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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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側的青年目光筆直地看向遠方隱約錯落的燈光,淡淡地玩笑著:都出來這么久了,想家不是正常嗎? 良昭沒在意他答了什么,直言詢問:在擔心那個孩子? 在他的印象中,Zara只是個安安靜靜的白人女孩子,也曾聽農莊里的人說,她一直很乖巧懂事。 嗯。凌玄如實點頭,在這種地方,少女失蹤幾天還能找回的概率我倒也沒那么樂觀天真。 頓默了半分鐘后,他忽然偏頭過來,眉眼和順,溫聲解釋說:我沒事,就是突然想起了以前家里的橫禍。其實,我meimei也這樣丟過,幾天幾夜都沒有任何消息。 我知道。 這三個字被清楚了解事情始末的良昭脫口而出。 那件事發生在凌玄父母去世后的第三年,他那會兒周歲還不滿20,卻是meimei的唯一監護人。 凌千作為top層級的電競選手,當然屬于公眾人物,偶爾會有幾家無良媒體做揭人傷疤的報道。所以對于良昭如此回應,凌玄并沒在意,繼續說了下去。 剛才的某一個瞬間就好像回到了力不從心的當年。那時真的覺得自己非常差勁,身為親哥什么都做不到,卻要別人去負重前行、為之失去生命。 我甚至沒見過他的樣子,沒聽過他的聲音,沒有對他的家人當面表達過一個字。 凌玄說話時,在那張英朗的臉上顯露出了很難看到的疲憊和陰郁。而在此之前,無論工作多忙事情多瑣碎,他似乎永遠精力充沛。 良昭心中清楚,他說的這個人就是仇珩。對于凌玄而言,那是個曾為他meimei赴湯蹈火過的陌生青年。 每個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良昭沉靜了片刻,讓溫柔的風吹蕩過兩人的肩背,輕緩撫慰道:別太為了過去的事情而難受,畢竟時間不會回頭。 是。凌玄輕輕晃動著兩條騰空的腿,緩緩仰目看向天際,輕聲感嘆:所以要珍惜眼前。 在黑暗的幕布中,絳河顯得格外清晰,裸眼可見的細碎星光像層薄紗鋪蓋在頭頂的夜空。 凌玄遙望了會兒,輕輕地吸了下鼻子,從他所坐的位置爬了起來,對著良昭瞇眼微笑。 這回我真的要去睡了,良工晚安。 晚安。 目送著凌玄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后,良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微涼的空氣充溢回蕩在胸腔內。 夜又深了。 大概是平常的作息太規律,一旦越過了某個時間,他就很難再有睡意。 獨自站起身,趴在天臺的圍欄邊吹風眺望,無意俯身時竟然看到簡安寧就站在檐下抽煙。 他手指間一點橘色的火光,在黑暗背影的映襯下一晃一晃的,不太濃重的煙草味伴著煙霧升騰彌漫到四周。 因為嚴密的特殊保護機制,簡安寧烈士親屬的身份信息對所有人都是保密的。 當年他和凌千一家并沒有正式地見過一面,就連凌玄想以各種間接的方式表達感謝,他也都拒絕接受。 因為在這個執拗的人心里、在他們所有哥哥的心里一直都有著共識,那就是自己的弟弟只是為了理想殉葬,他不曾因任何人而死。 第27章 距離Zara失蹤已有一個星期, 簡安寧派出在外的人手仍然沒有獲得任何關于其行蹤的有效消息。 良昭和凌玄白日驅車幾百公里再次來到了農莊,這個地方平和安定的日子仍在繼續。 除了一個銷聲匿跡的小孩子,還有大家臉上那些懨懨的情緒以外, 似乎并沒有和以往有什么不同。 良昭站在后園里幫忙收整農作工具時,Samuel小跑著帶來了前院的消息:良醫生,您現在有時間嗎?診室那邊好像有人在找您。 好,我馬上過去。良昭應聲后放下了手里的東西。 等在診療室內的,是個從來沒見過面的陌生男人, 身邊還帶著個安靜瘦弱的女孩。 小姑娘的年歲看起來不會超過十七八,單手撫著腹部坐在一旁,似乎是因為疼痛而臉色煞白。 簡安寧的農莊所處地區實在偏僻, 距離鎮上最近的醫院也還有很長一段路程。所以,周邊一些其他農場上的工人若是偶有病痛,也會過來尋求幫助。在這里遇見陌生臉孔算不得奇怪。 良昭邊擦干凈雙手,邊輕步走到身體不舒服的女孩子身邊, 用英文詢問病情。 