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鹽 第1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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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斷電話,我負手在窗前站了一會兒。 樓下長長的車流一輛接著一輛,不留半點縫隙。這些車款式顏色不同,里面坐著的人目的地不同,可他們此刻卻首尾緊隨,行駛在規劃好的路上。 仿佛一條長得看不到盡頭的多米諾骨牌,只要依次倒下,總有一天會推倒最后的目標。 待會還要去赴另一個約,司機早已在樓下等候多時。我此刻坐的這輛車匯入車流,從高處看,也不過是毫不起眼的一滴墨點。 但我不是靶子,而是第一張牌。 許育城向前邁步,每一步都極其艱難,卻盡力走得穩重而從容。在旁邊幫忙的一個中年婦人將輪椅推過來,他擺手拒絕,又硬撐著走了兩個來回才坐下。 “小彥,你瘦了?!?/br> 我們之間有什么東西變得陌生,或許是如今我站著,許育城坐著。我俯視他的臉,他抬頭對我笑,額頭微微出汗,笑容依舊像一縷春風。 這絲風太過微弱,已無法叩動我死去的靈魂。 我說:“育城哥?!?/br> 復健室的四面都有鏡子,好像無數個我們在這里匯合。那女人離開房間帶上門,我在許育城面前半跪下,試圖找到曾經無數次仰望他的感覺。 修長手指拂過我的面頰,他的眼睛仍然是漂亮的桃花眼,然而人一旦失意,從氣質到外在都會改變。 我想,我們真的很久沒有再見過面,以至于我注意到許育城嘴唇翹起的弧度不復柔和,俊雅的眉眼間縈繞著揮之不去的郁色。 “自從知道你回來后我就在等今天,等了很久?!彼栈厥种?,瞥到之前胡茹大包小包帶來的禮品,不禁莞爾,“小彥長大了,知道看望病人不能空手??上乙粋€人吃不了這么多,拿回去吧,不要浪費?!?/br> 我忍不住問:“你平常只有一個人住在這?” “有幫我復健的鐘點工,你剛剛見到的那位,吳姐?!?/br> 許育城微微一笑:“她每天來四六個小時,順便負責我的飲食。助理三天來一次,畢竟我還在許氏掛著職位,什么都不做不太好?!?/br> 我的視線在他瘦削的雙腿上停留,他淡淡道:“粉碎性骨折,沒有傷到脊椎已屬萬幸?!?/br> 我深知無法行走的痛苦,因此閉了閉眼,低聲說:“……對不起?!?/br> “說什么傻話,又不是你的錯?!痹S育城摸摸我的頭,“如果當時沒有小彥你阻攔,現在我恐怕在地底下躺著了?!?/br> 如果當時我沒有說出盡快離開許家的愿望,安德烈不會步行險棋激化矛盾,找人挑唆許育忠做出這種事。 我壓下愧疚,和他聊了幾句親戚們的近況。舅舅的身體一直時好時壞,由于兩個兒子兄弟鬩墻,最寵愛的小妹乘機奪權,被刺激得病情反復,不得不做了數次大手術。 二兒子殘廢,大兒子行事越來越荒唐,不知是真的想開了還是被迫,舅舅和mama談判過一次后徹底放手不管。 這幾年mama雷厲風行,當機立斷剔除了不少家族企業里的蛀蟲,許氏在她手里重新煥發生機,老爺子看在眼里,漸漸放棄了和mama較勁。因他的妥協,去年主宅的團圓宴上一派其樂融融。 最落魄的大概是我那位二姨,竹籃打水一場空,根本沒臉回許家過年。 “其實小姑對我不錯,許氏有些問題會和我商量,也會重視我的想法。反而是許育忠,整天在公司上躥下跳,成了個笑話。等小姑把許氏給你之后,我能幫你點忙也說不定?!?/br> 許育城說這些時神態自若,我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小姑是mama。心情有種難以言說的復雜,曾經野心勃勃的他如今看起來十分知足,荒誕得令我笑不出來。 我站起身,許育城平靜的看著房間一角,沒有和我對視。從這個角度,我只能看到他眉眼間投下的深深陰影。 我垂下眼瞼:“我不會接手許氏,mama也不會交給我?!?/br> 許育城笑著搖頭:“不給你,給誰?” “當然是安德烈……”我忽然抓住了一絲不對勁,“為什么你覺得mama不會給他?育城哥,mama從來都不喜歡我,你難道不記得?” 他愣了下,張了張嘴卻沒出聲,最后說:“安德烈不聽話,小姑對他很生氣?!?/br> 這個理由有些牽強,母子間沒有隔夜仇,比起一直惹她厭惡、甚至被直接宣布死亡的我,安德烈再叛逆也是mama的心肝寶貝。 