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上還放了一個透明花瓶，里邊放了一束已然失了顏色的干花。南翎看了一眼便別開眼去，走向另一邊的文件柜。

    文件柜內的文件寥寥無幾，想來這個研究室的使用頻率并不算高。以南翎對南曼玉的了解，只有不太經常使用的研究室，她才會不把自己的多數資料存放在這里。

    只是，南翎并不覺得這樣藏在地底的研究室會什么東西都沒有。

    他直覺自己的母親是知道點什么的，但他并不清楚南曼玉到底知道多少。

    而南曼玉究竟有沒有參與其中，南翎想是沒有的。

    南曼玉對外公開的死因是實驗事故，可南曼玉是完全反對人體實驗的，根本不可能參加什么能致死的實驗。南翎一早就覺得這個理由十分蹩腳，但礙于沒有證據，他也沒有辦法。

    既然南曼玉的死不像是意外，那大概率是因為三大家族所進行的人體實驗而死。南曼玉并沒有異能，精神力也只能算是中游水平，并不是那種很適合拿去做精神力開發的實驗體。

    南翎猜測，三大家族是想要南曼玉參與他們的精神力開發實驗，但是南曼玉不答應，才會造成她的死亡。

    而這個地方，隱藏在地底下的研究室，也許就有當年的些許線索。

    南翎想著，在文件柜里翻了翻，抽出其中一份明顯與其他文件不同的文件。

    拿出來之后，南翎冷笑一聲，心說果然如他所料。

    這文件的右上角印著一個白鷹徽章，如他們在實驗室中見到的白鷹徽章一模一樣。

    就是不知道這份文件寫了什么。

    南翎瞇起眼，拍拍手上的這份印有白鷹徽章的文件，發現其中的內容僅有一些基礎實驗，并沒有什么太過深入的內容。

    只是這樣？

    南翎有些不敢相信。

    他下意識覺得還有別的，但他找了一圈，涉及白鷹徽章的內容就只有這一份。

    還只是基礎實驗，并沒有什么深入的實驗內容。

    南翎眉頭皺了起來，他不覺得僅僅如此，但眼前找到的東西就只有這樣。

    他不相信，更不死心。

    南翎是一個頗為執著的人，有時候甚至到了自負的程度。即便自己找到的線索與原先的猜測不同，他也不會立刻推翻原先的猜測，甚至還會深入探索，直到完全否定掉自己的猜測，才能夠承認是自己錯了。

    于是，他又一次在研究室里搜尋起來。

    而事實證明，再搜尋一次是一個十分正確的選擇。

    南翎找到一張光盤，是古地球時期使用的那種光盤。這種光盤需要用上古地球時期特質的電腦才能夠播放，而這種過時的東西已經成為古董，別說找一臺，就算能找到，也不知道能不能使用。

    不過，這對南翎來說并不是什么大問題，他也沒有太過在意這件事。

    發現這個研究室后不久，聯邦警局與聯邦軍部成立的聯合調查組就人體實驗室的發現開了一個新聞會。

    南翎一邊聽著方祁的報告，一邊播放首都星新聞實時轉播的新聞會內容。

    調查結果就是這樣?？雌饋聿榈皆S多東西，但對威爾遜家多是不痛不癢的一些內容，而對漢森家卻是一記重擊。方祁看著光腦上的記錄，按照自己的語言簡略地向南翎報告了自己跟進案件調查的情況。

