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她 第79節
“年節里就能趕回來,九娘子會制香,聽說明州有不少番人販賣南洋香料,物美價廉,九娘子可以去買些回來,我想西泠橋的花娘們應當會喜歡九娘子的新香?!?/br> 曲池說了一通,見甜釀尤是一副猶豫模樣,朝氣蓬勃的笑容慢慢收斂起來,神情略有些受挫,直白問她:“九娘子心頭是對我還有成見么?要跟我劃出一條楚河漢界來?我是不是時時事事都令九娘子為難,那曲池只得向娘子致歉,日后再不叨擾娘子?!?/br> 甜釀見他那副模樣實在坦蕩,清澈眼里的亮光一點點熄滅下去,再看看一旁的姐妹兩人,抿抿唇,遲疑點頭:“倒不是……我……只是怕給你添麻煩?!?/br> “不麻煩,不麻煩?!鼻孛嫔顫娖饋?,劍眉飛揚,“我來給九娘子收拾行囊?!?/br> 去明州也有個十日的路程,曲池雇的是三輛駟馬大車,甜釀把自己這兩年的積蓄全都取出來,換了錢塘產的上佳緞匹,帶著小玉和小云,跟著曲池一行人曉行夜宿,一路往明州去。 在半道上甜釀聽小玉提起,說是曲池的生辰,一行人都沒有準備,晚上宿在鄉間邸店,讓店主夫妻準備了一桌酒菜,只是飯菜粗劣,只有一壺自釀的糧食酒分外醇厚清冽,芬芳撲鼻。 伙計們敬少東家生辰酒,曲池被眾人抬著起哄,也喝了三四杯,俊朗的臉如火燒云一般燃起來,眼神锃亮如雪,兩頰guntang,見旁側陌生人打量他,撐著下頤,挑起眉頭,彎著桃花眼沖那人爽然一笑,笑容干凈又明亮。 顯然是醉了。 邸店里有向住客拉胡琴的乞者,一首曲子咿咿呀呀凄風苦雨,曲池上前把那胡琴奪在手里,就懶懶靠在椅上,一腿散漫搭在矮凳上支著琴,半偏首,仰著下頜,借著酒興,替那乞者奏了一曲。 他半瞇著醉眼,手腕也是隨意勾動,一首曲子居然意外地歡快動聽,半途抬眼,見甜釀在人群里凝神聽他奏樂,咧開嘴,沖著甜釀粲然微笑。 那笑容也帶著酒香,醇柔又動人。 金縷曲,少年郎,紫衣白馬,灑脫也是灑脫,風流亦是風流。 曲池第二日睡到晌午才從床上起來,壓根不記得昨夜醉酒后做了些什么。 大家都在他,喂馬的喂馬,整理行囊的整理行囊,喝茶的喝茶,曲池穿著一身皺巴巴的紫衣焉焉下來,捧著腦袋問眾人:“昨夜我喝了多少?怎么回屋的?” 小玉和小云哧一聲笑了,曲池揉著發頂,轉向甜釀,有些不好意思:“昨夜讓九娘子見笑了,很丟臉么?” 甜釀也忍不住,唇角彎彎:“不丟臉,很好的,我們聽了半夜的琴曲,最后每個人都不由自主掏出了錢袋,致謝某位琴師的高超琴藝?!?/br> 曲池皺著眉頭,伸手擋住臉,倚著廊柱,長長“嘶”了一聲。 甜釀看著他那副尷尬模樣,茶盞擋住臉,忍不住咯咯大笑起來。 二十歲是大生辰,眾人都略表了一點心意,甜釀隨身也沒帶多少行囊,沿路也沒什么好物可買,只有針黹還算趁手,在車上趕了幾日,用一塊素帕制出個如意荷包送他。 曲池拿到那繡工精致的荷包時,唇角禁不住一抹笑意,仔細收進了自己袖中。 