面對簡單的問話,女孩兒的表現顯得十分茫然,連眼睛里也是呆滯無神的, 只怔怔地盯著診室的某一個角落, 不抬頭也不回答。 這孩子, 似乎有智商缺陷。 良昭敏銳地蹙起眉頭,把視線放在了同行的中年男人身上, 同樣用簡單易懂的語言進行溝通。 她的狀態看起來不太好,請問你是她的父親嗎? e.(她是個啞巴。) 留著一層絡腮胡的男人臉色冷漠,不帶情緒地瞥著身邊的姑娘,并不回答自己和她的關系,只低聲要求良昭給她開藥止痛, 用來緩解病狀。 略顯生硬和無禮的命令方式,讓陪同在診室里的凌玄不悅地抬了抬眸。 良昭并沒有就此氣餒,他半蹲在了女孩面前,試圖使用放慢版的手語,耐心地與其溝通。 [我們,先來做個檢查,可以嗎?] 年輕姑娘始終無動于衷,她的一只手緊緊地抵著單側腹部,牙齒把下嘴唇也咬得發白。 良昭戴好手套,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試圖讓女孩暫時放松下來,接著想上手試探性地按壓患者腹部,好進一步確認她到底是哪個部位在痛。 然而還沒等到良昭的手指觸碰到女孩子的衣服,她就已經表現出了十分明顯的畏懼,甚至下意識蜷縮起來,把自己整個人抱在了胳膊里。 良昭怔然地低頭,看向自己停留在半空中的手,確認了這樣的動作并不會很唐突,更不明白女孩子的反應為什么會這樣劇烈。 [不要怕,我不會觸碰你。] 看著女孩瑟瑟發抖的樣子,良昭只能停下來安慰她的情緒。目光略微垂落掃向她的手腕,在剛才動作間,從那條衣袖下方露出了好幾塊淤青痕跡。 她這樣抗拒,我沒辦法做檢查,叫位莊里的女工進來幫忙吧。良昭邊摘掉手套,邊站起身,和凌玄說話時又不著痕跡地瞥了眼絡腮胡男子。 好,我去請艾米老師。一直坐在旁邊的凌玄放下手里的東西,正要起身出門。 良昭抬起左臂攔了他一下,就著擦身而過的姿勢附耳提醒:記得讓她拿驗孕試紙過來。 凌玄疏朗的眉峰微顫,定睛看著良昭兩秒又偏轉向啞巴姑娘,用眼神表達了震驚。 她才多大??? 良昭沒再解釋,只是確認地點了點頭,去吧。 閉合的房門發出啪嗒一聲響。農莊里的白人老師從診室內走出來,不動聲色地朝著良昭站的方向點了點頭。 猜想全部正確,女孩的身上也有傷痕,而且懷了孕。 良昭輕不可聞地嘆出一口氣,轉向一直嚴肅立在旁邊的中年人,沉聲地與其進行英文對話。 你必須送她去醫院。 [Hospital]的詞眼剛剛出口,絡腮胡男就已經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還上前兩步抓住啞女,擺出一副強硬的拒絕姿態。 給她開藥,我現在就帶她走。 良昭眼神清清冷冷地看向他,語氣低沉凜肅道:這里不是無良墮胎醫院,沒有那種藥。況且,我懷疑她是宮外孕腹腔積血引起疼痛,現在的情況非常緊急,必須立刻送往醫院。 滾開,多管閑事。男人幾乎沒耐心聽完這段囑咐,粗暴地抓著仍腹痛不止的女孩,揮臂想要拂開站在面前擋住去路的人。 但下一秒,他就因為關節反扭而發出了痛呼。 良昭只用單手就輕松地鉗制住了想要采取暴力沖突的男子,把剛才還無腦叫囂的人壓按在磚石墻邊。 身材同樣魁梧的男人沒有想到對方身手會如此利落,他的單側臉頰死死地貼在石灰壁邊,掙扎不開。 良昭居然臨下,神情冷漠。 我說過了,她現在很危險,需要去醫院接受治療。 氣氛僵持間,女孩兒的病情加重,瘦弱的身形疼到站立不穩,臉色越發蒼白,忽然發生了休克。 幸虧凌玄一個跨步上前扶住了小姑娘,才沒有讓她摔倒在地。 良昭嫌惡地把手底下鉗制著的人推開,沒有心情再管顧他,連忙囑咐聞聲趕來的Samuel聯系簡安寧,把女孩送往醫院。 其實對于這里的人,尤其是婦產科的醫護人員來說,早孕根本算不得什么什么稀奇事,麻煩的只是病情。 啞女的情況已經非常緊急,入院檢查后很快被安排了手術。而之前陪同女孩到農莊里的絡腮胡男人在醫護人員報警后就逃得不見了蹤影。 麻醉作用退散后,良昭跟著查房醫生一起來到了年輕女孩的病房里,查看其術后狀況,也順便協助詢問一些信息。 剛在生死邊緣走過一遭的小姑娘依舊平和茫然,穿著寬大的病號服靠躺在床頭,安靜地盯著純白色的天花板發呆。 這個孩子的眼神單純又懵懂,根本不像是個叛逆女孩,加上身上的各種傷痕,極有可能是被人拐賣了。 可惜在救人的慌亂中讓絡腮胡子跑掉了,從她這里也不可能問得出什么,只能讓警署去找她的真正家人。 在查房快結束的時候,一位護士拎著個手提袋敲門進來歸還,那里面裝著小姑娘被換下的衣服和兩件私人物品。 