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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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了香,溫無玦便耐心地聽郭公子傾訴郭璇之被害死一事。 到現在為止,他已經聽了不下三遍了。 郭公子說的跟劉宣大同小異,沒什么新鮮的,都認為害死他父親的人就是薛家,卻拿不出確切的證據。 薛思忠是兇手,這一點誰都不會懷疑,包括溫無玦。 然而薛思忠是朝中重臣,薛家又是百年世家,手中握著國中四分之一以上的錢糧,這樣的人,無憑無據,就想將人下獄,卻是不能。 郭公子神色悲痛之中,失望不已,都說丞相大人睿智,想也知道,害死我父親的當然只能是薛思忠??!還能有別人嗎?為什么丞相要推三阻四,難道丞相也跟他們同流合污了嗎? 信年!旁邊的婦人忽然開口,聲音溫溫柔柔的,卻落地有聲,不能對丞相無禮。 少年難忍痛苦,卻又不得不聽母親的話,垂下頭去,握緊了拳頭。 溫無玦嘆了口氣,攏住少年單薄的肩膀,低聲道:大公子記住,想為父報仇,意氣用事是沒用的,朝中局勢復雜,順勢而為才能有所求成。在情勢不利、且你的能力不足以摧毀敵人的時候,你就只能忍耐,明白嗎? 少年通紅的眼睛看向他,似懂非懂,強自壓抑住悲切的情緒。 溫無玦的話點到即止,能不能聽進去,就看他自己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715 21:21:04~20210717 00:08: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于昨 8瓶;考拉、幽螢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5章 探病 滿汴京的百姓都以為溫丞相回京了, 一定會大刀破斧徹查郭璇之一案。 沒想到他回來數日了,也沒有半點動靜。每日上朝下朝,處理國事, 卻沒有提起郭璇之只言片語。 朝中御史臺形同虛設,對此也是一言不發。 以劉宣為首的某些清流明里暗里地提示溫無玦,卻被他置之不理。兼之, 薛思忠數度出入丞相府, 來往殷勤, 難免讓人心生懷疑。 由此,汴京坊間漸漸流出物議, 隱隱有暗戳溫無玦脊梁骨之意。 這日, 蕭歸從北境班師回京。 他在回軍途中中了北燕埋伏,雖然早有預料,也打了個反包抄山戰,然而三軍安然無恙, 打頭陣的蕭歸卻一不小心被北燕的流箭射中了腿部, 傷了骨頭,不得不由李凌護送他快馬趕回汴京。 其實蕭歸本人對傷勢并不在意,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一點小傷也殘不了。 不過李凌提出要護送他先行回京的時候,他卻沒有反駁。 三軍日行速度有限, 回到京城還不知道要什么時候,他卻十分想見他相父了。 他相父如今在做什么呢? 處理國事?吊唁郭璇之?搞糧草? 反正一定不會想他。 蕭歸想到他那日支使他去打戰, 卻沒有告訴他要回京一事,就越想越氣,氣得腿上的傷口隱隱出血。 哎呦!皇上,您要不還是乘馬車吧?這還在出血, 等會真要好不了了。 李凌一見了那白底紗布上的血跡,就心疼得不行。 這非得騎什么馬???坐馬車不香嗎? 對此,蕭歸白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見過哪個主帥是坐馬車里的? 李凌: 逞什么能啊。 臨近汴京城,一行人三十余騎大搖大擺還是有些沾眼的,李凌給蕭歸找了輛馬車,這次蕭歸很配合,沒有拒絕。 越是臨近天子腳下,官道上便越熙熙攘攘。 途徑一間茶樓,李凌勒令停下,去補充點干糧和茶水。 蕭歸百無聊賴地靠在馬車里,沿途看山色,卻聽見茶樓里傳來情緒高亢的議論之聲。 大梁國內,一般這種茶樓都是些文人sao客的聚集之地,有事沒事就愛聊些時政弊端。 當下談的是郭璇之的事,個個都在痛罵薛家一手遮天,殺人不償命,朝中綱紀越發淪喪了云云。 后面,談著談著忽然風向一轉,暗暗戳起當朝丞相來。 話說,以前遇到這種事,丞相都是一定要給一個公道的,至少也會徹查此事,怎么如今倒不聞不問了呢? 