到了明州,先是擇一間上好客棧住下,曲池是第一次來,但手下的伙計都是熟手,明州海域廣闊,礁巖深簇,適合泊船,多是高麗、東瀛的貢船,也有不少南洋的舶商,外商賣的多的是高麗人參麝香,東瀛砂金水銀,天竺和南洋的寶石珍珠,最多的就是各國的香料,乳香龍涎蘇合,薔薇水白豆蔻沒石子,皆是甜釀買不起的名貴香種,在此地的價格只抵錢塘鋪子的一半。 曲池一行人先把甜釀帶的那些緞匹去集市上賣給東洋商人,換了現銀。曲家做的是珠寶行當,多是珍珠貝母、瑪瑙琉璃一類,營生不算太大,每次來明州也不過幾千兩銀的買賣。甜釀先隨著曲池去挑珠子,一千兩銀可買五斤珠,售到京師去可值三千兩銀,只是要伙計細致篩過成色光澤,防著商人混入劣貨,幾人在一道挑珠子,甜釀和小玉小云在一旁默不作聲看著,冷不防見曲池捏著一把瑩潤的珍珠問:“九娘子喜歡么?不如挑幾顆做個珍珠鏈?” 她曾也有一串南珠手串,珠子比眼前的還要亮上幾分,是十六歲那年,施少連和藍可俊南下兩廣時,路過錢塘時買來送她的生辰里,手串上還有一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紅眼玉兔——她很喜歡,因為貴重鮮少戴在手上,還是后來在榴園,施少連常從妝奩盒里取出套在她手腕上,后來這件首飾,也被她留在榴園里。 曲池見她恍惚,捏一顆放在她手心,微笑:“九娘子在出神?!?/br> 她回過神來,垂著長長的睫,說了聲抱歉。 珍珠營生做完,剩余的日子,曲池就陪著姐妹三人在明州四處走走,小玉將自己攢的銀子都換了一罐子水銀,甜釀當然要買香料,手頭只有三百兩銀子,也只能換幾斤乳香沒藥,曲池另補了七百兩銀票給她:“這趟出門,蓉姊也送了一千多兩銀子來,要買些珠子給郭家,還剩這幾百兩銀子,她知道九娘子心思巧,想跟你搭一筆本金,沾九娘子的光,以后賺了銀子,按本金拿一筆分銀?!?/br> 一千兩,對她來說,是一筆大數目。 甜釀認真想了想,若是能賺自然好,若是虧了也不過三百兩的本金,算不得什么,在曲池手中取了其中三百兩銀票:“謝謝曲夫人?!?/br> 她就當真買了六百兩銀的香料,統共一百兩,零零碎碎,各樣都有。 一行人回到錢塘,已是十一月。 這六百兩香料,賣到香料鋪子里,大抵也就抵個八九百銀子,甜釀想試著自己做些有趣的東西出來。 以前做的香囊藥枕,借的都是草木藥材的香,售價不過平常,這回試著做了幾個極其精巧的袖囊和香袋,攙了名香在其中,送給西泠橋旁的花娘們,大家都很喜歡:“不比得自己用,倒可以送一些給風雅客人?!碧疳動仲M心找了木雕的師傅,鑿了一套小而精的梅蘭竹菊,各色花卉的模子,將調的熏香都拓成各樣,鋪在匣子里,比外頭常見的小香條香丸要精致好看。 她一直都未出門,自己沉浸在其中,翻來覆去看《香典》,還能試著自己畫點圖稿,一點點試探下來,為了這些香料,實實在在一直忙到了年末。 曲池見她足不出戶的忙碌,悄悄回了趟吳江。 