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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丁世平在這等她干嗎?難道就為了問她為什么總是躲著他? 妙瞳扭了下頭,根本不看丁世平,抬腳想繼續往另一邊走。 “你等等!”丁世平急著走了兩步,堵住妙瞳的路線。 “李妙瞳,我挺喜歡你的,你能不能不要總躲著我?” 這突如其來的話讓李妙瞳驚訝無比,她沒想過這個人的話這么直接。 在村里,在那些思想活躍的城里知青來到之后,男孩女孩之間的感情從原先的朦朦朧朧偷偷摸摸變得大膽了許多。 尤其在她上了七年級之后,身邊的同學們或許是都長大了,身體的發育讓大家的思想一下子明白了很多??墒悄馨咽虑楫斆嬲f出來的依然少之又少。 如今丁世平說出這樣的話,妙瞳不知道怎么接,更不知道怎么回。此時她只是硬皺著眉頭,眼睛始終盯著地面的一塊小坑洼。 遲遲得不到回答,丁世平語氣有些急地繼續追問道:“你是不是嫌我家成分不好才不理我?” 這句話問完后,李妙瞳就更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如果論到成分問題,這并不是妙瞳不喜歡丁世平的原因。 雖然丁家作為四類分子到農村改造,很多村民說他們家都是牛鬼蛇神,可是妙瞳更清晰地記得方彩云對她和陳汐說過,人人都是平等的,大家現在都是自食其力,不應該對什么人有歧視和偏見,這種歧視和偏見是產生階級矛盾的主要原因之一。 當時的小妙瞳并不懂得什么叫做階級矛盾,但是丁家的人在村里看起來也都與人為善,被村民欺負也不吭一聲。 丁世平也因為成分問題上學一直被拖延,以至于他年紀這么大還和妙瞳陳汐一個班,可是在班里,他學習很刻苦,對老師同學都很好,勞動的時候也十分賣力。 除了妙瞳對他沒有那種喜歡外,也完全對他沒有其他的偏見。 可現在,妙瞳滿腦子只想擺脫掉丁世平,這個人站在自己面前,說著讓人臉紅的話,妙瞳實在被他擾的心亂。 “是,我就是覺得你家成分不好才不理你,你以后別來煩我好嗎,我不喜歡你這個人,請你離我遠點?!?/br> 李妙瞳快速地說完話,心虛地只看了丁世平一眼,就趕緊收回視線。 一陣熱風吹過,楊樹上那零星的葉子隨著風緩緩擺動。身旁玉米地里,玉米葉子互相碰撞著,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 丁世平好久都沒再說話,久到李妙瞳以為他已經離開了。 妙瞳微微抬起眼,她看到一邊的丁世平正狠狠地盯著她,他雙手握著拳,脖子、臉都憋的通紅,兩個鼻孔一下下地張了又縮??杉毤毧慈?,那兇狠的目光里卻依稀泛著淚。 那個眼神嚇得妙瞳稍微張了張嘴,可話已經說了出去,妙瞳已經不知道再能和他說些什么了。 丁世平沒做任何糾纏,他又默默站了會,便靜靜地轉身離開了。 那雙破板鞋踩著曬得發燙的地面,腳步看起來毫無生氣。 后來,妙瞳和陳汐一起下學的時候,又有兩三次在路上碰見過丁世平。 妙瞳心里慌張地快步走過,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妙瞳偷偷瞄了一眼,卻看到他面無表情,甚至是,面如死灰。 再之后就沒什么交集了,路上也碰不到,村里也看不到,甚至在學校里這個人都很少出現在妙瞳的視線里,仿佛一下子就消失了,神奇的很。 第八章 課堂上,臉色黑黃的呂成生在墨汁涂染的黑木板上寫下“南風歌”三個字,黑木板因為用了太久,一些地方的墨已經掉了,露出下面細碎的木板屑。 “大家跟我讀——南風歌?!?/br> “南~風~歌~~”班里的孩子們零零散散地跟念著,有的拖了很長的音,有的則趴在桌上閉著嘴發著呆。 “好,下面我給大家讀一遍。 南風歌。 南風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 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br> 呂成生讀完這首很短的上古歌謠,看著下面坐得東倒西歪的孩子,眉頭都沒皺一下,又繼續看書本。 他已經習慣了這形色各異的學生,這個年頭,能送孩子來讀書的,就已經是與時代有著不同的態度。 聽說城里頭的學校早就不上課了,老師有的被安了什么樣的名狀,被抓了去;還有的干脆搞起了運動,做了最為“正確”的選擇。 城里學校的黑板都被hong衛兵砸得粉碎,桌椅板凳都被搶了去,還有的直接在cao場上燒成了灰。 呂成生如今還能在這個遠離城市的小鎮上給學生們講課,已經是他作為一名教師最幸運的事了。 他再抬了下眼,看著靠窗邊,坐得直挺挺的陳汐和李妙瞳,心里還是有些許欣慰的。 陳汐他是知道的,城里來的孩子,mama是老師,雖然是小學老師,但是方老師水平高的很。他在這里教方老師的女兒,實在是不敢當。 而旁邊那個女孩……呂成生往教室環視了一下,整個教室里,只有三個女孩。 李妙瞳是呂成生見過的最聰明的女孩,不但學習認真,接受能力快,她對很多事情也會有自己的想法。有時可能不像男孩那樣會主動去表達,這或許是家庭的原因,但是只要讓她說出來的,往往都比同齡的孩子理解要更深刻,想得會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