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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覺得閻辰很能代表這個行業里中堅層的普遍狀態。新人能干的活有限,老板普遍不干活,于是真正挑起大梁的永遠是這些被夾在當中的人。既要負責管理下屬,又要負責應付領導,簡直就是腹背受敵。 而如果繼續在公司里干下去,那么他現在的模樣,就是自己未來的寫照。 眼前的閻辰頭發亂糟糟的,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他的白襯衫上布滿了褶皺,黑眼圈濃重到了一看就知道最近都沒有好好睡覺的地步——當然,向詩有自知之明,他本人應該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為大家的日常,就是被時間表上一個接著一個的截止日期不停地追趕,所以只能不眠不休少吃飯。 “你以前在松市挺有名的吧?!钡鹊绞种傅拿β悼偹愀嬉欢温?,身邊的人這才轉過頭來直視他,“聽老板提過,前幾任領導對你的評價都很高?!?/br> 向詩一時沒聽明白,方才那句話究竟是在夸他還是在罵他。 “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br> 即使嘴上這么說,他心里可一點沒覺得不好意思。 “找數據那塊你該來問我的,不用一個人花那么多時間,那天熬到挺晚的吧?!?/br> 向詩緊繃的表情剛剛有些松動,立馬被下一句話給生生憋了回去。 “我要是你,莫名其妙被調過來肯定煩得要死。如果這個項目做得不順手,我建議你馬上跳槽,沒什么好猶豫的?!?/br> “……” 這個話題不容易接,于是他原原本本地踢了回去。 “前輩是應屆還是跳槽?” “跳槽。不過我之前那份工作和現在做的事情區別不大,就是換了個環境而已?!?/br> 但是自己就不一樣了。 向詩心底有千萬個念頭涌了上來,表面上卻不置一詞。因為閻辰好歹算是他的小領導,而且兩個人并沒有那么熟悉。 好在這之后,星鰻蓋飯的美味彌補了他這段時間以來一直被虧待的胃袋。軟嫩的魚rou入口即化,甜咸濃郁的醬汁又十分符合松市一帶人的口味,最后配上一碗熱乎乎的魚肝湯——雖然只是一頓平平無奇的午飯,卻讓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放下筷子的時候向詩不禁感慨,除了吃飯和睡覺以外,自己最近的生活里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幸?!边@種感覺。 第5章 第5章 9月28日,重要的日子終于到了。 向詩做賊心虛地在網上搜索了諸如“站在臺上的人看不看得清觀眾”之類的問題,雖然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但為了以防萬一,他依然決定戴上帽子口罩,穿一身黑去看演出。 選了最簡單的衛衣和工裝褲,用漁夫帽遮掩住眼睛,最后把臉埋在口罩下面;向詩力圖讓自己看起來毫無特征,能夠不露痕跡地淹沒在人群里。 演出的場所,選在了可容納500人站立觀看的小型livehouse,蜃氣樓。 17:10,向詩到達了目的地。他是生平第一次參加此類活動,忍不住要東張西望地左右觀瞧,頗感新鮮。 名為蜃氣樓的livehouse并不擁有所謂的門面,有的只是一個不起眼到可以忽略的狹窄入口,一塊字跡斑駁的招牌勉強維持著此處稀薄的存在感,用乏善可陳的白底黑字寫著“蜃氣樓since 1997”——他甚至懷疑,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這塊潦草的招牌。 門口豎著一塊站立式的展板,上面記載著今天演出的陣容、詳細時間和注意事項。向詩拿出手機,沖著寫有付晶樂隊名字的展板拍了張照。 附近已經聚集起了一批等待的人群,與想象中不同,這些前來觀看演出的人并沒有打扮得如何特立獨行,倒是大多規規矩矩地穿著印有樂隊logo的普通T恤,或是在隨身的小挎包、脖子上搭一條同樣印有logo的毛巾。 他自然也發現了沙利葉的粉絲,并且還不占少數。他們的logo正是付晶手機的待機圖片上所繪制的那個:白色羽毛飄落在一輪倒掛的彎月上,靠近下方用哥特體寫著Sariel,浪漫中摻雜著一絲詭異的鋒利。 因為需要排隊入場,人流被引向了附近的一個開放式公園。向詩抬眼望去,目之所及的百分之七八十都是年輕女性,不免產生了些許不自在。 他給妙妙發了私信,簡單描述了自己的位置和著裝,對面立馬回復說已經在找過來了,向詩便好整以暇地雙手揣兜,耐心等待起來。 在過去二十四年的人生里,除了從付晶那里聽來的只言片語以外,他幾乎從未和眼前的這個世界產生過現實交集。 甚至,因為組樂隊的事,兩人還曾大吵一架;直到現在回憶起來,都讓向詩覺得頗為苦澀。 就像是在玩一場自己當鬼的捉迷藏,他閉上眼睛耐心地數完了數,興沖沖地開始了一個人的游戲。他找了又找,從最初的興致勃勃逐漸變得精疲力竭,直到最后才遲鈍地發現,答應他要好好躲起來的玩伴,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徹底離開了。 · 正在這時,有個聲音試探性地問道:“你是小飛象?” 游移的思緒恰好被打斷,向詩條件反射地站直了身體,應聲答道:“是我?!?/br> 面前站著一個大眼睛,長相甜美的女生。她在耳朵側邊別了一個系飄帶的蝴蝶結,巧克力色的蓬松長卷發則隨意地搭在胸前——正是穿著沙利葉T恤的妙妙。 向詩身高有一米八,對方需要微微仰起頭才能直視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