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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駙馬望著地上的匕首,輕輕地說:“阿湄,跟我說說人間吧,咱們種下的梅樹,后來結出果子沒有?那年在鏡山別苑埋下的酒,你可去嘗了?” 于是,她微微一怔,又向他細細說起他錯過的人間。 小駙馬說:“阿湄,再替我看看人間,黃泉下沒有花可以染你指尖的蔻丹?!?/br> 五更天時,天色泛白,公主也睡熟了,小駙馬緩緩地將她放在蒲團上,冰冷的手指眷戀地理過她的發絲,之后起身,向他長揖,緩聲道:“多謝道長成全?!?/br> 他闔目,冷淡中暗含憐憫,“你神魂將散,如今既然心愿已了,便速速入輪回去吧?!?/br> 小駙馬頷首,卻不忍回頭,“今后,公主還勞道長多多照拂……元安來生必定結草銜環,犬馬相報?!?/br> 說罷,便轉身飄然而去。 徒留下他手執拂塵,自嘲輕笑,“公主是圣上長姊,太后獨女,自有母親兄弟照拂,今后,還會有駙馬兒女,貧道之于公主,不過云煙過客,又有何資格照拂?” 他站定在她的面前凝望,默默結了手印,念誦過幾句祈福禳災的咒語,輕聲道:“珍重?!?/br> 之后,便也轉身而去,將舞臺留給終于放下死志的長公主作最后一段solo。 * 下了舞臺,溫涯如夢初醒,碰了碰面頰,摸到了兩行早已冷卻的濕痕。 他還不知道,此刻的直播彈幕已經變成了: 【草草草溫涯古裝太可了,我剛剛一直在瘋狂截屏?。?!】 【男要俏,一身皂,白衣配黑氅絕了!】 【今天之前一直覺得《有戲》的頭套都是shit,現在我服了,是臉的問題?!?/br> 【好心疼道士小哥,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 【演技可啊,就問你圈90生那幾個水貨有敢說比他強的嗎?】 【這樣一對比隔壁組的助演也太坑了吧】 因為他方才在某個瞬間,達成了愛而不得的妖道與他自身的情感連接,而那一刻的連接完全在他的預料之外,所以他的表演要比他所預計的“放”,其實他自己并不十分滿意。 只是,那種酸痛擠滿了心臟的感覺實在是太過難捱,任是他如何努力克制,最后幾句話都還是不受控地帶了鼻音。 哈,求不得,求不得,道士的那句自嘲,他真的太懂得了。 前生牧長風將他帶回血煞宮時,他已是金丹破裂,元嬰飛灰,余壽不過兩三年的廢人,而長風身邊有親有友,有玲瓏心竅、善解人意的妖族義妹,還有那位殊麗勇敢的人族公主,早不再是寄人籬下,孤苦無依的小孩。最初的那段時間,他待他好,他卻只覺難堪,一半是為他所做過的一切,皆是心甘情愿,從不曾有圖報之心,更不愿被他可憐;另一半則是實在不愿給他瞧見自己成了這般模樣,只道他事事圓滿,多他一個,少他一個,也無甚分別。 長風的義妹曾說,義兄六親緣薄,半生孤苦,所牽掛之人沒有幾個,您能好好活著,于他便是最大的安慰了。 那時的他好像也說了一句相似的話。 “你義兄如今已是四界的無冕之王,有朋友肝膽相照,有外祖關懷眷注,還有姑娘這樣的知音常伴,溫某不過云煙過客,偶然伴他一程,今后的路,他有你們相陪,想必不會孤獨?!?/br> 溫涯輕輕地嘆了口氣,流程環節時他有些走神,聽著評委先夸了聶元愷這次的表演比之前有了長足的進步,夸他的學習能力強,又稱贊熊敏彤一如既往的生動的表現力,直到聽到cue到了自己,才回過神來。 評委笑著說:“然后……我還想說一下助演,不好意思再給我一分鐘。溫涯?” 溫涯結果話筒,利落地上前,“老師好?!?/br> “你的戲份很少,但是我看到你有一處和原劇中不一樣的處理?!?/br> 溫涯想了想,問:“是最后自語的位置?” “對,我想聽聽你的理解?!?/br> 溫涯回憶了一下,徐徐說道:“文本上有明確地寫到,他在和駙馬最后對話時的語氣是‘憐憫’,他之前的閉眼,也是出于不忍,這份憐憫不忍,是對駙馬的,也是自身感情的投射,是自憐。駙馬要入輪回,道士要遠俗塵,他們都不得不放下所愛,但是到了下一句臺詞,這里明顯是一句自嘲,劇本上寫的卻是‘漠然道’,這里如果真的按照‘漠然’來演,情緒沒有過渡,會有一個斷層。所以我就……按自己的想法改了?!?/br> 評委老師點頭,微笑,“演員需要有獨立思考的能力,我認同你的表演?!?/br> 另一位評委也贊同說:“這場戲的戲眼在公主和駙馬身上,觀眾可能不會去思考,道士對公主是一種什么樣的感情。但是他充分運用了有限臺詞和戲份,塑造了一個較為飽滿的角色,自己去吸引到觀眾思考,他這樣的表演就是我們剛剛提到的有效的表演。我們現在的青年演員,有很多一上來演男一號女一號,鏡頭、卡司,都是給你一個人的,在這方面就很容易懶惰起來?!?/br> 【嘲演技的臉疼不疼?】 【所以《丹衷》他是演男幾?】 【轉粉了!我要去關注他的微博!】 【加戲咖,這是打算強捧唄?】 【哪來的酸雞,有演技的帥哥活該被捧?!?/br> 原本溫涯需要參與的錄制應該到這里為止,接下來的點評應該還是圍繞著熊敏彤和聶元愷,沒想到聶元愷又拉住了他,示意主持他想說兩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