看著女孩有些疲累的樣子,良昭站起來準備離開,讓她能夠好好休息。剛轉過身忽然聽到啪嗒一聲脆響,好像有什么東西從病床邊掉落到了地上,護士俯身幫她撿了起來。 上午溫煦的陽光中,一道亮晶晶的東西晃到了良昭的眼睛。 他停下腳步偏眸看去,啞女手上正掛著一枚精致的吊墜,鯨魚尾巴圖案上面嵌滿了碎鉆。 熟悉的物件讓良昭眸光微頓,思索片刻。這似乎是凌玄的東西。 第28章 一條隨手送出的鯨魚尾項鏈意外成為了Zara失蹤事件的突破點。 然而這唯一信息卻極難被調查下去。 凌玄曾翻出手機中Zara的照片, 拿給失聲姑娘看,但無論他如何耐心地詢問消息,啞女始終不愿表達任何東西。 看到照片時, 她只是緊緊地攥著手指,盯向某一處??赡欠N稍露端倪的眼神又證實著她一定見過Zara。 事情便卡在這里毫無進展了。 良昭陪同凌玄再次來到女孩的病床外,一位推著小車的醫護人員剛好從里面走出來。 看到熟悉臉孔,護士嘆氣開口:你們來了,不過今天可能沒辦法探視了。 良昭疑惑道:發生什么事了嗎? 嗯, 里面的病人今天兩次想要跳窗輕生都被我們攔住了。她現在的情緒非常不穩定,需要專人24小時看護,肯定是沒辦法進行談話了。 輕生?聽到護士這樣說, 凌玄明顯被震動到,抬眸透過玻璃窗探視里面的情況。 果不其然,病房里陪護著另外一位醫護專員。而那個女孩就蜷縮著坐在床頭,長發幾乎遮蓋住了半個瘦弱的身軀, 之前一直茫然無神的眼神變得更加沉郁木訥。 或許她承受的壓力太大了。凌玄捏緊了掌心里的鯨魚尾掛墜,把原本想要推門的手緩緩地收了回來。 良昭環著雙臂站在旁邊,清楚地聽到身邊人頹然地呼出一口氣。邁前半步, 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不怪你, 她的精神狀態原本就不穩定, 最近警方還有其他人也都堆在這里,他們盤問的比你多太多了。讓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你也是。 自從拿到這條項鏈,凌玄就沒吃也沒睡過。良昭能感受到他那副失望臉孔下的復雜感情,畢竟對失蹤事件感同身受過,這里沒有人比他的內心更加煎熬。 凌玄邊抬手揉揉眼眶緩解酸脹感,邊點頭同意。腦子里長時間的裝著一件事, 又待在這種無生機的純白色環境中,讓他疲累得更加快速。 我知道,對她來說問得再多也都是二次傷害??墒?,現在真的沒有其他的線索,我很想把Zara找回來。 良昭正想張口,走廊內響起一陣輕輕的腳步,聞聲回頭,看見了從不遠處漫步而來的岑寧。 良昭哥。岑寧剛好停步在這間病房前,溫聲打招呼。 你怎么也來這里了? 岑寧笑笑,隨口道了句受人之托,接著便望向了安靜的病房內,語氣和婉道:這種安慰女孩子的事,還是讓我來吧。 良昭挺拔的身影立在原地半分鐘,而后同意了。 年輕的女說客獨自推開病房的門,吱呀的門板聲引起了陪護人員的注意。 你 是簡院長讓我過來的,可以讓我們單獨聊一會嗎? 岑寧極度艷麗的笑容常規性地讓人發怔。 即便同為女性,護士小姐依舊失神片刻,接著才應:當然,但她一直不肯和任何人交流。 岑寧笑容不改,我知道。 在這種僅有一方難以啟齒的事件中,受害者與好心人原本就是兩個不對等的身份,無論說什么都是在揭人傷疤。 沉默,是她對自己最后的保護。 我只需要十分鐘的時間,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把這里的監控暫時關閉。 護士臉上閃過詫異神色,猶豫片刻后還是點了點頭,走出去帶上了門板。 岑寧抬手,把門簾和遮光簾都拉了起來,然后才把目光放到病床邊。 小姑娘依舊一動不動地坐著,仿佛這里發生的事情都與她無關,唯獨哭得紅紅的眼睛才顯示著她是個有感情、有思想的活物。 我想你能聽清我說話,對不對? 在來之前,岑寧詢問過醫生,得知眼前的姑娘只是聲帶受損無法發聲,有可能是受過巨大刺激,才造成了偶爾精神渙散。在大部分時間里,她的聽力和神智都沒有任何問題。 話音落下半晌,房間里寂靜無聲。岑寧并不著急,只是抬頭看了一眼,監控攝像頭的工作燈剛好在這時熄滅掉。 她淡定地抬臂,手指摸上胸口的襯衫紐扣,一顆接著一顆解開,接著是短裙,直到身上的衣服都脫落到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