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以為我和頂流談過 第42節
傘前雨落,顧如琢淡淡的:“不放?!?/br> 隔著雨霧,他的聲音不太清晰,但十分穩定。兩人的對話被媒體聽見了,在場人一片嘩然。 “胡老師,您也是爸他的直叫知己,也是我們的長輩,顧如琢如今這樣,讓我們實在難辦,您勸勸他吧,不然爸爸他泉下有知,也不會想到如琢今天會這樣做,使他走得不安穩?!?/br> 她望向胡輕流,誠懇地說道。 胡輕流由顧如琢攙著,不動如山:“我相信如琢。長輩不長輩的,人已經走了,走前怎么安排的,我相信他也有自己的眼光,如琢怎么做,想必也是他的心愿?!?/br> 于蘭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她仍然堅持:“這是程氏的家事……” “二伯母,您要是想今天在這里鬧,家事會變成家丑?!鳖櫲缱脸谅曊f。 “那你是要獨攬到底了?你做得了主?”于蘭毫不示弱,“你想清楚,你這樣做,老爺子泉下難安,你也要背負一輩子的罵名!” “我做得了主?!鳖櫲缱寥酉逻@句話,眼底散漫而銳利。 他沒有再說其余的話,他身邊的人已經走上前去,把于蘭團團圍住,禮貌地說:“我們先送您回去休息,夫人?!?/br> 顧如琢隨后回過頭,神情溫馴下來。 他低聲對胡輕流說,“讓您見笑了。我們上去了?!?/br> 胡輕流搖了搖頭,低聲嘆了一聲:“他一生端正,怎么兒孫輩,一個能成事的都沒有?!?/br> 顧如琢頓了頓,像是想開口說話,最后還是選擇了沉默。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一夜沒有休息,一夜無數人的聯絡和電話,他的手機已經沒有電了。 * 程不遇睡到九點多,醒來了。 昨天大半夜一通折騰,他大約凌晨才睡下,其實休息得算是不夠的。 外邊仍然喧囂,有人聲和走動的聲音,按照傳統,哀樂也跟著奏了起來,吹吹打打,震耳欲聾。 程不遇揉揉眼睛,下床洗漱。 隨后,他坐回床上,低頭打開手機,給顧如琢發送了一條消息:“我想好了,我可以來扶靈?!?/br> 說是想,好像也沒有想很久。 因為顧如琢說了這是一個請求,而且是個不會讓他不舒服的請求,所以他可以答應。 他明白他討厭他,也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想起了當年的那兩張機票。 當年他沒有回去給鶴遇上墳,如今他選擇給程方雪扶靈……他其實也并不知道,如今這個選擇,能否讓他找到追逐已久的答案? 顧如琢沒有回復他。 程不遇想了想,給他打了個電話,剛接通就聽到了關機提醒,于是大概知道顧如琢在忙。 程不遇站起身,推開房門,想要下樓去找他。 房門一推就帶倒了門前的東西,程不遇垂眼一看,房門口放著琳琳瑯瑯一大堆吃的。 蔥油素小籠包、蒸奶糕、三明治等等,都用錫箔紙包起來,還是溫熱的。 辦喪事時定時開白宴,其他時段里人們只能自己找吃的,其他人都住去了接待酒店。 皎山是陵園,附近只有便利店,他起晚了,確實沒地方吃東西。 程不遇以為這是老伯留給他的早飯,于是撿起一袋小籠包吃著,把剩下的都放回了房間的桌上。 下了樓,哀樂的聲音變大了,程方雪的遺體停在公館大廳正中,逝者親屬長輩、老一輩的人家,都坐在大廳兩側,有的人身體熬不住,就先回了另一邊的招待酒店。 程家人和北派師門的人分列兩側,涇渭分明。 程不遇從側邊下來,正在程家人的那一邊,所有人都沒料到樓上還會下來人,都一起朝他看過來。 “他醒了!他下來了!” 另一邊,北派的幾個人也發現了他。 他們剛剛得知顧如琢下山去接胡輕流了,現在外邊是石亭和趙繁代表程方雪的弟子接見各位吊喪的賓客,賓客進來之后鞠躬吊唁,他們里邊的人跟著一起鞠躬還禮。 靈堂內的火盆灼灼燒著,更襯得外邊一陣寒涼。 所有人都看見了程不遇,靈堂內一剎那陷入尷尬的沉默中。 有人竊竊私語道:“他怎么回來?誰接他過來的?” “私生子,怎么配進靈堂?” “……不知道,說不定他是自己過來的?我聽說他家里沒人了吧,爺爺去世還是要回來看一下?!?/br> “……真晦氣?!?