃郁的仙澤, 宛如實質一般在周身聚攏, 原本枯竭的氣海,此刻無比的充盈, 渾身都散發著異樣舒爽的快意。 洛月明抬手對著光細瞧,那原本已經蔓延至手背上的海棠花, 早已經不知去向, 取而代之的是白皙纖細的五指,宛如美玉精雕細琢而成, 沒有半分丑陋的嶙峋感,反而骨節分明。 那衣袖也是雪白的, 上頭還滾了流光璀璨的金線,仔細看了幾眼, 好似祥云一般蜿蜒流動。 這絕對不是自己的衣裳,洛月明沒有這般富有的!最起碼還從沒用金線滾過邊。 難道說, 他又穿到別的書里了? 洛月明大驚失色, 慌忙翻身下床, 摸爬滾打沖到了梳妝臺前, 伸手抓著銅鏡,里面倒映著一張俊美,生得目秀眉清, 俊逸不凡,一身白衫風度翩翩的,發間束著玉冠,兩條錦緞垂至肩頭。因為驚恐,那鏡面上的青年唇色微微發白。 脖頸處還有一道細微的血痕。這是一張全然陌生的臉,觀年齡也不過二十來歲,生得倒是清俊逼人,可問題是,這不是洛月明自己的臉??! 那大師兄去了哪里?難道說,當真應了那一句,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好不容易情意相通了,老天爺那個日了狗的東西,居然棒打鴛鴦,生生將兩個人拆散了? 洛月明要是記得不錯,他與大師兄明明在秘境中與仙門三十六宗的修士惡戰,眼瞅著就能逃出生天了。 誰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居然被尾隨的水鏡偷襲,自里面探出一只龍爪,一把握住了他的腰腦中最后的畫面,大師兄追著他撲了進來,宛如涅槃重生一般,渾身光芒大盛,所有人都失聲尖叫著,說謝霜華入魔了。 唯有洛月明瞧見了大師兄身上密密麻麻的龍鱗,以及額上隱約浮現的龍角 這個想法才一冒出來,房門就被人從外推開了,洛月明此刻宛如驚弓之鳥,立馬抱著銅鏡往旁邊一躍,便見自門外,緩步走進來一位玄衣青年,與他的打扮倒是極像的,容貌俊美,眉眼處宛如山水畫般濃墨重彩,讓人一眼瞧見,就萬萬移不開眼來。 只是讓洛月明驚愕的是,此人的臉正是那日了老狗的柳宗師! 你怎么也在這?我大師兄呢?他去了哪里?快說! 洛月明當即一聲厲呵,伸手要召出命劍,可手心里空蕩蕩的,什么也沒能召出來。心里一慌,暗罵連命劍都召不出來,還不如一頭撞死拉倒。 來人濃眉緊鎖,距離洛月明只有三步之遙站定,聽罷,長嘆口氣搖了搖頭:靈玉,你又夢魘了。 靈玉?喊誰? 喊他嗎?可他不叫靈玉啊,在原文里誰叫靈玉來著? 洛月明搜腸刮肚,苦思冥想,怎么都想不起來原文里還有靈玉這號人物,并且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名字,靈是靈異的靈,玉又顯得很小家子氣,而且,很容易聯想起珠圓玉潤四個大字,從而想到玉奴之類不好的稱呼。 而且,他現在還搞不清楚狀況,這里到處金碧輝煌的,決計不是挖穿了整座山也挖不出一百萬靈石的天劍宗可以相提并論的。 更重要的是,他這個臉變了。難不成與此前在柳儀景所設的幻境中一般,所有的東西都是一場虛無縹緲的幻像? 洛月明二話不說,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手掌上細密的紋路,幾乎都刻在了臉上,火辣辣的刺痛起來,根本不像幻境。 他不信這個邪,又抬手扇了一巴掌,除了疼,還是疼,真實得嚇人。 直到聽見旁邊的青年嘆氣:你這樣自傷自賤是沒有用的,身為上界神官,如何能對靈獸動情。好在你及時幡然醒悟,并且以自刎的方式告罪。各路神官的意思是,你既已醒悟,便對你從輕發落。眼下,你只需去天牢將那蛟龍就地誅殺,再去人間歷劫,積攢十萬功德,便能再度回歸上界 停,等等!你說什么?我?上界神官?動情了?對一個靈獸?那靈獸還是條蛟龍?我還他娘的自刎謝罪了?就脖頸上這條再不趕緊包扎,就要愈合的小傷口? 洛月明聽得滿頭霧水,心道,這絕對不屬于大師兄的故事,最起碼在大師兄的故事里,除了當爐鼎的種種經歷之外,就是如何在柳宗師手底下飽受凌辱,艱難求生的。 不對,等等!上界神官難不成,自己現在經歷的,正是老丈人和丈母娘之間的恩愛故事? 