心思縝密如許育城,怎么會犯這種錯? 我的詫異表現得有些明顯,他默了片刻,緩緩開口:“去年的年三十晚上,三姑媽問小姑,安德烈怎么一直在國外不回來,既然以后要當家,也該對國內的情況多點了解?!?/br> 我輕輕皺眉。以許家眾人的精明程度,作為默認接班人的安德烈被送去“療養院”強制治療的事不可能隱瞞得天衣無縫——起碼三姨不可能一無所知。 不過是大家心知肚明,不戳破這層窗戶紙罷了。 許育城道:“小姑當眾說,安德烈有他爸爸那邊的事,抽不出身。許家應當由姓許的人繼承,三個小輩齊心協力,才能長長久久往后發展?!?/br> 到我們這一代,除了旁系遠親,姓許的直系里只有我、許育忠、許育城三個人。 話里的含義如此明顯,令我一陣茫然:mama為什么要這么做?她親手將“我”送進墓地,為什么又當著所有人的面堂而皇之宣布我的繼承權? “……為什么?”我問,“我應該已經死了,是mama舉辦的葬禮?!?/br> “葬禮只是一場儀式,想辦的話能辦無數場?!痹S育城的語氣平靜,“你不知道當時的局面,楊家和宋家同時施壓,鬧得很厲害。到處找不到你,說出去他們也不相信,小姑剛穩住許氏局面,不想多生是非才會這樣做?!?/br> 他笑了笑,低聲道:“你是不是在想,‘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沒有?!蔽疑钗丝跉?,“我很抱歉?!?/br> 我們對視幾秒,許育城嘆了口氣,笑容里有點無奈的苦意:“你不用抱歉,小彥。我曾經覺得你太任性,后來想明白了,這根本不是你的錯,不該由你承擔后果。楊家和宋家對峙的主要原因是利益沖突,那些事擺不上臺面,才拿你當發作的幌子?!?/br> “以前我不是個好哥哥,承諾保護你卻從沒做到?!彼斐鍪?,我俯身讓他能觸到我的臉頰,輕柔吐息落在我臉上,“幸虧那時候你不在,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心疼才好?!?/br> 這種溫情時刻總是催人淚下,我以為我會回憶起過去我們彼此溫暖的畫面,然而實際上我在想,許育城當初不能奪下許氏,也要歸因于他個人的性格缺陷。 他實在放太多心思在cao控他人上了。 我回握住他的手,懶得再兜圈子,主動說出我來這里的真正目的:“育城哥,正好我有件事要和你說?!?/br> “嗯?” “你應該知道宋城把銘德傳媒給了我。我不止想要一個被架空的位置,可是我自己什么都不懂,不明白怎么做……我需要一個足夠有能力的人幫忙,但其他人我都不敢相信?!?/br> 許育城抬頭看我,他眼里流露出一如既往的笑意,某種我熟悉的神采重新迸發:“小彥,我說過,我一直在等你?!?/br> “我相信育城哥,從小到大都相信?!?/br> 我再次在他面前半跪下,將臉貼在他消瘦的大腿上,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最后一張多米諾骨牌被放在了合適的位置。 許育城,我也一直在等你。 第203章 尹文君染了滿頭金色,發梢帶點粉。顏色很跳脫,好在那張臉依舊清雋,勉強壓得住發色,只是不像成年人,倒像個泡吧的叛逆少年。 他見我挑眉,指了指自己的頭:“談了個學美發的小朋友,非要給我染,還說這樣比較嫩。我才比他大幾歲,他就敢嫌我老了,真是青春無敵?!?/br> “小朋友?多???” “上個月成年,在東城那邊包場給他過生日?!?/br> 他給我倒酒,我一手遮住杯口,示意不喝了。尹文君收回手時左手無名指處微微一閃,是個銀色素圈。 他沒遮掩,瞇了瞇眼睛說:“協議婚姻,事先談好她玩她的,我玩我的??上ЫY婚的時候你沒來,我還想請你當伴郎,看到下面坐的每個人都心懷鬼胎,非常有趣?!?/br> 我沒做評價,尹文君坐到我身邊,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看了他一眼,笑著調侃:“聽說你爸這幾年勢頭不錯,他才五十多,照這個勢頭下去還有的施展拳腳,考慮過回去做個孝子賢孫嗎?” “不去?!币木粩[手,“除了我們這些私生子私生女,家里還有倆嫡少爺?,F在不也過得挺好,我爭那個閑氣做什么?” 我笑了下:“你說得對?!?/br> 尹文君又拍了拍我的肩,深沉的嘆了口氣——鑒于他還頂著這個過于特立獨行的發色,這聲嘆息頓時顯得十分滑稽。 我沒笑,因為他接下來的話并不幽默:“俊彥,我勸你也別爭這個勁,真沒意思。