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鹽 第10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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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城用手摸了摸我的額頭,他的聲音很輕,有些許疲意:“一開始是新鮮感,我承認。第一次看到你,我就發現你和賀云的眼睛長得像。那時心想你這個人怎么這么冷,看起來離我好遠,和他是兩個極端?!?/br> “我沒有表現出的那么好好先生??刹恢罏槭裁?,看到你,總是變得有點傻。交換聯系方式,帶你回出租屋,給你煮湯,做完之后我也很茫然,好像超過了界限,但你看起來很高興?!?/br> 他的語氣平淡,收斂了渾身強硬氣勢,吐息間藏著一絲溫柔。 “看著你走進樓道,我和自己說,這次不要給你開門。但你坐了好久的車,如果我不在,你肯定會很難過。所以我開門了,每次都打開?!?/br> “你說自己弟弟生病需要錢,明明漏洞百出,我還是相信了。找人調查你的家庭信息,想私下幫你解決。其實你演技很差,我已經意識到你在撒謊,不過沒想到查出來的比我猜測的精彩得多?!?/br> “你徹頭徹尾只是把我當作消遣,從沒有人敢這樣做,這是種羞辱。我翻來覆去構思很久,打算哄你深深愛上我,將你變得面目全非再丟棄,作為欺騙的報復?!?/br> 宋城說得緩慢,每段話之間被長久的空白填滿。 我等了很久,聽到一聲沉沉嘆息,骨節分明的手指穿過我的發間,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 “這樣做既復雜,又無趣,白白消耗自己的精力和心血,完全不是我的風格??吹侥愎蛟谖颐媲翱?,我的心情暢快,胸口卻痛得要命?!?/br> “我還沒想明白自己愛你,就先恨你恨得無法自拔。等意識到時已經來不及,別怪我把感情變成生意,俊彥,沒有時間留給我慢慢謀劃?!?/br> “我小時候從二樓平臺摔下來過,知道那個高度不會讓人喪命。那天送你上救護車,我發過誓,如果真有突發情況,你死了,我會陪你一起?!彼纬钦f,“你一定非常恨我,對不對?” 沉默。 我不恨他,我太累、太累,沒有力氣糾纏愛恨。 “我不愿意再處于劣勢,失去一切主動權,任人宰割。退了一步就要處處讓步……俊彥,我不求你原諒,但求你理解我為什么這么做?!?/br> 他似乎在床邊跪下,臉頰貼著我放在被子上的另一只手,長長眼睫拂過我皮膚:“我知道你醒了。你睡著時的心跳不是這種頻率,我感覺得出來?!?/br> 我保持沉默,緊閉雙眼裝睡,空氣里是宋城壓抑的呼吸聲。 他在等我的回答,質問,或是歇斯底里的發泄,然后可以道歉,懺悔,順理成章的彌補,直至將這一頁輕飄飄翻過。 一層無聲的高墻從我們之中豎起,在僵持的空間里無限膨脹。 我無話可說。 也許是為了彌補曾經的失眠,如今即使緊繃著神經也能昏睡過去。等我再次醒來,滿室晨光,宋城已經離開,像根本沒有來過一樣。 很久以后我終于明白,那天他極其反常的絮叨了許多,藏在其中的只有一句話。 別走。 窗外的樹葉開始泛黃,九月金城的氣溫降得又急又猛,早晚時分護工會在病號服外面給我披上一件薄外套。 宋城仍然固定時間前來,按摩完便匆匆離開。我逐步接受他的存在,甚至有些欣慰,起碼我沒有被遺忘,還有人記得。 重復的日子一天天過去,畫在床頭的痕跡早已超過二十的界限,安德烈遲遲沒有動作。心急也無用,這樣的狀態做什么都不方便。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心因性失憶癥有些好轉,不像之前那樣常常發作,將我變成一個廢人。 這些天我偶爾會想想曾屬于我的公司,預估下許家現狀,猜測楊沉和宋城對峙的情況,以及安德烈那兔崽子到底在磨蹭什么。 腿不能動,但雙手沒有受傷。有一次我打算畫點東西,這才發現拿起筆后手指控制不了的輕顫,畫出的線條哆嗦成難看的一團。 