/br> 程馥跟著往上看了一眼,有些茫然,他認不出他,找身邊人確認了一下:“……那是我兒子?長得還挺帥的哈?!?/br> 沒有人回答他,其他幾人都死死地盯著程不遇,氣氛漸漸緊張。 ——程不遇會突然出現在這里,那就是遺產可能有他的份兒了?他是被誰接過來的?顧如琢嗎? 程不遇垂眼,往下走著。 他休息時間也不夠,氣色不太好,臉色很蒼白。 這邊北派,姜風月望著程不遇:“他醒了誒……他在吃我們買的包子?!?/br> 何淺用手肘撞他:“你搞清楚重點!現在我們應該怎么辦?” 他們面面相覷。 程不遇本來就身份尷尬,本該算程家人,但程家人不認他。而他同時也是程方雪的關門弟子,顧如琢不在,他們也不知道該不該把他拉過來。 程不遇走下樓,離他最近的程御首先站起來,攔了一下他,肅穆的臉上眉毛擰起:“喂,你過來一下?!?/br> 程不遇停下腳步。 他抬起眼,眼光清透,按照高中他們教他的稱呼:“……大伯好?!?/br> 程御卻沒有了高中時應付他時的好臉色,他省去了寒暄的時間,直截了當地問他:“你怎么來了?怎么過來的?誰讓你來的?” 他語氣很不好,甚而十分嚴厲。 整個大廳里都聽見了他的話,站在門外的不少人也都聽見了,紛紛好奇地望過來。 程家世代名門,名聲是程家的臉面,外界沒有人知道程不遇的存在。 不單是遺產的事情,私生子一經爆出,就是全家的丑聞。 程方雪一生清正,程馥出了事,都不免要被人嚼舌根,說老藝術家碩果累累,偏偏教不好后輩。 程不遇靜了靜。 炭火緩緩燃燒,冷風呼呼吹入靈堂,哀樂班子暫緩,一片沉寂。 “不行?!苯L月站起身來,低聲說,“我去找師哥,他們可不能在這個時候鬧起來!” 他還沒站起身,何淺就一把拽住了他:“你等等?!?/br> 程不遇剛開口說:“我是……” “他是我帶過來的?!?/br> 沙啞的聲音從他們身后冒了出來。 顧如琢伸手把程不遇往自己身后帶了帶,聲音森冷,“這是我們北派第三代關門弟子,程不遇。我帶他跟大伯問好了?!?/br> “你說什……”程御望著顧如琢,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程不遇不是自己已經離開了么! 更何況,這兩個人什么時候勾搭上了?顧如琢應該對程不遇恨之入骨才是! 顧如琢身后,胡輕流等人也已經到了,一眾老輩在門前等著,十幾雙眼睛往這邊看來。 顧如琢握著程不遇的手腕,體溫微熱,透著一種堅定的力量。 他很用力,程不遇只有跟著他走。 他低聲說:“顧如琢,我……” “我看到了,剛手機才充上電,我看到你的短信了?!?/br> 顧如琢神色如常,把他帶到門邊,從接待處取來一枚白花,給他別在胸前,隨后再將白布系在他額前。 他的手撫過他的后腦,為他打結,程不遇眼睛半閉,很安靜地任由他動作。 他睫毛烏黑卷翹,輕輕擦過他的肌膚。 顧如琢低聲說:“你過會去和何淺他們一起。在里邊好一些,沒那么累?!?/br> 他身后,胡輕流踏入門內。 顧如琢扶著程不遇的肩膀轉過來,對他頷首:“老師,這是我們的關門小師弟?!?/br> 胡輕流點了點頭,視線掃過程不遇的臉——他此前沒有聽說過,北派還有第六個傳人,只聽顧如琢提過一嘴,但今日見到,他就心下了然。 眼前的年輕人樣貌標致,氣質出眾,他和程方雪年輕時很像,卻多了一份涼薄與柔軟,很乖很安靜。 胡輕流進來看了看遺體。 他和程方雪平輩,甚至比他年長,所以只簡單作揖。 他起身后,北派弟子和程家人起身鞠躬,這是自家人辦喪事的禮數。 顧如琢攬著程不遇的肩膀,帶著他一起鞠躬。 所有人都看見了,師兄弟六人,尊師如父,一同戴孝。沒有任何人有疑問,以顧如琢為首,他們就是北派當代名正言順的傳人。 第38章 剔透 守靈這件事很耗體力, 第一天前來吊唁的人是最多的,幾乎是絡繹不絕,顧如琢和石亭在外邊迎接, 遇到長輩, 仍然按照規矩下山去接。 客人來了祭拜之后, 里邊的人再分茶水或者敬茶、鞠躬致意,隨后由其他工作人員帶去下榻處。 平常人不會久留等到起靈時, 留下來的都是最重要的親人或者故交好友。 第一夜,幾乎沒有休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