進了明輝莊,曲夫人要商量他的親事,曲池與家中父母不和,很多事情少不得要她這個長姐來cao心,哪知曲池聽過就罷,轉頭去甜釀以前住過的屋子看了幾眼,回來問曲夫人:“屋里的東西都被搬空了,九娘子一直未回過小庵村,是不是已經歸家不再回來了,蓉姊有她的消息么?” “我一直惦記著她?!鼻匚⑿?,“真希望有一日能再遇上她,哪怕是說句話也好,問問她日子過得好不好?!?/br> 曲夫人蹙眉:“池兒,她那樣的人,不適合你?!?/br> 曲池嘆氣:“蓉姊的意思,是因為她還有丈夫對么?如果是一對怨偶,哪怕是和離也好啊,希望我們能幫幫她?!?/br> “她身世太復雜了些?!鼻蛉藝@氣,“池兒,你不能想這些?!?/br> 曲池見家姊不松口,轉而去找郭策,郭策拿出了曲夫人書室的鑰匙,舅甥兩人趁夜翻遍了書室,才找到一封書信。 信上有施少連和甜釀的名字。 曲夫人以為曲池會留在吳江過年節,豈知曲池不過留了兩三日,就囔著要回江都家中,曲夫人只得替他收拾行囊。 曲池著急回了江都,在哨子橋的生藥鋪里抓了幾份藥材。 施少連這年的年節恰好回了江都,方玉和況學都授了金陵的工部主事,也一并和施少連回了家中。 曲池路過時,田氏挺著胸脯正帶著小果兒進了施家的大門,要去見芳兒。 施少連不娶妻,他先納了芳兒為妾室。 知情人多多少少都知曉他和甜釀的舊事,對于納芳兒為妾,各人態度不一,云綺錯愕,苗兒憂慮,田氏忿忿不平,王妙娘暗地白眼。 但是這些都禁不住在外院的書房里,他拾起桌上一柄銀色的、極長極細的銀桿,輕佻勾起她抵在胸口的下巴,看著她兩頰紅暈,極盡溫柔地笑,眉眼間滿是風流寫意:“不知怎的,以前從未留心,今日才發覺四meimei長大了……有一副酥醉入骨的花容月貌?!?/br> 曲池看見施家門前的紅燈籠上貼著喜字。 他回了錢塘。 和熙又熱鬧的年節,甜釀依舊沉浸在香典中,曲池進門時,正見她嘴里叼著一塊硬邦邦的胡餅,發髻凌亂,眼瞼下一抹青痕,小小的廂房里堆得滿滿當當,桌上鋪滿零零碎碎的小東西,屋子里是一股混亂繁復的香氣,熏得人頭昏腦漲。 “曲……曲池?”她楞了許久才回過神,“你……你怎么來了?” “蓉姊不放心你和小玉小云獨留錢塘,讓我來接你們回吳江過年節?!彼ξ锨?。 “抱歉……我這亂糟糟的?!碧疳勍铝艘豢跐釟?,“有些忙……怕是要拂曲夫人美意,我實在走不開……” “無妨,留在錢塘也是一樣的,我去信和蓉姊解釋?!彼锨?,“九娘子在做些什么?” “以前在家的時候……偶爾也會自己制香,就是做些有趣的小玩意,雪香扇,香袖紗,香球之類,我和花娘們說,她們都很喜歡,想看我把這些東西做出來,我正搗鼓這些?!?/br> 曲池點點頭,和她說了兩句,見她又埋頭進香案里,默默守著。 甜釀就這么過完整個年節。 她已有許多許多日未曾出過門,那日曲池和小玉小云一同拉著她去食肆,鄰座恰好是兩個江都客商,說起了江都許多事情,最后說起江都三家進士,原來都是相熟的人家,正是張、況、方三家。 甜釀滿心浸在自己的事情里,而后突然聽見了方玉和況學的名字,身體僵住。 “這兩位進士的夫人是沾親帶故的,是一家開生藥鋪起家的施家,這施家也是不錯,近來營生越發做大,都一并都挪到金陵去了,meimei嫁了方家,自己又娶了況進士的小姨子,若跟施家做營生,那也是穩妥的,人家身后可有兩位御點的進士呢?!?/br> 甜釀怔了怔,良久才回過神來……他娶了芳兒,去金陵了么? 時光過得飛快,這是她在外過的第三個年節了。 曲池微微掀起睫,極輕看了甜釀一眼,推過去一碗甜湯:“九娘子,嘗嘗這個填填肚子?!?/br> 第91章 曲池眼看著甜釀默不作聲一手扯著裙,一手扶著欄桿,一步步上樓去。 朱婆婆這屋子老舊,樓梯好些處都有些松動,踩上去吱嘎作響,但甜釀走得很慢,腳步聲極輕,半點聲響都無。 踩上最后一級階梯時,曲池聽見甜釀頓住身形,站著久久不動,而后撐著欄桿輕輕長長喘了一口氣。 他在后頭,看見她僵硬許久的肩膀慢慢放松下來,也暗自松了口氣。 甜釀著實忙累了許多日,吃飽了就有些倦,肚腹里也有些塞悶,坐了半晌頭昏腦漲有些撐不住,在小香爐里熏了小半塊安神的蘇合香,閉目伏在案上打了個盹。 一夢悠悠,水闊浪平的江面冷風如刀,船舷邊搭著舢板,銀灰色的長袖在風中翻飛,探出一只修長漂亮的手,貼心去扶船邊的俏麗女子登船。 那女子披著杏紅的裘衣,風帽下露出一張明珠般的容顏,烏發雪肌、媚眼瓊鼻、櫻唇艷美:“多謝少連哥哥?!?/br> 他勾唇,見她鬢角一點碎發被冷風吹刮,沾在眉尾眼角,伸出冰涼一指,輕輕拂開,微笑:“外頭風冷,先去船艙里坐,我去和你兩位姐夫說一會話?!?/br> 女子被他指尖一觸,砰然心動,臉上浮起紅暈:“好……” 甜釀從夢中醒來,發現天色已暗,自己身上披著絨毯,旁側烘著一盆炭火,屋子暖融悶熱,身上禁不住出了一身熱汗。 第二日再起,就有些頭重腳輕,鼻子不通,她身子一向算好,偶爾有點小病小痛,喝幾碗藥下去就好,可能是昨日被炭火烘得出汗,染了風寒,小玉熬了一大鍋的濃姜湯給甜釀。 曲池也來,見她捧著一碗姜湯坐在桌旁一口口慢慢啜吸,那姜湯熱氣騰騰的,她這會兒脂粉不施,一張臉被氤氳熱氣籠罩著,卷翹漆黑的睫和散落的鬢角碎發都凝著一點點水汽,水潤潤的像深澗的幽蘭。 “第三碗了,我都要喝吐了?!碧疳勆ひ粑?,說話時還吸溜著鼻子,眼里帶著無奈的笑,“鼻子塞著,我聞不出熏香的氣味,好著急呀?!?/br> “要不要起來走走,消消食?!鼻靥籼魟γ?,“嗯……昨兒都是我不好,怕九娘子冷著,生了一盆那樣旺的炭火?!?/br> 甜釀擺擺手:“我都不敢起來走,怕聽見我肚子里水聲晃得叮當響?!彼男θ萦行┨詺?,也有些輕快,腳尖踮起,把膝頭支起來,手肘撐膝,又捧著那大湯碗,低頭啜吸濃姜湯。 年節過完,施少連帶著芳兒,偕同況學、方玉一道買舟回金陵,云綺苗兒帶著孩子和田氏送別一行人,也坐車往家里去。 苗兒帶著寧寧和田氏一道回家,自從芳兒執意要嫁給施少連做妾,田氏心頭就有些不順,藍可俊死后,她很是過了些苦日子,待等到況學發達,又頓覺有人可依仗,時不時帶著孩子去況家看望苗兒。 