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沖喜小娘子 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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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時舒瞥她一眼:“那白芨呢?” 蘇令德老神在在:“她認真呀,這不也隨我么?” “真是好話歹話都讓你說盡了?!毙r舒手握著筆,看她得意洋洋的模樣,直覺手癢癢,想要去捏上一捏她玉粉的臉。 她穿得毛茸茸的,偏還露出狡黠又無辜的笑容來,瞧上去像是一只笨拙得可愛、卻又狡黠敏捷的兔子。 蘇令德看穿了他的意圖,身子往外傾斜,警惕地看著他:“你可別想著把我畫個大花臉,我還沒睡著呢?!?/br> 玄時舒先是一愣,復爾擱筆笑道:“你這每年的冬祀都是怎么過的?也不是,我該問問阿兄,他這些年是怎么在你身邊過冬祀的?!?/br> 蘇令德眨了眨眼:“你想體驗一下嗎?” “別?!毙r舒立刻拿起筆,下筆如有神:“我還要寫對聯?!?/br> 蘇令德哈哈大笑。 她臉上的笑,一直到晚上守歲之時,都沒有落下來。 “你還太小,不許點炮仗,站遠些,看著川柏他們點?!碧K令德臉上帶著笑,拉著玄靖寧的手,在一排排的沖天炮前來回走動。 玄時舒坐在火盆旁,敞開著門看著她們興奮的背影。 人人今年都得了玄時舒和蘇令德共同賞下的大紅封,各個喜氣洋洋的,穿著喜慶的衣裳,站在屋檐下,等著紅紅火火的炮仗。 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樣有煙火氣的熱鬧了?;食俏《?、奢靡,遠非這一件小院可以比擬??赡莾旱捏细柩辔?、靡靡之音,離他太遠了。 “噼啪——” 聲聲炮仗入耳,點亮了黑漆漆的夜色。 “新年好呀!”蘇令德捂著耳朵,轉身朝玄時舒盈盈而笑。玄靖寧也跟著扯著嗓子道:“大吉大利!” 風雪凍人,催生的是孤寂的回憶,可她的笑容,讓玄時舒也不由得笑了起來。她明眸之中,也是暖融融的笑意。他還是最喜歡看她笑,她笑起來時,他便覺得風也不冷、雪也不寒,好像春暖大地,也不過是轉瞬的事。 “新年好?!彼事暥鴳?。 蘇令德帶著玄靖寧走到玄時舒的身邊來,她催促道:“快,趁著焰火許個愿望?!?/br> 玄時舒微愣:“許什么愿?” 蘇令德瞪他一眼:“許愿還要我教你嘛?” 玄靖寧舉起手中剛得的虎頭娃娃:“我知道,我知道!” 蘇令德一把把他壓了下去:“不許說,愿望說出來就不靈啦?!?/br> 玄靖寧立刻閉了嘴,虔誠地把虎頭娃娃抱在自己懷里,沖著天上的星辰與焰火許愿。蘇令德也閉上了眼睛,雙手合十。 玄時舒怔愣地看著他們倆,一時竟當真不知自己該許什么愿。 除了父皇還在的時候,他后來再也沒許過愿了。 可他看著蘇令德和玄靖寧都如此虔誠,這一次,竟也忍不住想許個愿望。 他該祈愿什么呢? 玄靖寧和蘇令德都許完了愿,玄靖寧催著蘇令德再去放焰火。蘇令德牽著他的手,先笑著好奇地問玄時舒:“你許完愿了嗎?” 玄時舒看著她比焰火更明媚的笑意,那一瞬,腦中只閃過一個念頭——若是她能一直都這樣笑,就好了。 他愿她一世無憂,得償所愿。 玄時舒頷首,笑容溫和而又篤定:“許完了?!?/br> “真棒!”蘇令德笑瞇著了眼,夸了他兩句,帶著玄靖寧高高興興地出門去。 玄時舒失聲而笑。 一元復始,萬象更新。 他們此時的歡聲笑語,就和此刻歡度冬祀的千家萬戶一樣,充滿著辭舊迎新的喜悅。 * 但也并非所有地方,都能有共享這樣的歡笑。 潿洲郡暴雪成災,壓垮大量民宅,偏大雪封路,路疊凍死骨。 良侯一封十萬火急的奏章呈至應天城,請求皇帝賜權開倉賑災。 他的奏章擺在了程丞相的案前。 程丞相剛在皇城吃了一場君臣盡歡、歌舞升平的冬祀宴。 雖然皇后年前小產,但陶婕妤有孕,龍心大悅,大賞群臣?;实圩铀貌环?,如今不過兩個公主,尚未有皇子出生。陶婕妤這一胎,若是皇子,恐怕陶婕妤位至副后昭儀指日可待。 然而,程丞相還沒過兩天安生日子,轉頭就被值守的丞相左長史拽回了丞相府。 “丞相,急奏??!”左長史憂心忡忡,把良侯的奏章呈給程丞相。 程丞相一目十行,大驚失色:“鎮東陶大將軍呢?潿洲郡是戰地,他肩挑郡守和郡尉之職,如此大災,該由他管。怎么會是良侯急奏皇上賜權開倉賑災???” 左長史左右環顧,壓低了聲音:“怕只怕陶大將軍聽聞陶婕妤有孕,忙于喜宴……”他話沒說完,但程丞相已知他言外之意。 左長史繼續道:“丞相,這封奏章是呈還是不呈?” 陶倩語有孕在身,她的生父陶大將軍自然是御前大紅大紫之人。而良侯是潿洲王的岳父,潿洲王妃身份不顯,而潿洲王去往支葉城求醫問藥卻險象環生,稍有腦子的人,都知道其中的水深得很。 他們不是尋常婦人,不會被陶家女眷曾經和潿洲王妃面上親熱所蒙蔽。這封奏章,是不是預示著陶大將軍和良侯不和,而良侯利用此事大做文章,也尚未可知。 “良侯越過陶大將軍上奏,必已是十萬火急,否則他何必擔此風險?!背特┫嘁慌淖腊?,怒斥道:“你我居高位,焉敢置生民于不顧!” “呈!” 第59章 驚宴 “要是擔心我,你就早點回來?!薄?/br> 應天城暗流涌動的消息尚未傳至支葉城, 支葉城仍在歡慶冬祀慶典。 方家和曹家一齊來臨仙山府給玄時舒和蘇令德拜年。蘇令德給小孩子們每人包了一個大紅封,然后讓玄靖寧領著他們去玩兒。 玄時舒請他們上座,溫和笑道:“我住在臨仙山府這些日子, 也時常聽見人稱頌支葉城遇大雪仍井然有序, 可見方郡守和曹郡尉社稷之功?!?/br> 方郡守連忙站起來推辭道:“下官萬不敢當王爺的稱頌。皆是王爺、王妃仁善,早早地設了善堂, 鼎力相助郡衙安置災民, 支葉城才能有如今安穩的局面?!?/br> 方郡守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又向曹郡尉拱手:“又有曹郡尉派人四處巡邏,使山匪不敢下山,護生民平安?!?/br> “分內之事,不敢領贊?!辈芸の居行┬牟辉谘?,略敷衍了幾句。 玄時舒瞥了眼曹郡尉,關切地道:“曹郡尉有心事?” 曹郡尉也站了起來,拱手道:“下官無狀, 請王爺恕罪?!?/br> “無妨?!毙r舒一揮手, 示意他們二人坐下:“曹郡尉若有什么難處,我幫得上忙的,盡管說來?!?/br> 曹郡尉這樣的老油條,要不是故意想讓他看出來, 十之八九是不會刻意顯露神色的。玄時舒樂得順水推舟,看看他究竟意欲何為。 方郡守含笑道:“下官猜, 曹郡尉一準是在為大少爺的婚事發愁?!?/br> 曹郡尉深深地嘆了口氣:“方郡守不愧有一雙慧眼?;屎篪P體欠妥,更是來信盼著能迎一場峻兒的喜事。只是峻兒憂心鳳體安康, 于婚事心不在焉,實在是令人發愁?!?/br> “皇上與皇后恩愛甚篤,誕下龍子只是早晚的事?!毙r舒心念一轉, 先安慰了曹郡尉幾句,然后道:“至于阿峻。不如由我和王妃牽頭,舉辦一場賞梅宴,如何?由曹郡尉擬帖子請人來,既能讓阿峻相看,又能讓他散散心?!?