收錢了唄。 您沒聽說嗎?那薛思忠經常出入丞相府,要說這倆之間沒點什么私下交易,誰信??? 這不能吧?丞相已經是少見的清直之臣了,如果連他都那只能哀嘆國之不幸??! 蕭歸先前只是無所謂地聽著,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誰知聽到后面,眉頭都皺起了一座小山丘了。 這些人吃飽了沒事干,整天就背后戳人脊梁骨嗎? 李凌打點好了回來,便見皇上臉色不豫。 皇上? 蕭歸接過他手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目光仍然落在他身后的茶樓里。 等回了京城,你讓人好好查一下,這茶樓里的都是些什么人? 李凌錯愕了片刻,皇上,他們怎么了? 誹謗丞相。蕭歸冷冷道。 李凌: 一進了城,蕭歸便吩咐直接去丞相府。 李凌卻急得跳腳,皇上如今腿傷嚴重,不回宮找太醫,去找溫無玦做什么? 蕭歸涼涼道:趁著朕出征,他就先回來了。 可皇上如今去了又有何用?皇上能打他么? 李凌心說你現在半個殘疾,單是他手下那個陸嘉,就可以制住你了,等會又碰得一臉鼻青臉腫。 這話戳中了蕭歸的痛處,他咬著后槽牙,暗暗想著不如先回宮中,再琢磨怎么整他。 于是,一行人最終還是先回了宮中,傳太醫看傷。 太醫一剪開纏著的舊紗布,嚇了一條,傷口反復出血,已經有了化膿的跡象。 他仔細地給皇帝包扎開藥之后,叮囑他近日萬萬不能再騎馬,需要好好修養,不然再這樣下去,只怕這條腿要廢了。 李凌聽得心驚膽戰,越發盯緊了皇上,不讓他出宮,只派人告訴了溫無玦。 溫無玦此前沒有接到任何蕭歸回京的消息,此時聽說他回來了,先是一愣。 隨即又問宮中來人,皇上的傷勢很重? 按蕭歸的性子,要是傷勢不重,早就上門來找他麻煩了,不可能先回了宮中。 小太監得了李凌囑托,對外不可說皇帝病重,只說是小傷,因此神色一凜,說話遮遮掩掩起來。 這這、這倒也不會,丞相無需擔憂。 溫無玦抬眼看他,見他神色有異,越發心生疑竇。 待了太監走后,心里琢磨起來,難道蕭歸真的傷得很重? 李凌素來是個人精,越是這般鬼鬼祟祟,越是有事。 溫伯聽了他的擔憂,便笑道:丞相擔心什么?皇帝要真要傷重得要死了,李凌肯定要來與丞相商量。如今國中還有誰能撐起這一場亂局? 死字掠過溫無玦的耳朵,輕飄飄得有些刺耳,他無端端地心底漫起涼意。 此次他回京匆促,給蕭歸留的兵馬不多。 北燕若是存心在路上伏擊,瞄準蕭歸這個活靶子,集中兵力置他于死地,讓大梁唯一的合法君王就此喪了命,挑起國中內亂,也不是沒有可能。 溫無玦嘆了口氣,真不該與蕭歸置氣而輕敵。 狗皇帝雖然狗,但這段時間對他還算不錯,若因此喪了命,他當真無法自處了。 數日間,丞相府終日絡繹不絕,國事積壓了一堆,朝臣們都要來找溫無玦商議,卻唯獨沒見蕭歸的影子,他心底越發擔憂起來。 而實際上,蕭歸在宮里活得好好的,好吃好喝好睡,除了走不了路,只能擺弄擺弄木弩之外,日子可比在軍營中舒適多了。 李凌讓內務府給他制了一把木杖,蕭歸卻嫌棄地丟在一旁,深覺真用上這東西,就跟半殘的沒兩樣了。 他整日里都在想著等傷好了之后,要怎么整溫無玦,越想越氣,恨不得立刻去丞相府找他。 夜色漸濃,宮中燈火影影綽綽,寧靜極了。 先帝和蕭歸一樣,都不喜歡人多,也不喜歡歌舞,因此宮中素來冷落。 常有人說,比起前朝,如今的宮中就像是沒人住的一樣。 李凌從宮外回來,披著一身輕寒,踏入了殿中。 皇上,您前天讓奴才查的事情,有點蹊蹺。 蕭歸原本是懶懶散散地躺在榻上,聽了這話,當即想起那日在城外茶樓聽見那群嚼舌根的文人,騰地坐起身來,冷聲道:怎么回事? 李凌正色道:皇上,原本奴才以為不過是些不得志的書生閑言,想著找出人來,打一頓得了。 他頓了頓,神色帶了幾分冷意,不曾想,這群東西的背后,竟跟太學有勾結。 蕭歸皺了皺眉頭。 太學是大梁官辦學院,每年從民間挑選才德兼備的少年學子送往太學,三年學成,便可入朝為官。 也可以說是大梁的預備官員。 奴才查到太學的祭酒劉宣跟他們都有勾連,此番在京城內外散播的言論,也是經過劉宣授意的,目的就是誹謗丞相。至于劉宣的目的何在,奴才至今還沒查出來。 