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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親昵慣了,季宿風沒太在意,喊他們回來再吃點東西。 江衡南一走,氣氛好了很多,季宿風夾了一筷子蘆筍,問季卉:“寶貝,今天去游樂園玩得開心嗎?” 季卉抬起頭,超大聲:“超級開心的,我吃了冰激凌和棉花糖,還玩了滑梯和大蹦床,爸爸,我還去了……” 季衍怕季卉把去鬼屋那段抖出來,連忙打岔:“對了爸,下個月衡南叔結婚,你有時間嗎?我們是不是一家人都去???” 季宿風顧及到江知頌的情緒,給了季衍一個眼神:“崽,你沒別的話聊了?” 季衍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不對勁,小聲說:“我給忘了?!?/br> 江知頌在喝山藥排骨湯,聞言抬頭,開口道:“叔,沒關系的?!?/br> 江知頌和他爸的關系,大家都清楚。沈寧鈺用公筷給江知頌夾了個水晶丸子,淡淡地說:“他結他的,反正知頌跟我們一起住?!?/br> 江知頌的衣服在鬼屋被季衍扯得有點皺,沈寧鈺幫他拍了拍,又說:“你上哪兒買的衣服,質量怎么這么不好,明天我去店里給你選幾套?!?/br> 江知頌看著碗里的水晶丸子,又聽見沈寧鈺的話,抬頭看她,語氣和眼神一樣真摯:“謝謝寧姨?!?/br> 沈寧鈺話里帶了點責怪:“跟姨說什么謝?!?/br> 江知頌笑著說:“嘴快了?!?/br> 吃過飯,一行人往停車場走。 江知頌走得慢一點,對季宿風說:“季叔,阿衍和季卉待會兒坐你的車,我有事出去一趟?!?/br> 沈寧鈺問:“這大中午的,知頌你去哪?” 江知頌沉默了一下,然后說:“溪山園?!?/br> 溪山園是晉城最好的陵園,宋枝煙就葬在那。 季衍看了一眼江知頌,抿了下唇,沒說話。 江知頌去花店買了束白百合。 溪山園在郊區,位置有點偏,江知頌開了將近半小時的車,才到了目的地。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和煦,萬里無云。 墓園里豎著許多石碑,在陽光的照耀下,消解了冰冷的氣息。 江知頌走過一個又一個的圓拱頂,來到宋枝煙墓前。 他看了看碑上的照片,把百合放下來,然后把墓碑仔仔細細擦拭了一遍。 做完這一切,江知頌站起身,目光落在照片里的短發女人上,在墓前沉默地站了一會兒。 對江知頌來說,宋枝煙的臉既熟悉又陌生。 想和母親親近,這是每個孩子的天性。 但他對宋枝煙的感情并沒有太深,畢竟從小到大,江知頌記憶最深刻的,就是宋枝煙近乎恐怖的教育和對他不留余地的批評。 小時候江知頌聽過最多的,就是“不可以發脾氣,你對所有人都要有禮貌,要學會微笑?!?/br> 宋枝煙還教他要用敬語,在家不可以吵鬧,更不可以哭,因為會影響到她工作。 到了大一點,宋枝煙又要求他各方面都優秀,請老師提前教他小學的知識,給他報各種興趣班。 當她發現江知頌對鋼琴一竅不通的時候,又逼他換各種樂器學。 他從幼兒園回來,就要坐在琴房,一直學到天黑。即使這樣,每一天伴隨的都是宋枝煙的冷臉和批評。 “老師教了你這么久,為什么你一點都學不會?” “彈錯了,再來一遍?!?/br> “又錯了,這次重彈三次?!?/br> …… 再大一點,宋枝煙要求他學習成績必須穩定在年級前三。 “不要找借口?!?/br> “你讓我很失望?!?/br> “我可以,你為什么不行?” …… 這些話江知頌聽太多次了,直到現在都記憶猶新。 江知頌有過怨言,但宋枝煙以更嚴苛的標準要求自己,她怎么要求江知頌,就會怎么要求自己,并且絕對會做得更好。 所以江知頌對她的感情很復雜。 宋枝煙那次出差是去貧困縣走訪,途中遇到了一個被父母拋棄的小女孩,在村里吃百家飯,餓得瘦骨嶙峋。 返程的時候,她準備送小女孩去孤兒院,半路上遇到失控的大卡車,下意識把小女孩護住,小女孩受了點輕傷,她自己卻沒搶救過來。 她是一個很偉大的人,但并不是一個很偉大的母親。 不過沒關系,江知頌原諒她了。 因為他也不是一個很好的兒子。 江知頌想,江衡南要結婚了,以后懷念她的,或許只剩下了他一個。 在太陽底下曬久了,江知頌額頭沁出了一層汗,滑到眼睛里,有些輕微的刺痛。 江知頌又看了一眼照片,彎腰把白百合整理好,然后轉身離開。 江知頌沒直接回季家,繞了段路去蒼南路的Paras買水果塔。 現在是中午,商場人不多,江知頌提著好幾種口味的水果塔,準備去地下停車場開車,經過商場中央時,看到有個老人坐在鋼琴前彈鋼琴。 江知頌沒多看,徑直下了樓。 等到上了車,江知頌才恍然記起那架鋼琴的款式很熟悉,像他小時候彈的那款。 于是江知頌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小時候的季衍。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他一早聽說家里來了客人,還有個比他小一歲的小弟弟。 但他待在琴房練琴,根本沒機會出去,走神的時候又彈錯了,被宋枝煙罵了一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