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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兩秒…… 看著蝴蝶收起翅膀,齊警宇松了口氣。 他舍不得讓它飛走。 外婆曾說過,死去的人會化作蝴蝶來到親人的身旁。 等了這么久,終于輪到來看他了。 少年蜷縮著身子躺在病床上,呼吸慢而平穩,眼睛都舍不得眨動,目光灼灼地盯著墻面那只短暫停留的蝴蝶。 他多希望時間就此停在那一刻。 他囁嚅著唇,無聲地和蝴蝶說著小話。 他問外婆還愛不愛他。 愛的話,扇動翅膀一次,不愛的話,扇動翅膀兩次。 這時候,門外響起倉促的腳步聲和慌張的喊叫聲,一陣風刮過,蝴蝶受了驚,抖了抖翅膀,作勢要離開。 少年沒看清到底扇了幾次,瞬間坐起,驚慌失措地伸手想要抓住蝴蝶。 動作笨拙的他怎么追得上蝴蝶的步伐,跑到門口時,蝴蝶已經從來的路原路返回了。 沈渝被人扶著走進醫務室看到的便是這般場景。 病床上枯瘦的少年死死盯著他,目光陰翳,好似和他結有血海深仇的梁子。 沈渝也只是注意到了少年的存在,并未多言,喊來護士幫他看一下扭傷的腳踝。 護士檢查了下沈渝的腳踝,拿了冰袋和藥水過來,說:“沒什么事,不嚴重。用這個先敷一下,然后噴點藥就好了。注意點,這幾天別再運動了?!?/br> 處理好后,沈渝被扶到了齊警宇旁邊的病床坐下,送他來的同學還有事就先離開了。 而臨床的少年還是面帶不善地看著他。 沈渝自認并不認識對方,更不可能得罪對方,“同學,我們認識嗎?” 少年并不理會他,眼里卻帶著敵意。 “…………”沈渝自討無趣,閉了嘴,安靜地用冰敷腫脹的腳踝。過了一會,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無奈地說:“你該不會是席夢的弟弟吧?” “…………” “弟弟,我對你jiejie真沒那個意思,你就不要幫你jiejie來纏著我了?!?/br> “…………” 無論沈渝說什么,少年都不痛不癢地盯著他。真就是對牛彈琴。 沈渝敗下陣來,“你好歹告訴我哪里做錯了吧?” 少年嘴唇抿直,眼里透著倔強,“蝴蝶……” 少年的聲音有些嘶啞,沈渝沒大聽清,“什么?什么蝴蝶?” 少年沒再重復,喉結滾動,補充道:“那是我外婆?!?/br> 沈渝愣了愣,想起醫務室過道匆匆一瞥的蝴蝶,再聯想到此刻失落的少年,一下子反應了過來?!啊摇鄙蛴鍝狭藫涎巯?,尷尬地想要解釋,“對不起……” 這種事情,沒辦法解釋,也沒辦法道歉。 少年深深看了沈渝一眼,然后躺回床上,冷沉著一張臉。 雖和他沒關系,但看到少年這般模樣,沈渝心生愧疚,想要說點什么逗少年開心一點。 由于參加運動會,沈渝穿的是班服,只有淺淺一個口袋。沈渝變戲法似的摸出一顆糖果,那是他留著跑完八百米補充能量的,現在他用不著了,干脆塞進了少年的手里。 少年捏著糖果,并沒有拆開,也沒有露出一絲笑容。 沈渝撇了撇嘴,一般來說有糖吃應該很開心才對。 “你外婆是黑色的蝴蝶嗎?”看著窗邊還站著護士和一位陌生的男子,沈渝以為那是少年的家長,故而壓低聲音,說著少年人的悄悄話,“我沒見過我外婆,但我猜,她應該和你外婆一樣?!?/br> 沈渝看著少年眨了眨眼,他想對方應該在聽,于是他繼續說:“雖然講不了外婆,但我可以給你講我奶奶?!?/br> “按我奶奶的欣賞水平,她肯定不喜歡低調的黑色,多半會選一個五彩斑斕的翅膀。我奶奶是前年去世的,心臟病,一下子就沒了,倒也沒受多大罪。老人都說過死后可以見著蝴蝶來看子孫后代,但我還沒見過我奶奶。大概是我這輩的小孩比較多,按資排輩,還沒輪上我?!鄙蛴孱櫜簧贤忍?,蹲在地上,看著少年瘦削的背脊,語氣溫和,“不過我覺得不來也好,要是她現在在很遠的地方,飛過來一趟再飛回去,太麻煩了。她好不容易擺脫了我們這些煩人的小輩,是應該好好放松一下了?!?/br> 少年幽幽轉過身來,面色蒼白如紙,聲音微弱:“你想她嗎?” 沈渝枕著手,趴在床邊,“當然想啊。但我知道她肯定去了一個更好的地方,我舍不得喊她回來。我偷偷想著就是了?!?/br> 許是有人拿下了校級記錄,沈渝聽見cao場傳來一陣熱烈的歡笑聲。 在這笑聲中,少年平躺在床上,緩緩吐出一口郁氣,飄渺地說:“可我很想她啊?!?/br> 少年終于愿意說話了。 沈渝趁勝追擊,又給他講了幾件有關他奶奶的趣事。老太太在世的時候確實是一個愛笑愛生活的人,家里的小孩子都喜歡她,追在她后面跑。 “我奶奶喜歡跳舞,年輕時候沒有機會,老了又行動不便,只有離開前幾天才過了一把癮。大概老人家都有預感,那幾天奶奶吵著要出院,我爸看著奶奶精神好了些,就同意了。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就聽見奶奶出門的聲音,不放心就跟了上去,結果看到她一個人偷偷躲在小區的老人活動區,小聲放著音樂,學著平時小區那些跳廣場舞的老頭老太太的動作,笨手笨腳地跟著節奏。我沒去打擾她,也沒走開,就這樣蹲在一旁看了一早上??吹贸鰜?,奶奶很開心。大概是腿疼,就跳了那么一次,就再也沒跳過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