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這是……喲?！?/br>
    進來的醫生一手揣兜一手搭在門把上，也愣了。

    這潑天狗血，一盆接一盆的。

    景灼懷疑老天爺在他頭頂上開了個屠狗場。

    “小程，把他提溜出去?！秉S秀茂指揮。

    程落看看黃秀茂又看看景灼：“你怎么在這兒？”

    “你怎么在這兒？”景灼反問，“你不是外科的嗎？”

    第13章 在醫院。

    土地爺爺一般的男人又出現了。

    “那天是臨時替班?！背搪浣忉屚?，把疑惑的目光投向黃秀茂。

    “搶劫的?！秉S秀茂沒好氣地說。

    “搶你病號服還是鹽水瓶？”程落笑了笑，“親戚？”

    “這我奶奶?！本白坪軣o奈。

    “縣城太小了?！背搪湟灿X得太巧，“出去吧，奶奶攆你呢?！?/br>
    兩人出了病房，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點兒什么。

    來縣城一個月終于找到老太太，景灼心里稍微踏實了些，看見程落竟然莫名生出一股……親切？

    從醫學院回來分開也就一星期，竟然有這種驚世駭俗的錯覺。

    然而現在程落的神色卻難得斂去懶散，甚至有些嚴肅：“黃科長住院一周了，怎么才來？”

    “她一直瞞我?！本白魄瞥鏊砬椴粚?，“什么情況？”

    “不太好?！背搪漕D了頓，“肝炎?！?/br>
    景灼沒太反應過來，普通肝炎怎么就到醫生都說不太好的程度了？

    病房里，黃秀茂的聲音很急：“小程，該換瓶了！”

    “來了?！背搪涑白普Ａ讼卵?，推門進去。

    黃科長剛轉院的時候就囑咐過這兒所有人，要是有人過來探病，一律回復普通肝炎。

    他實在沒想到這位探病的竟然是景灼。

    或者說沒想到景灼是黃科長的孫子。

    “晚上有空一塊兒吃個飯吧，我七點下班?！背搪洚斨S秀茂的面，只能說得很隱晦。

    嚴謹點兒的話，病人要求保護隱私的話醫生只能替病人向家屬隱瞞病情。

    但人道上來講，家屬最好知情。

    黃秀茂使喚程落毫不客氣：“滴速調快?！?/br>
    “還快呢，手冰涼了?！背搪渥叩剿睬?，試了試她干枯微皴的手背，“我去拿個加熱器?！?/br>
    景灼杵在旁邊什么忙也幫不上，老太太也不搭理他。

    有種自己是不受歡迎的外人，而程落才是老太太親孫子的錯覺。

    -

    景灼走后老太太就皺著眉頭睡了，指數都正常。

    交班、查房、寫病歷、寫醫囑、收入院，忙亂而普通的一天。

    今天新入院了一個胃潰瘍的小女孩兒，查房的時候正悶悶不樂地坐在病床上，嘟著嘴。

    程落走過去，俯身看著她：“愁什么呢孩子？”

    旁邊幾張床的病人往這邊看。

    “我明天要做手術?！毙」媚锟粗炜蘖?，“我爸爸mama一點兒也不關心我，他們說醫生不讓他們進手術室，所以不能陪我一起?！?/br>
    “做手術都不能讓爸爸mama陪，我一個小孩兒，容易嗎?！?/br>
    病房里大伙都樂了，這小姑娘一本正經說話太逗。

    “不容易，回頭一定讓爸爸mama給你道歉?！背搪湟矘?，從床頭柜上抽了幾張紙給她擦眼淚擤鼻涕，“害怕嗎？”

    “能不害怕嘛?！毙∨何?，“在肚子上開口子呢！”

    “那現在害怕一會兒，明天就不要害怕了?！背搪湓谧约荷砩媳葎澚艘幌?，“很小很小的口子，睡一覺就好了，夢里什么都感覺不到?！?/br>
    “真的嗎？”小女孩兒不太相信。

    “真的?！背搪鋸陌状蠊佣道锩鰜硪粡埿≠N畫，撕了幾個粘到小姑娘手上，“剩下的明天再給你，做完手術我來找你?！?/br>
    他褂兜里常年揣著一沓花里胡哨的小貼畫，哄小孩兒用的。

    小姑娘立馬不噘嘴了，拽著程落的袖子要看貼畫還有什么款的。程落說了個“保密”，把貼畫放回兜里。

    臨床有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兒也叫住程落：“醫生叔叔，我也害怕?！?/br>
    “他也害怕?！背搪渑ゎ^跟小姑娘說，“愿意把你那張貼畫分他一半嗎？”

    “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小姑娘急了。

    人孩子確實挺不容易的，這會兒沒有奪人所愛講奉獻精神的必要。程落拿出另一張貼畫：“這個給你?！?/br>
    “不公平！為什么他現在就能拿到整張的！”小姑娘還是不樂意。

    “小聲點兒?！背搪浔攘藗€“噓”的手勢，用氣流聲說，“他的比你的丑?！?/br>
    大伙看著看這仨人直樂，冷冰冰的病房漾著暖。

    拉著臉查房的醫生多，來這么個醫生，大家心里或多或少都輕松一陣兒。

    晚上下班已經七點半了，醫生下班時間沒個準兒。

    “有筆嗎你這兒？”換完衣服收拾好東西要走的時候，安韋冒出來問他。

    “我褂子兜里?！背搪浔凰P要習慣了，往更衣室一指，“下回自己拿就行?！?/br>
    大家辦公桌上人手一個筆筒，里頭各種各樣的筆塞得滿滿的，中性筆圓珠筆水筆記號筆熒光筆……就是不出水兒。

    用的時候刨遍整個筆筒也找不到一支能用的，被施了魔咒一樣。

    就算偶爾有支爭氣的，被這個借走改改醫囑被那個拿走寫寫病歷，也根本留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