李凌此前一直不喜歡溫無玦,甚至認為他奪了皇上該有的權力,但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認,溫無玦有能力治理大梁,且沒有異心,若無他在,皇上這個皇位不一定能坐穩。 溫無玦在民間的名聲一向很好,如今這群人惡意制造輿論中傷他,究竟為了什么? 蕭歸蹙起了眉頭,聯想到郭璇之事件遲遲沒有交予三司會審,隱隱猜到是有人在逼他做決策。 太學祭酒? 這件事跟他并無干系,他為何要冒頭? 太學生一向有直言朝中政事的權力,且他們也不結黨不合流,常常為民請命,痛斥朝中歪斜風氣。 但這個劉宣的做法實在太吊詭了,不符合太學倡導的清直正派,不像是太學祭酒會做的事。 你繼續查,別讓人發現。蕭歸吩咐道。 敢在背后搞他相父,只怕到時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夜里,溫無玦終究是放心不下,遮人耳目地乘了一頂小轎進宮,手持玉骨牌,暢通無阻地從宣武門甬道進入,直接往蕭歸寢宮而去。 到了宮門口,恰好見了李凌出來。 喲,丞相大人,這么晚還有國事? 溫無玦知曉他的陰陽怪氣,卻并不與他理論,只淡淡道:聽說皇上傷勢不輕,我來看看。 李凌臉上露出幾分怪異的神色。 傷勢不輕? 這是哪里聽說的? 皇上整天生龍活虎的,只差沒把宮殿拆了。 溫無玦見他神色有異,心里往下一沉,看來蕭歸是真的傷勢很重了。 李凌沒說什么,只轉身進去通報。 隨后,溫無玦跟了進去,一進了中殿,便聞到一股子nongnong的藥味,且整個宮殿冷清清的,只幾點微弱的燭火搖晃。 死氣沉沉得令他心頭微驚,再見李凌臉色哀戚,不祥的感覺更甚,難道蕭歸真的要駕崩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717 00:08:27~20210718 00:26: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別叫我名字 2瓶;辭瑾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6章 同榻 進了內殿, 四周帷幔層層疊疊,窗欞緊閉。 偌大的殿中,一個隨侍的宮人都沒有。 背后忽然咔噠一聲。 李凌不知何時退出去了, 還把門帶上了。 溫無玦深覺詭異,試探著邁開腳步,往前走了幾步, 伸手挑開帷幔, 側了側頭進入。 高高懸著的御燭之下, 重重帷帳之間,床榻上一個鼓起的身影, 是蕭歸。 溫無玦輕聲道:皇上? 沒人應。 他心里猛地下沉, 快步走了過去,指尖微微發涼。 輕輕挑開了床帳,但見蕭歸身著明黃色底衫,雙目緊閉, 臉色在昏黃的燭火下, 看不出如何。 皇上。溫無玦又叫了一聲,還是沒人應。 該不會死了? 他顫抖著伸出手指,摸到蕭歸鼻子底端。 皮膚分明溫熱,為何沒有鼻息? 難道剛死不久? 溫無玦將手往下移了幾寸,貼在蕭歸的左胸口上。 突、突、突。 一下又一下, 生猛有力。 溫無玦愣了幾秒,隨即眼中通亮, 想到了什么。 他驀地一出手,死死捂住蕭歸的口鼻,不讓一絲空氣進去。 果然,不消片刻, 蕭歸就裝不下去了。 在他手心里悶笑一聲,然后拽住溫無玦的手腕,一手扣住他的腰,將他整個人翻轉過來,壓在身下。 蕭歸惡狠狠地貼著他耳廓,道:相父這是要弒君嗎? 溫無玦被他壓住,一口氣差沒提上來,涼絲絲道:你不是沒氣息了嗎? 蕭歸想起他漏夜前來,頓時眼中浮上笑意,嘿嘿一笑。 相父這是關心則亂。 溫無玦不由得面色一哂,這般拙劣的裝神弄鬼,連溫伯都看得出來,他卻居然被輕易地瞞過去了,還巴巴地乘了轎子進宮。 他這是腦子進水了? 他臉色一沉,既然皇上無事,臣要出宮了。 別呀。 蕭歸摟住他的腰,裝模作樣地道:我的腿骨傷到了,現在走不了路呢,疼死了。 這句話,真假參半,溫無玦明顯不信。 蕭歸扯起褲管,只見他修長的左腿上,臨近膝蓋處,裹著一層白紗布,且姿勢怪異,看上去倒有幾分像真的。 溫無玦一時皺眉,怎么傷在這個地方了? 大腿上有動脈,受傷后若是處理不當,就容易流血不止。 蕭歸無語,這我還萄≡襠嗽諛睦锫穡 戰場上箭矢無眼,防不勝防,誰還燙匾饣ぷ∧炒Σ懷桑 溫無玦想了想,道:可以讓人做個皮質的護腿,裹在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