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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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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看著極為不滿,又喝了他兩句,被太后攔下了。

    見天色不早,太后精神已經不好了,朱長存便想長話短說,往正題上切,沐兒會留在太后身邊一段時日,她不熟悉這宮里的人事,湘君若是有時間,便領她四處逛逛,可好?

    涉及到沐郡主的事,朱文禎又犯了倔,為何不讓太子或者其他皇子領著,我如今又不住在這宮里,怎么領?

    朱文禎話說到一半,皇帝冷冷打斷他:怎么跟你皇叔說話呢?

    朱文禎只覺得如今這談話實在煎熬,與其鈍刀割rou,不如給他個痛快,便直接挑明道:父皇、皇叔,我不是小孩子了,不必這樣哄著,您們的心思,我也明白,孩兒多謝幾位長輩抬愛。

    可我不喜歡朱沐,要指婚,另尋其他皇子罷。

    朱文禎話音未落,皇帝啪一聲將茶盅朝他身上摔去,瓷片碎了一地,茶水濺濕朱文禎半邊衣裳。

    看著皇帝有些顫抖的手,朱文禎這才有些慌了,撲通一聲跪下去。

    第28章

    皇帝朱厚學目光似刀,剮在朱文禎身上,你再說一遍!

    朱文禎低著頭,從牙縫里把話又講一遍:我不接受指婚,更不接受和朱沐

    混賬東西!皇帝氣到雙唇有些發顫,朕先前是太慣著你了,才養出你這么個不知感恩的畜生來!不知天高地厚!你捫心自問,如此跋扈,可配得起你那一身蟒袍?

    你既不懂得珍惜,那朕便收回你那封號

    皇帝!太后聽不下去,打斷朱厚學,君子一言,莫要沖動行事!

    朱厚學無奈收斂幾分怒氣,朝著太后恭敬道:母后教訓的是。又看向朱文禎,試圖給他個臺階,你可知錯?

    朱文禎自然清楚若是被收了景王封號是何后果。

    沒了景王府,被人笑罵事小,可被迫重新回宮里來住,沒了自由,是他萬萬接受不了的。

    朱文禎緊緊握著雙拳,咬緊牙關,不肯松口認錯,卻也不敢再出言頂撞了。

    眼見著朱厚學看向這不成器的長子的目光越來越冷,耐心一點點被磨光,就要再發作,太子在朱文禎身側跪下來。

    父皇,沐meimei年紀尚小,指婚一事當不急于今日一時,今日天色已晚,皇祖母累了,皇叔啟程的時辰也近了,還望父皇可以看在兩位長輩的份上,將此事暫時放一放,日后再從長計議。

    朱文祈搬出來的是此刻朱厚學最放在心上的兩件事。

    朱厚學朝并排跪著的兄弟二人深深看一眼,長嘆出聲,再如何不情愿,卻也無法忽視母親的健康和邊境的安危,只得轉頭看向太后:母后,今日太晚了,兒子先扶母后回去歇了罷。

    這便是同意了太子的提議了。

    太后雖也對長孫這樣公然違抗指婚的態度不滿,卻到底怕皇帝當真一怒之下奪了她孫子的王爺封號,便點頭由皇帝扶著起身。

    行至朱文禎身側時,朱厚學沉聲喝道:景王府和拒婚,只能選一個,你跪在這,想清楚了再來告訴朕你的選擇。

    一行人很快離去,偏殿里只剩下朱文禎朱文祈兩人并肩跪著。

    朱文祈靜靜看著哥哥側臉,許久后聽到朱文禎開口,嗓子有些?。赫l要你幫我說話的。

    朱文祈失笑搖頭:湘君哥哥,來年你便及冠了,也該學學如何與人周旋才是,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懂,如何以景王身份自居?方才那樣硬碰硬,吃虧的只能是你自己。

    吃不吃虧是我自己的事,無須你管。

    朱文祈習慣了哥哥這樣的態度,也不惱,只問:你當真那樣不愿與朱沐定親?

    自然,朱文禎道,我有喜歡的人了,除了他我誰也不要。

    朱文祈沒料到哥哥會講出這樣的話來,心下大震,面上卻仍舊維持著淺笑,問:是小可?

    朱文禎瞥弟弟一眼,與你有何干系。

    竟真是他? 朱文祈失笑,湘君哥哥,你懂得何謂喜歡么?如此輕易便將喜歡講出口?

    朱文禎有片刻失神。

    他原以為自己不過是對小可有些心動,可被逼至如今這一步,方恍然意識到,這早已不是單純的心動,那晚的那一吻深深烙進他心里。

    他想,這輩子除了小可,他心里怕是再裝不下其他人了。

    可這些朱文禎自然不會告訴弟弟,只冷道:我懂不懂得,都與你無關。

    朱文祈無奈:湘君哥哥,你若當真這樣不愿與朱沐成婚,我可以幫你。

    朱文祈說這話時聲音不大,語氣平緩,語調甚至比平時還要輕柔幾分,可在朱文禎聽來,卻似有千斤重,壓得他呼吸一窒。

    朱文禎最怕的,就是弟弟這句我可以幫你。

    澤臣,你不要胡來!朱沐是皇叔僅剩的獨女了,你若是傷她,皇叔絕饒不了你的。

    朱文祈聞言眉頭輕蹙:我為何要傷她?哥哥就是這樣想我的?