你看,你回來才多久,那些風風雨雨都飄到我這兒了,一波接著一波的人請我搭線引薦。香餑餑不好當,誰都想逮著狠狠咬你一口,我看你這小身板,受不住那群人狼吞虎咽?!?/br> 尹文君頓了頓,“再說,楊沉不是好惹的。當然,我知道你背靠大樹不怕,但強龍難壓地頭蛇,楊家的背景穩固,這是京城,宋家根基在西北……” 我嗯了聲,剝開一個橘子,細細撕下橘瓣上的白色經絡。他滿臉無奈的停下:“我在這長篇大論,你倒好,還給我吃上水果了?!?/br> “怕你說得嘴干,給你潤潤唇?!蔽疫f給他,“尹總,你做人不地道,都林全國開了那么家分店,怎么果盤里還有橘子湊數?這玩意吃多了上火,很掉價?!?/br> 尹文君清秀的臉被氣得扭曲,咀嚼橘瓣時咬牙切齒:“你管得著嗎,我樂意?!?/br> “我也樂意?!?/br> 這個話題就此打住。我拋起一個橘子,沒接住,橙色果實滿地亂滾。 宋城和楊沉對上,放出爭端因我而起的消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當年的一些事瞞得不徹底,加上宋城何等大手筆的將銘德傳媒給我,在外人眼里我和他已經牢牢捆綁。 聞風而動的不是投機主義者就是楊沉的對頭,想方設法借我搭上宋城這條船。 就算是只雞,一旦被端上上流的餐桌,那也是只要小心伺候的雞。 更何況許家雖曾內部崩潰,但最近隱有起勢,我看樣子還能分一杯羹,更引得不少人蠢蠢欲動。 這段時間各色人等在我面前極盡諂媚,一口一個許總,明明心底不屑還要花心思打探我的喜惡?;厝ピ诓妥郎现v給宋城聽,他笑彎了眼睛,說你覺得開心就好。 我這個沒用的總裁尚且勤勤懇懇去公司露面,宋城呆在家的時間卻比我久,襯托得我十足假正經。他說自己是居家辦公,讓我放寬心,包管下班回來時有滿桌熱氣騰騰飯菜等著。 我說那我也不去了,朝九晚五有什么意思,反正有葉志凡在,企業垮不了。 聽我語氣很沖,宋城問:“葉志凡是不是哪里做得你不滿意?” 實話實說,葉志凡的工作能力我不得不說一句佩服,在沒有可不滿的余地。然而他架空我的行為也不過是遵守指示,我覷著宋城的神色,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宋城依舊保持耐心傾聽的姿態,他眉目深邃,一雙深琥珀色眼睛在亮光像蜜糖。見我囁嚅無言,他伸手在我唇角輕輕一揩,笑模笑樣地低聲說:“俊彥,你真有趣?!?/br> 宋城對我的態度像對待女人,百依百順,甚至有些溺愛似的;然而一到某些地方,比如床上,或者他和楊沉的沖突,他便不再隱藏強硬的態度,非要我順從不可。 我受身體狀況所限,精力少得可憐,勉強支應著在該周旋的地方費點心思,裝出正常人的樣子,剩下的時候多是發呆,大概和木偶沒什么區別。想不出來什么地方有趣,能讓宋城死抓著不放手。 他那天頗有談興,居然肯將心里的想法告訴我,盡管我并不太想聽:“俊彥,你不知道你的樣子多可愛。這么愣愣的不敢反抗,乖得要命,和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一點都不一樣?!?/br> 宋城說著話,臉上的笑容慢慢褪去,露出了一點罕見的茫然,這一刻的他看起來終于像個二十歲出頭的青年。 我們初次見面的起因是宋城在衛生間打了人,我隨口搭訕一句。他神情悵然,我忍不住開口:“說明人不該多管閑事?!?/br> 這正是我不聰明的地方,原本裝作聽不懂就能相安無事,結果這一下戳中了宋城的神經。 他陡然變得面無表情,掌心來回撫摩我的脖頸,這是我們間的暗示。宋城固然不會動我一根手指,但仍然有許多隱晦yin靡的方式折磨我,令我在歡愉中抽泣,毫無自尊、語無倫次地求饒。 我自知失言,默默站起來想走向臥室,卻被他扯住手腕:“就在這里,好嗎?” 餐廳的燈光明亮得刺目,我閉了閉雙眼。 再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尹文君的笑容:“走神這么久,想什么呢?” “沒什么?!蔽胰嗔巳嗝夹?,看了眼腕表,“該回去了?!?/br> 他故作驚詫:“這才不到下午五點,管得這么嚴?我老婆都沒這么苛刻?!?/br> 我沒好氣的聳了聳肩,宋城派來接我的司機態度恭敬地進來催促好幾回,尹文君硬是裝作對方不存在。他送我上車,忽然一拍腦袋,回身吩咐經理幾句話,我沒聽清詳細內容,只聽到一句叫司機放在后備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