如果那條倒了十八輩子血霉的蛟龍,就是老丈人的本體,那么也就是說,自己現在必須去救老丈人,然后再找出丈母娘,撮合兩個人趕緊在一起,再把大師兄給生出來? 洛月明心神恍惚,總覺得跟做夢似的,就在不久前,他還苦口婆心地勸大師兄,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索性讓他死,然后再去尋他的轉世,這樣大師兄就能擁有雙倍的快樂。 先是把幼年的他當兒子養,等他長大了,就結為道侶。如此一來,兒子和道侶都有了,多劃算。 眼下驟然乾坤顛倒,他都是青年模樣了,大師兄還連顆小蝌蚪都不算 都怪他當初看文時,也不知道是趕著投胎,還是趕著打飛機,把好多細枝末節都忽略了,全沖著謝霜華的云霄飛車去了。 現在可好了,一問三不知,看過的東西全還回去了,劇情崩得連他媽都不認識,在古早狗血的大道上策馬奔騰,拉都拉不回來。 洛月明心里飛掠而過一萬匹草泥馬,有句臟話不知道當不當講。 尤其旁邊的青年還絮絮叨叨,嘰里呱啦說了一大堆有的沒的。最后還遞給他一把匕首,語重心長地告訴他:蛇有七寸,龍有逆鱗,我已經在那蛟龍的身上,刻下了痕跡,你只需照著印記,將那蛟龍的逆鱗剖開,取出龍元即可。 所謂龍元,其實就是龍的妖丹,畢竟龍這個種族,多少是同神族掛邊的,四海水君的真身就是龍,龍的女兒叫小龍女,哭起來能降雨。因此,不能稱龍的內丹為妖丹,為了與那些不入流的,上不得臺面的妖區分開,遂將龍的內丹稱作為龍元。 這可是樣好東西,普通人若是服用了龍元,恐怕當場就能腳踏浮云,三花聚頂,原地飛仙。 只是讓洛月明覺得很郁悶的是,居然要他拿著法器,去生剖他老丈人的龍元,剖了之后,還有生育能力么? 不過依他此前在水鏡里看到的畫面,估摸著沒剖成,否則蛟龍不可能那般龍精虎猛,還兩根并行,將那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鉆出來的小野鴨,弄得涕泗橫流不說,連窩都揣上了。 洛月明忍不住嘖嘖兩聲,暗想,真是上輩子造孽了。 至于那十萬功德,你便不用cao心了,我替你尋來。 洛月明一聽,當即抬眸瞥了他一眼,暗暗想著,眼前的人跟柳宗師到底是個什么關系,為何生得一般無二? 與現在的自己又是什么關系? 看他這般著急的模樣,難不成是親兄弟? 靈玉,你到底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可是受驚過度了?說著,這青年蹙起濃眉,抬手貼向了洛月明的額頭。 洛月明哪里肯讓他碰,一抬手將人擋開,冷聲冷氣道:別碰我! 這青年微微一愣,很快又搖頭嘆氣:你終究還是怨我的,也罷,我帶你去天牢。 洛月明冷哼一聲,抬腿就往外走,身后很快又傳來對方的聲音,跟個麻雀似的,一直喊他靈玉,聽得洛月明煩躁不已,要不是急著去見老丈人,都恨不得一腳將人踩進泔水桶里。 又接連聽了幾聲,忍不住回身怒目圓睜:你老是喊我做什么?我這不是去天牢誅殺蛟龍了嗎? 天牢的方向在那邊,你走錯方向了。 洛月明: 很快,他又悶頭調了個方向,與青年擦肩而過之時,冷哼道:我知道!要你多言? 沒曾想,這人的脾氣還挺好的,只是嘆了口氣,別的一字不提。 洛月明心道,此人絕對不可能是柳宗師,就以師尊那個脾氣,誰敢同他這么說話,天靈蓋都撬掉,怎么可能這般好聲好氣的。 一直走到天牢,洛月明才停了下來,外頭守著兩個身著銀色盔甲的天兵,一見他來,立馬如臨大敵一般地亮起了法器,呵道:靈玉神君,此處是天牢重地,還望神君自重! 洛月明暗道,自己現在的身份,不高啊,居然連兩個蝦兵蟹將都敢阻攔他,看他們的架勢,一看就是被他打怕了的。 他就比較困惑好奇,現在這具身體的原主,愛誰不好,偏偏去愛蛟龍,忒賤,忒賤了!就是大師兄降世路上的絆腳石??!他必須趕緊去把丈母娘找出來,親眼盯著兩人成親才行! 讓他進去。身后冷不丁傳來一道男音。 兩個臭看大門的,一見洛月明身后的青年,立馬拱手道:末將見過靈文神君! 頓了頓,他們又面露難色地望了一眼洛月明,遲疑道: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