    我如何想你不重要,你自己做過何事,自當心中清楚。

    哦?我做過何事?

    朱文禎還想開口再說,忽聽得身后有人匆匆推門進來。

    我兒!

    皇后林赫舒趕過來,撲在朱文禎身側將人攬住。

    朱文祈不動聲色站起來,將最好的位子讓給母后。

    林赫舒抱著朱文禎喊了陣,方將人放開,伸出一根食指用力點著兒子腦門:你這孩子怎的這么些年都白長了,還是這樣笨!你就是與你父皇服個軟、認個錯,又能如何,怎的就硬要去沖撞他?

    我又沒做錯,為何要認錯?朱文禎并不松口。

    你還沒做錯?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笨?我怎的就生出你這么個傻孩子了?

    朱文禎低著頭極小聲地嘟囔:我沒錯。

    另一頭,皇帝待太后安睡后親自領人送朱長存出宮,十里長亭,兄弟話別。

    末了,朱長存想到晚上鬧得那一出,怕皇帝為難朱文禎,還是忍不住道:皇兄,今晚湘君這件事,還望兄長可以放寬些。

    雖說兒女婚事是父母之命,可到底也還是要看兩個孩子自己的心意。

    湘君這孩子,長在深宮,卻能如此心思單純,不摻一絲虛假,實在難得,皇兄莫要因此怪罪他,若是將那孩子的一份純真給扼殺了,未免太可惜。

    朱厚學聞言長長嘆息一聲,朕知道了,這件事朕自有分寸,必不會讓沐兒受委屈,長存你自當放心,去了北邊便不要再為這些家務事煩擾了。

    朱長存再三謝了兄長,與他告別。

    林赫舒拉著朱文禎又說了半晌,見天色已晚,在他耳邊低聲道:我兒,地上涼,莫要一直跪在這了,你父皇今晚送你皇叔出宮去,需得三更天以后才能回宮,你先隨我回去歇歇,我讓人在這替你看著,待你父皇回宮你再回來跪著,不會有人發現的。

    她說罷便起身去拉朱文禎,卻被朱文禎抬手擋了,母后,您回去歇息罷,我在這里等父皇回來。

    你這孩子怎的這樣倔!林赫舒惱道,你從小身子骨就弱,這樣跪一夜怎么行,你聽母后的,我們回去,出了事母后替你擔著。

    朱文禎絲毫沒有要起身的意思,林赫舒還想上前拉他,卻見太后身邊貼身伺候的兩個宮人過來,問是否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林赫舒當即明白是自己吵到了太后休息,慌張閉了嘴,笑著朝兩個宮人解釋了幾句遮掩過去。

    朱文祈上前一步拉著林赫舒,道:母后,時候不早了,我扶您回宮休息罷,湘君哥哥不小了,他懂得自己在做什么,母后不必為他煩心。

    林赫舒還有些放不下長子,可這到底是壽福宮,已然驚動了太后身邊的人,她便不敢再多說什么,又在朱文禎耳邊小聲交代一句:若是撐不住便著人去與母后說。這才由朱文祈扶著離開了。

    朱厚學送走朱長存,趕回宮里時已經過了三更天,離早朝不剩多少時候了,加上心事重,他便索性直接去了御書房,在書房門前石階上看到恭敬立著的朱文禎。

    朱文禎已然脫了那一身蟒袍,冕冠拿在手上,只著一身素色里衣,散著發,立于寒夜中,身形看著很是清冷單薄。

    朱厚學面色愈發沉了,看向長子的目光憤怒中夾雜著失望。

    第29章

    朱厚學一言不發,拾階往御書房去。

    朱文禎在皇帝經過面前時恭敬躬身行禮,輕喊一聲父皇。

    朱厚學將嘆息吞進肚子里,并不看長子一眼,只邁步跨入門檻時低聲道:進來罷。

    皇帝由著幾個宮人伺候著更衣,在榻上坐下了,見朱文禎依舊低著頭恭敬立在一旁,便拿下頜指了身側道:坐。

    朱文禎便小心翼翼在坐塌邊沿坐下了。

    皇帝看著他只著里衣的單薄模樣,無奈搖頭,朝外吩咐:把朕那件氅衣跟手爐拿來給他。

    宮人恭敬應了,將大氅和手爐遞給朱文禎。

    朱文禎接下衣裳和小銅爐,這才抬頭看向皇帝,父皇

    皇帝抬手打斷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朱文禎點頭,父皇,孩兒想清楚了,孩兒不接受指婚。

    皇帝定定看長子一陣,緩緩開口:朱沐那孩子雖說年紀還小,可心思純良,如今她住在你皇祖母那里,你趁此機會與她多接觸些時日,彼此熟悉熟悉,了解了她心性為人,再做決定不遲。

    父皇,不必了,孩兒心里已經有人了,斷然不會再喜歡其他人了。朱文禎篤定搖頭。

    皇帝一雙眉眼冷下來,盯著朱文禎,停頓片刻,方道:棲鳳書局那匿名作者?