/br> 曹郡尉大喜,先應聲,然后又遲疑地道:“只是王爺的身體……” 玄時舒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我和王妃在這臨仙山府住得久了,也實在是想出去走一走。幸得天師妙手回春,我也感覺好多了,辦一日宴席還是妥當的?!?/br> “方郡守,寧兒有賴你家照料,我和王妃都感念甚深。煩請賞臉,一起來吧?!毙r舒又尊敬地邀請方郡守。 方郡守巴不得要跟他解開那晚蘇令德受驚之后結下的心結,自無不應的道理。 “如此甚好?!毙r舒笑而頷首:“只不過,我和王妃對支葉城不甚熟悉,這宴席全有賴您二位主持了?!?/br> 他坦坦蕩蕩地看著方郡守和曹郡尉,端的是風光霽月,毫無防備。 * 他們敲定賞梅宴的時日后,便要告辭離開。玄靖寧也要跟著方郡守一起下山。 玄靖寧拽著蘇令德的袖子,先前還玩得滿頭是汗,現在就忍著哭憋紅了臉。到底是在外人面前,又長了一歲的男孩子,知道了羞怯。 蘇令德捏了捏他的鼻子,替他擦去額頭上沁出的汗,又給他攏緊了圍脖和衣袖:“好好讀書,乖乖吃飯。我們賞梅宴上,又很快就能見面啦?!?/br> 玄時舒見狀,淡淡地道:“你若是今日乖乖跟著方郡守回去,不哭也不鬧,等賞梅宴時,就讓你母妃親自去接你,再親自去送你?!?/br> 玄靖寧瞪大了眼睛,聲若蚊吶:“真的嗎?”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玄時舒反問道。 蘇令德這時候也只能用力地點頭。 玄靖寧不說話了,他小腦袋仔細地想了想,確信好像真的沒有。玄靖寧松了口氣,松開拽著蘇令德袖子的手,用力地抱了一下她:“我會想你的!” 玄靖寧蹬蹬地跑到方郡守身邊:“方爺爺,我準備好了!”他還要朝玄時舒伸著脖子,讓玄時舒看他的小臉:“我沒哭喔!” 方郡守瞧著他可樂,手都懸到了玄靖寧的頭頂上,陡然想起來這是潿洲王府的小王子,輕咳了一聲,牽著他的手向玄時舒和蘇令德告別。 蘇令德走到玄時舒身邊去,悄悄地戳了戳他的肩膀:“我去接送寧兒的話,留你一個人在這兒真的沒關系嗎?” 玄時舒的臉上,此時方才露出一線笑意:“要是擔心我,你就早點回來?!?/br> “你都這么大的人了,誰要擔心你了?”蘇令德撇撇嘴,推著玄時舒的輪椅往室內走。等走到了房中,她想去斟茶,卻被玄時舒勾住了衣袖。 他勾住她衣袖的時候,跟玄靖寧的模樣,或許也并沒有相差太大。 蘇令德無奈地轉身,朝面前這個無聲控訴自己的人點了點頭:“好吧,我會早點回來的?!?/br> 玄時舒低低一笑。 * 賞梅宴那日,蘇令德早早地接了玄靖寧來設宴的暗香園,大宴賓客。曹家和方家商議定下的位置,曹家管外頭的護衛安防,方家定里頭的擺設陳列、蔬果茶水。至于伺候的人,還是蘇令德的人。 蘇令德樂得在現成的地方,請小娘子們聚在亭中賞梅觀雪,吟詩作賦。炙烤、果酒一應俱全。 蘇令德陪著她們一起用過午膳,但她實在是懶怠做這些詩詞歌賦,她把白芷留在亭中,自己悄悄地溜了出來。反正這些小娘子們的心思也都不在她身上——她們的不遠處,是另一座小亭,玄時舒等男眷在那座亭中喝酒。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是給他們一個彼此相看的機會。 蘇令德裝模作樣地聽了會兒,就悄然躲進了梅林中。 暗香園參差種著白、粉、紅三色梅花,白梅如霜雪,更添一段香;粉梅若蝶舞,聊贈一枝春;紅梅迎芳信,更惹桃李妒。 蘇令德各色梅花都折了一枝,抱在懷里。她看著懷中的三色梅,笑瞇起了眼睛——清清靜靜地賞花,這才是她喜歡做的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