況夫人心頭當然有些不滿,雖然藍可俊已死,但昔年藍家那些骯臟事也夠惡心人,況學如今有出息,少不得離岳家越遠越好,苗兒見婆家如此,心內如何沒有幾分思量,這幾年一心相夫教子,將娘家撇得干凈,如今見母親常上門,心內也有些嫌煩,只是面上不顯,隱忍不發。 “如今女婿大人當了官,憑你meimei容貌,大可挑個顯貴門戶,何止嫁給施家為妾,那施少連……”田氏又皺眉埋怨起此事,施少連看不起藍家,打發人來說了句話,一席軟轎就把芳兒接走,芳兒頭也不回,徑直上了轎。 苗兒不想過問娘家事,芳兒硬要嫁,她這個做jiejie的攔不住,也只得讓她去,故而只聽一言不發聽著田氏說話,又聽見田氏說:“今年里你姐妹兩人又要往金陵去……我想著……我帶著小果兒獨自在家……不若……娘隨著你一道去金陵,幫你周全照應些寧寧也好……” “娘這話說得偏頗,哪有嫁出去的女兒,還讓娘家照應的,這不是讓婆婆指摘女兒么?”苗兒不肯,語氣冷淡,“娘還是就留在江都吧?!?/br> 田氏深覺兩個女兒都是白眼狼。 況學和方玉既然已在工部述職,大抵都要在金陵待上幾年,再尋外放的機會,都是年輕夫妻,膝下孩子都小,難熬兩地分居之苦,方玉和況學此次回金陵去打點一番,等到暖春,也要將妻女接到身邊來。 金陵地貴,方、況兩家家境都不算優渥,當初娶妻,其實也是仰仗施家,如今雖然讀書致仕,但眼下只不過是末流小官,算不得顯貴——施少連手里恰好就有幾處小宅,不算貴闊,也不算寒酸,正適合小小的官邸之家,施少連將宅子送了云綺和苗兒,算是給兩個小外甥的見面禮。 芳兒和苗兒當然是有心收下,方玉和況學就算有心避諱些——施少連在金陵交友廣闊,攀上了金陵幾個內監,其實面上不太和方玉況學來往,但總歸是姻親,橫豎避不開。 船到金陵,方玉和況學去忙碌,城門外也有施家軟轎來接,施少連騎馬,芳兒坐轎,一同歸了施府。 芳兒掀簾去看,這宅子落在一條極熱鬧街巷的后頭,漆黑鐵釘大門也闊氣,龍飛鳳舞“施宅”兩個大字,轎子進了側門往內去,只見滿目雕梁畫棟,金碧輝煌,植些如意花卉,一大池色彩斑斕的錦鯉,水磨石的地磚上鑲滿銅錢,直直鋪出一條錢路,施少連見芳兒四望 :“是從一個年老歸鄉的阜陽富商手里買下的家宅,俗當然俗氣些,不過看在屋主一心求財的心意上,和我也算契合?!?/br> 家里有從江都施家帶來的舊仆,順兒旺兒都是見過的,芳兒在外院見了孫秉老,施少連和孫先生有話要說,讓仆婦將芳兒送往后院。 起初走過外院,收拾得倒還整齊,內院卻是潦倒,花木長得都亂糟糟的,院子也是胡亂清掃,屋子也不甚潔凈,也只有兩個粗野女仆,芳兒打量了一遍,抿著唇不說話,見有個女仆來傳話,先是敬了聲藍夫人,心內稍是微喜,聽得:“后院無人,請夫人先安頓,若覺得有缺什么,盡管去置辦,一切任憑夫人心意?!?/br> 芳兒聽得說后院無人,又聽見任憑心意,這才心花怒放起來。 這一日再未見施少連人影,芳兒找人去問,才知道施少連早已出門,原來他泰半時間都不住在家里。 芳兒以為他成日在外忙碌生意,未仔細過問,起先幾日只在家中忙著站穩腳跟,突然見到前院施少連屋中的貼身婢女時,心頭也難免窒了窒。