全都完了。 算上被打、摔傷,我腦震蕩過數次,這種結果是意料之中。將空白本遞還給護士,她錯愕的伸手指向我的臉,我才發現自己在流淚。 從那以后,大部分時間只能用來發呆。 過去的我回到了身體,盡管永遠丟失了一部分。 下過一場秋雨又放晴,窗外碧空如洗。明知道這種好天氣與我無緣,依舊忍不住盯了很久,直到眼睛酸痛。 過了一會,查房的醫生帶來一個好消息:我的盆骨恢復得不錯,可以坐輪椅下去曬太陽。 聽到這句話時我開心得像個小孩,整天躺著,渾身上下每個部位都發麻,極其難受,終于能坐起來了。 我看向那個啞巴護工,雖然到現在還不知道名字,但他做事體貼謹慎,我沒想到的地方都能想到,除了無法主動和我交流,堪稱無可挑剔。 他搬來輪椅,在上面厚厚鋪了一層軟墊和毯子,小心的抱我坐上去。常來幫我換吊針的女護士也為我高興,她笑起來時兩個眼睛彎如月牙,十分好看:“許先生,樓下的草坪風景好,你們可以去逛逛?!?/br> 我點頭,下樓后護工平穩的推著輪椅往草坪的方向去。天氣晴朗,很多病人和家屬都出來運動,陽光暖融融曬在身上。 從這里可以看到廣場上來回奔走的小孩,瞥了眼因為長期臥床顯得虛弱的雙腿,頓覺能走路是多美好的事,心底有些羨慕。 草坪上轉了一圈,光線漸漸刺眼,我伸出手擋在眼前,蒼白手背上的青藍色脈絡被照得近乎透明。 “去那邊?!绷晳T了悄無聲息的病房,外面的環境喧鬧得有些刺耳,待的時間一久便焦慮不安。我指了指被藤蔓籠罩的長廊,“看起來比較安靜?!?/br> 護工沒有異議,將我推至涼爽靜謐的長廊下。微風拂來樹影婆娑,我閉上雙眼,感覺到他幫我掖了掖毛毯,放心的在輪椅上昏昏欲睡。 朦朧的睡了一小會兒,再次醒來時快到正午,我揉了揉眼睛:“回去吧?!?/br> 護工沒動,我被醫生叮囑過不能大幅度轉動身體,因此只是側頭微微往后:“怎么了?” 搭在輪椅把手上的那只手修長有力,腕上扣著一支特殊定制款的漆黑腕表,看一眼就能知道主人是誰。 身后的人一言不發,我喉嚨干澀,勉強開口道:“……楊沉?!?/br> “看來你還沒把我全忘掉?!彼曇舻蛦?,帶著nongnong嘲意,“在你的小情人這里過得不錯,直接讓你住進醫院,我可不行?!?/br> “你怎么會在這?護工呢?” “我來談事?!彼f,“順便看看你死了沒?!?/br> 我皺了皺眉,驟然想起宋城說過當面談才算有誠意,楊沉這個為了利益什么都敢做的人果然來了。 算不清這是我第幾次背叛他轉向別人,楊沉對我的怒意幾乎要沖破扭曲的語調直直撲到我面前。以我對他殘酷程度的了解,下一秒他可能就要踹翻輪椅,欣賞我倒在地上的狼狽姿態。 “如你所見,腿斷了,但沒死?!蔽移届o的垂下眼睫,“是不是很可惜?” 周圍一個人影都沒見著,只能默默祈禱在我被楊沉打死前會有人發現。 楊沉的喘息粗重,握緊把手的手背上青筋畢露,看得出在極力忍耐。我等了又等,等到他緩緩吐出一口氣:“許俊彥,你他媽的真是……我總有一天要被你氣死?!?/br> 他使勁掐了下我臉頰泄憤,痛得我一哆嗦,淚花泛上眼眶。 “本來就瘦,現在臉上一點rou都沒,不知道養多久才能養回來。讓你偷跑,吃這么多苦都是自作自受,活該!” 本以為一場單方面毆打無可避免,楊沉態度轉變之快令人瞠目結舌。怔愣了半天,我沒頭沒腦的問:“那個項目最后歸國有企業做了,你家情況還好嗎?” 他沒好氣道:“病房里連電視都沒有?” 我搖了搖頭,有電視里,也有新聞,但沒有和關于楊氏的內容:“沒看到相關消息?!?/br> “沒消息,就是沒事?!?/br> 楊沉惡狠狠的說:“被姓宋的陰了一把,還好有人指點,不然真要吃個大虧。你男人差點全家破產,算你有良心,知道馬后炮的關心一句?!?/br> 我一頭問號:“你家沒出事,那你找宋城談什么?” “談你這個蠢貨的歸屬權問題?!彼湫σ宦?,“喂,許俊彥,你說我在醫院里把人打到住院,是不是很省事?” 我盯著前方,看見一個高大的男人走進長廊,邁步時身材挺拔如青松。那男人停在我們面前,他相貌英俊,眉目深邃,眼睫纖長濃密,帶著一種溫柔繾綣的錯覺。 宋城微微笑了笑,眼底冰霜卻一覽無遺:“時隔多日,楊先生,又見面了?!?