    先前被太子一眼看穿心思,朱文禎尚且能沉著應對,可此時被皇帝直接點名了小可的身份,朱文禎卻是無論如何招架不住了。

    父皇日理萬機,怎的竟會知道小可?

    他驚慌失措地抬起頭,拿一雙瞪圓的杏眼望向皇帝,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半晌卻講不出話來。

    他一肚子的困惑不解,盡數被震驚給壓下去了。

    皇帝見他這樣反應,一張臉愈發陰沉了,簡直胡鬧!

    皇帝聲音不大,卻自有帝王的威嚴在,字字似有千斤重,壓在朱文禎心頭。

    朱文禎慌張從坐塌上滑下來,跪在地上,垂著眼,肩頭微微瑟縮著,以為自己藏得很好的心思就這樣被粗暴地剖開,只能生生扛著,費盡力氣讓自己不露怯,父皇,孩兒是真心喜歡他

    朱文禎真心喜歡四個字講出口,皇帝直接掀了榻上矮桌,重重砸在朱文禎背上。

    半晌,皇帝蒼白的臉上一雙唇顫抖著:你聽聽自己在說什么!???你堂堂一個王爺,朕的嫡長子!你現在告訴朕,你喜歡個來路不明的草芥,那還是個男人!

    朱文禎眼眶紅了,低垂著眼,緊抿著唇,背卻是挺直的,囁嚅道:孩兒就是喜歡他

    皇帝這次直接一腳踹在了朱文禎肩頭。

    朱文禎一個趔趄趴在地上,卻依舊不松口:除了他孩兒誰也

    哎喲,小殿下!

    皇帝身邊總管太監洪容嚇得慌忙上前,假意扶朱文禎起身,實則實在聽不下去自己看著長大的這傻孩子到了這個節骨眼還嘴硬要去觸圣上的逆鱗。

    讓他跪著!朱厚學沉聲呵斥。

    洪容慌慌張張應了聲是,貓著腰退下。

    朱文禎到底不敢再開口了,跪在那盯著滿地的狼藉。

    皇帝再次開口:你原先在外頭如何胡鬧,朕都睜只眼閉只眼過去了,你若當真在意他,收了他去府里做個禁臠,朕都不管你,可你為了這么個人,連與朱沐的指婚都要違抗,這要是傳出去,天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禁臠?

    朱文禎沒料到這詞會從堂堂一國之君口中講出來,他想,自己的父皇應當真的是拿他沒辦法了才會講出這樣妥協的話來吧?

    但他想要的是小可的全部,不只是rou|體

    朱文禎失神搖頭:我不要他做我的禁臠

    皇帝氣得太陽xue突突跳,不做禁臠,你還想要他做什么?難道做王妃不成?!

    皇帝那是一時氣極講出來的話,沒料到面前長子聽到王妃二字竟是眼前一亮,甚至抬眼朝皇帝望過來,張嘴就要求什么,皇帝氣得一口氣卡在嗓子里,高呵一聲:混賬!抬手捉了燭臺直接砸在朱文禎頭上。

    紅色的燭蠟粘在朱文禎額角,混著鮮血流下來。

    洪容嚇得跪在朱文禎身邊,喊一聲陛下。

    皇帝看著朱文禎清瘦白皙的側臉上流下來的那刺目的血痕,恍覺出手重了,可到底還在氣頭上,只沉聲道:朕告訴你,想都不要想,那寫手的頭朕不過是暫且留著罷了,你若胡來,朕隨時可以給他按個誅九族的罪名,讓你徹底斷了這念想。

    朱文禎慌了。

    皇帝講出誅九族的時候,他心頭便被緊緊揪住,guntang的淚奪眶而出,和著血沿臉頰滑至下頜,滴落在衣袍上。

    爹爹,尋常百姓的命,便比螻蟻更不如么?便可這樣隨意踐踏么?只因我喜歡他,您便要如此對他?可他做錯了什么?

    朱文禎上次叫皇帝爹爹,還是在十多年前。

    那時的皇帝還只是個不得勢的皇子,領了年幼的朱文禎出去逛廟會,路邊擠得人多,朱文禎身高不及朱厚照腰間,抻了脖子朝里看也看不到舞獅舞龍,扭頭看到旁人家的孩子抬手喊爹爹,抱我上去看,那父親便一把將孩子送至肩頭去。

    朱文禎學著那孩子的模樣朝朱厚學抬手,爹爹,要抱抱。

    朱厚學那時便笑開了眉眼,好,我們湘兒要坐得比誰都高!

    他彎腰抄著朱文禎腋下將人抱起來,也放在肩頭,穩穩扶著他雙臂,扛著走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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