    南翎點點頭，剛想說什么，卻收到了陸懷發來的消息。

    陸懷：讓你家副官這些時日小心些。

    南翎：？

    南翎發了一個問號過去，瞥了面前態度恭敬的方祁一眼，打算問清楚之后再向方祁提起此事。

    陸懷那邊很快發來了消息。

    這個消息讓南翎皺起了眉，但這其實也在意料之中。

    陸懷：新發現，喬恩威爾遜在查你家副官。

    陸懷：我記得你家副官的精神力在聯邦也算是頂尖水平吧？可別哪天出門被安個失蹤的名頭，到時候你可再找不到這樣好的苗子了。

    南翎：我會注意的，謝了。

    陸懷那邊還奇怪他明明是讓方祁小心點，怎么南翎卻是說自己會注意。

    不過那也是南翎和自家副官的事情，陸懷倒也不會多管。他只隨意回了個表情包，便關閉了消息界面。

    而南翎在陸懷不再發消息的時候卻是陷入了沉思，他在思考該怎么幫方祁躲開三大家族的暗算。

    身為平民，方祁其實是很難躲開站在聯邦頂端的三大家族。

    但三大家族并不只有威爾遜家和漢森家。雖說南翎父親所在的洛家也有多數貴族與威爾遜家同流合污，但南翎在貴族里還算是有一點威懾力的。

    如果能一直跟在南翎身邊，想來威爾遜家也不敢輕易動手。

    上班時間里，方祁確實是一直跟在南翎身邊?？梢切菹r間呢？休息時間要怎么辦？

    南翎也不可能在休息時間也要求方祁跟在自己身邊履行副官的職責。

    該怎么辦呢？

    南翎瞇起眼，陷入了沉思。

    方祁報告完，等著南翎再吩咐自己一些什么事，或是提起最近的工作?？煞狡畹攘诵∫粫?，都沒有等到南翎開口。

    他有些奇怪地將注意力放到南翎仿佛音符跳動的手指，從側面隱約看見南翎像是在與某個人聊天。

    而這個人他并不知道是誰，他只看見南翎緊抿著唇，像是不大高興的樣子。

    長官，近期還有什么外派工作嗎？

    方祁垂下眼，并沒有詢問南翎為什么看起來有些低落。他只是就工作的事情起了個頭，讓自己有機會跟南翎多說幾句話。

    被方祁這么一出聲，南翎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方祁。

    不知是不是錯覺，南翎總覺得方祁跟自己的距離似乎拉近了一點點。

    可他又不確定，便只是略微一皺眉，并沒有將這種小事提起。

    外派工作都換別人去，這段時間你跟在我身邊就好了。南翎在聯邦軍部內部系統上敲了一串通知下去，撥通了埃里克辦公室的內線電話：埃里克，莫利安星駐軍報了五星機甲故障，你帶著備用五星機甲過去一趟。那邊是勃朗特家管轄，這些貴族最愛騙軍部的機甲回去，你且看看勃朗特這小兔崽子有沒有騙人。

    是，長官。內線電話里傳來埃里克的聲音，聽得出來他有些欲言又止，最后還真的什么都沒說。

    方祁略一抬眼，只頷首應了聲是，并沒有多話。

    本以為方祁會問為什么，沒想方祁竟是什么都沒問，一副服從指揮的樣子。

    南翎有些不適應，雖說從前的方祁其實也并不是一個愛好刨根問底的人。

    我這邊有一份額外的工作，就是不知道你答不答應。南翎沒再想這些多余的問題，他在辦公椅上尋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靠去，微抬起下巴看向方祁，帶著笑意問出了這個問題。

    只要是長官的安排，方祁不會拒絕。方祁知道自己有拒絕的權利，但他還是習慣接受南翎的安排。

    南翎眉頭一挑，笑了一聲，問：你不問問是什么工作嗎？

    長官的安排，一定不會有問題，所以不必多問。方祁的聲音還是透著一股平靜的氣息，仿佛他的信息素味才是令人冷靜的冰雪。

    半點都不像一名擁有紅酒味信息素的alpha。

    現在兩個人一起走出去，說這紅酒味信息素是南翎的，怕是都有人會無視alpha和Omega信息素的區別來相信這個說法。

    我缺一名生活助理，你愿意來嗎？南翎的聲音帶著笑意，說話的姿態也十分隨意，仿佛只是在詢問對方中午吃飯了沒有。

    方祁一愣，咀嚼著生活助理四個字，眼睛微瞇，思考著南翎為什么會問出這個問題。

    南翎根本沒有理由他剛想說話，便見南翎抬起手阻止了他。

    你可以考慮一下，不必急著拒絕。南翎看著方祁，沒給對方直接拒絕的機會。

    而方祁卻有些無辜，他本是想直接答應的。

    南翎并不知道，他以為方祁想拒絕，還因此補上一句。

    這些日子你也看到了，我并沒有那么難伺候。

    第20章

    方祁給南翎的答案是再考慮一下。沒有直接答應，但也沒有直接拒絕，倒是讓南翎松了口氣。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因為一個副官是否答應自己的工作邀請而緊張，但提出問題那一瞬間的緊張真實到南翎有些恍惚。

    也許是因為這些日子里甜食吃多了。

    南翎在心中不負責任地隨意猜測。

    隔日，邊境貝克特星傳來消息，起義軍則正攻擊貝克特星，貝克特星有不敵之勢。

    貝克特星駐軍身在較為安全的邊境地區，卻拿走了性能幾乎站在聯邦現有五星機甲強度第一排的機甲，且四星機甲的性能與數量媲美軍事重地星球的駐軍。這樣的條件下還能不敵軍事條件不如貝克特星的起義軍，我看他弗朗西斯科羅貝爾還是直接退伍回家種地的好。南翎將機密文件扔到桌上去，看著眼前的視頻會議影像，掃過影像中的幾名聯邦軍官，怒極反笑。

    會議影像中的許多人都不敢出聲，生怕一個開口觸了元帥的霉頭。一個個都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什么。