/br> 第175章 我一直很怕這種情況出現,空氣瞬間抽緊,讓人說不出話。 宋城依舊神態從容:“楊先生可以將俊彥還給我了,他要回去吃午飯,或者說你準備讓他在這里餓著?” “還給你?”楊沉冷聲道,“把他弄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不都是你的功勞?” “這是我們的私事?!彼纬堑难凵耖W了一下,語氣卻很平靜,“俊彥愿意這樣待在我身邊也不想回去找你,我認為楊先生需要反省一下自己,不要太過自信?!?/br> 他一口一個楊先生,甚至有些彬彬有禮的客氣。我無端端聽得渾身一抖,察覺出藏匿其中的不悅情緒,以及淡淡的危險氣息。 我擔心楊沉被激怒,畢竟輪椅還控制在他手里,相當于掌握我的生死大權——要是傷勢加重不得不繼續躺在床上,不如直接殺了我算了。 “你倒是清楚他的想法,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才是本人?!?/br> 楊沉沒有發怒,他陰惻惻的湊到我耳邊,輕輕拍了拍我的臉頰:“給你一個機會,選的對,前面的我可以不計較,你還有好日子過。選錯的話,你干脆在醫院定個終身套餐,省得麻煩……自己看著辦?!?/br> “楊先生,沒想到過了這么久,你還是這么熱衷于威脅別人?!彼纬菗P唇一笑,帶著顯而易見的嘲諷語調,“讓我對你更不屑了?!?/br> 楊沉對他的話充耳不聞,松開輪椅扶手,往后退了兩步:“想要公平競爭,行啊。許俊彥,你不是一直說要自由,我給你自由,這次你來選?!?/br> 說是給我選擇的權力,但我知道如果我說兩個都不想選,下場一定很慘。我回頭看看他,又看看宋城,囁嚅了半天沒發出聲音,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地球上。 “俊彥?!彼纬菧芈曊f,“你忘了他以前怎么對你的嗎?” 我記得。 楊沉抱著胳膊,反唇相譏:“姓宋的,你比我能耐,我可沒讓他進醫院?!?/br> 不,你也讓我進過好幾次。我在心里說。 “你要抓著這點糾纏多久?這是意外,俊彥都沒說什么,楊先生這么關心,怎么之前只顧著忙生意上的事,問也不問一聲?” “你給我下絆子拖延時間,耍了那么多陰招,還有臉問我原因?” 楊沉的眼睛漂亮,瞳仁黑得純粹,越發顯得目光陰鷙:“許俊彥,趕緊選,別磨蹭時間。我就問你一句,那個展覽公司我從你哥那收購了,你想不想繼續做?” 我心神猛地一震,不敢太明顯的轉向楊沉,手指攥緊了蓋在腿上的毛毯。 “把趁火打劫說得這么好聽,不愧是楊先生,許育城一定很感激你?!?/br> “許家都沒了,我管他怎么想?許俊彥,你認真考慮清楚,姓宋的一輩子都必須低調,不可能讓你拋頭露面,你忍得了嗎?” 宋城抿了抿唇,我余光瞥到他垂下的右手在無意識撫摩食指關節。這個動作我很熟悉,一旦心情不安他就會這樣做。 楊沉抬了抬下頜,志在必得的對我笑。 我太熟悉他的這種表情,傲慢,張狂,不可一世,什么都無法將他擊倒。也太明白等他過了爭搶玩具的興頭之后,迎接我的會是何等殘酷的懲罰。 我痛恨這種被挾裹著不得不決定的感覺,更厭惡他們眼中的我是件物品,除了依靠男人以外毫無用處。 頂著兩人的灼灼目光,我硬著頭皮說:“能不能先吃午飯,我胃不舒服?!?/br> “許、俊、彥!”楊沉臉色頓時陰郁下來,“你賤不賤?這么明顯的問題,你他媽的猶豫什么呢?” “沒聽到俊彥說餓了?請楊先生尊重他的意愿?!?/br> 宋城的神態一松,他上前幾步握住輪椅扶手,話里有些微警告意味:“而且這里是金城,不是b市,肆意妄為前掂量掂量自己?!?/br> “哦?”楊沉迅速抓住輪椅的另一邊不放開,力道大得椅背都在顫抖,“真嚇人,我哪兒斗得過你這個地頭蛇?不過現在是換屆的敏感時期,你要真敢把你爸的位置豁出去,我還高瞧你一眼?!?/br> “你以為人人和你一樣,離開家里支持就活不了?”宋城厲聲道,“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