    各位還有什么事情需要報告的嗎？方祁見南翎許久沒有說話，身為元帥副官，他便自作主張開口詢問。

    會議中的其他軍官剛想搖頭，便見南翎轉頭看向方祁，整個人的神色都放松了不少，說話間也不再帶著那么多怒意。

    我還有話要說。南翎與方祁對視著，欣賞著對方眼中的些許錯愕，露出一個笑容來。

    并不似方才那個怒極的笑，南翎這個笑容比之方才多了幾分愉悅。

    弗朗西斯科羅貝爾為什么沒來？怕受到長官的責罵嗎？

    南翎收起笑容，看向視頻會議的影像，嘴角一勾，聲音逐漸變冷。

    這個問題下來，視頻會議影像中的軍官們只感到脊背發寒，額角直冒冷汗，生怕被南翎點名批評。

    看著這些人的模樣，方祁垂下眼，突然就這樣回憶起南翎與自己的相處。他覺得，南翎對自己算是很不錯的了。

    甚至可以說比他從前想象的還要好許多。

    南翎做的許多事情其實并沒有必要，但他還是會去做。

    方祁垂下眼，嘴角露出一個笑容。

    而南翎轉頭朝他看去的時候剛好瞧見，有些奇怪，以為對方是笑自己罵人的樣子太過滑稽。這么一想，南翎眉頭一皺，抬手撩了一下長發，對視頻會議中的幾名軍官笑了一下。

    你們離開軍校后很少寫檢討吧？不如叫上弗朗西斯科羅貝爾一起寫檢討，就檢討自己為什么打不過起義軍。南翎一手捏著自己的發絲，一手敲擊著桌面，說完這話便直接斷掉視頻會議。

    眼前的影像瞬間消失，方祁還當南翎是不想給他們爭取取消這次懲罰的機會?？删驮谒胧掌鹱郎系臅h相關文件時，卻在伸出手的時候被南翎按住手腕。

    你剛剛在笑嗎？我的副官。南翎的聲音帶著笑意，看起來并不是生氣，想來只是如從前一般想逗方祁玩玩。

    而南翎確實也是如此，他并不是一個小氣的人。

    是的，長官。方祁也沒有說謊，笑了就笑了，承認也并沒有什么。

    南翎挑了下眉，笑著說：笑我罵人的樣子滑稽嗎？

    長官應該對自己的長相更有自信一些。以長官的完美外表，做什么都不可能滑稽。方祁說話的聲音依舊平靜，卻讓南翎覺得他比那些公事公辦的時候多了幾分真誠。

    只不過

    你知道從前在第一軍校的時候，那些自視甚高的貴族alpha說我什么嗎？南翎瞇起眼，促狹的看著他。

    抱歉，長官。這個我不知道，但我覺得您不必要去理會這些廢物的閑言碎語。方祁驚訝于對方會告訴自己這樣的過往，同時又因為自己心中仰慕的元帥被貴族alpha說閑話而不高興。

    聽出對方話語中明顯的不快，南翎感覺心底愉悅了不少，姿態也更加放松。

    他們說我女人臉。這其實并不算冒犯，我并不認為以女性特征稱呼男性是冒犯的一種，只是他們認為這樣能冒犯到我罷了。不過，他們還說Omega就該留在家里生孩子。南翎眼珠子一轉，松開按著方祁手腕的手，卻是抬起手揪住方祁的領帶，強迫方祁彎下腰面對自己，問：你覺得呢？我的副官。

    每個人都是自由的，沒有人應該被強迫待在什么地方。方祁看著那雙紫羅蘭般的眼睛，壓制著因為對方信息素而略顯躁動的心，說出自己的回答。

    這個回答倒是在南翎的意料之中。

    他就是知道方祁并不是一個會因為第一性別、第二性別產生歧視的人。

    而平民的出身，與曾經被貴族欺凌的經歷，也讓方祁不會選擇站到貴族那邊。

    當然，南翎也是貴族。

    這也是南翎奇怪的一點，難道是因為自己曾經幫過他嗎？

    我喜歡這個回答。南翎并沒有將自己藏在心底的疑問說出來，而是就著對方的回答接了話。

    隨后，他便放開方祁，讓方祁收走桌上的會議文件。

    收走會議文件之后，方祁卻沒有如先前一般回到他自己的辦公桌前工作，而是徑直走向辦公室內的獨立廁所，好一會才回來繼續工作。

    這之后，貝克特星與起義軍僵持了一段時間，首都星軍部便接到了起義軍主動撤兵的消息。

    當然，起義軍并不是打不過。相反，如果繼續耗下去，貝克特星怕是要落入起義軍的手里。首都星軍部大部分人不認為起義軍是簡單的撤兵，但貝克特星駐軍覺得是自己擊退起義軍，甚至來訊要求軍部嘉獎。

    南翎簡單地回了要臉嗎三個字，有著先前開會的責罵，倒是讓貝克特星駐軍不敢再發訊息過來陰陽怪氣。

    起義軍主動撤退當然沒有那么簡單，但聯邦的軍事系統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擊破。所以南翎并沒有太過擔心，甚至還分出一部分時間來為莊園地下研究室找到的光盤而焦頭爛額。

    找一臺來自古地球且能使用的電腦這種艱巨的任務，南翎交給了朋友眾多的陸懷。

    沒過多久，陸懷便找了這樣一臺電腦過來。但因為古地球的電腦與現在的光腦不大相同，南翎與陸懷二人又搗鼓了許久，方才打開電腦，將光盤放了進去。

    原以為找到一臺能用的電腦已經是最難的事情了，結果放進光盤才發現這個光盤是加密的。

    加密手段采用聯邦最高科技，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破解的。

    而這個光盤明顯是很古老的東西，如果強行破解怕是整個要被破壞掉，南翎也不敢冒這個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